小九，聽話，不要看，不要想。「改字」

“什麼不客氣？”唐遠舟本來只是經過，看到慕青臨竟然也在，停下來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慕青臨，“剛到……”

“剛到就來找小九？你們現在的關系可以啊。”唐遠舟的視線從周意上掃過，明明很單純，就是覺得哪里別扭，尤其是，下。

于是，周意先發制人，懟了句，“想不想知道我和你的關系為什麼一直這麼差？”

唐遠舟，“你別說話。”

“既然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唐遠舟問。

慕青臨婉拒，“今天不行，7點還有個會。我也沒什麼胃口，現在困得只想睡覺。”

“那麼晚開會，你們到底是個什麼單位？”唐遠舟表有點窒息，想了想，用下指著周意說：“要不去你小九那屋躺會兒？下午跟我在畫室改圖，不占床。”

不等慕青臨張，唐遠舟又轉過來問周意，“你有沒有問題？”

周意要說有問題，多顯小氣，“沒……”說。

唐遠舟一錘子定音，直接安排周意帶慕青臨上樓。

“床單被罩是前天才換的，嫌也沒有新的給你。”周意說。

慕青臨剛從山里回來，服沒換，頭發沒洗，哪好意思嫌誰，“我靠椅子上睡會兒就行。”

周意手一扶，腳一頂，當慕青臨的面兒把椅子推到書桌下頭說：“椅子說它只能被坐，不能被睡。”

慕青臨迫于力了外套上床。

周意的床雖然小，但舒服，還帶著一片約的柑橘果香，溫潤香甜，很適合數九寒天緩解力，以至于慕青臨完全提不起防備，周意甚至沒來得及問幾點起來合適，的呼吸就開始變得綿長平緩，臉上的倦也逐漸放松下來。

周意在桌邊站了一會兒，摳了鬧鐘的電池，然后腳尖碾了下地，慢吞吞走到床尾，把慕青臨腳下堆著的被子拉開攤平，從里側拿了個抱枕輕輕住尾空著的那節。

的被子事兒比較多，每回睡醒都「頭重腦輕」的，下面晾半截，這麼著應該會好點。

——

周意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唐遠舟還沒準備好，心思一轉，晃著剛掛手機殼上的葫蘆，跑來前臺找小黑。

“哎呀，又輸了。”周意的視線從眼尾瞥下來盯著小黑，語氣浮夸，“普通場的麻將都怎麼難打嗎？”

小黑正在整理客戶資料，沒工夫看，“你的豆子還沒輸完？”

“輸到0就不扣了。”

“哦，那這種適合你。”

周意無語。

不是來這兒自取其辱的，可是怎麼才能在不經意間讓小黑發現的葫蘆？

周意把手機推到桌面盆栽旁邊，心痛地「啊」一聲說：“小黑，你的花好像要死了！”

小黑，“假的，死不了。”

周意驚呆，“我們店窮的連盆真花都買不起了嗎？”

小黑快速給了一個眼神，“你忘啦？之前買的真花都是活不過三天就讓你揪禿了，哥不想剁你手才讓換的假花。”

“……”真的干過這麼手欠的事？

“不信你試試，這個肯定揪不。”小黑說。

周意試著扯住一片葉子，扯得盆子都了，葉子也沒掉……

行吧。

周意癱著臉收手，沒一會兒又不聲地把手機往前面了，再把葫蘆一點點撥下去，剛好掉在小黑的屏幕上。

小黑眼睛一抬，“唉？你這個小葫蘆哪兒來的啊？”

周意滿意地微笑，然后用做作又驚訝語氣說：“呀，被你發現了啊，別人送的唄。咋樣，好看不？”

小黑，“好看，就是當手機掛飾有點大。”

周意用手指勾起葫蘆晃著，“肯定大啊，不然里面怎麼裝藥丸。”

“藥丸？”小黑著葫蘆細看，“這是個藥盒子啊？”

周意，“算是吧……”

“可惜可惜，這麼好看一葫蘆裝點酒多有江湖俠氣？”小黑撇著說：“在咱紅門巷行走，沒點威名在上是不行的。”

周意不屑，“你懂什麼，重要不是它裝什麼，而是里面的心意。”

小黑有點子懵，“什麼心意？中看不中用？”

周意一口氣憋回嚨里，用葫蘆指著小黑，惡狠狠地說：“就你這樣的，活該一輩子單沒朋友。”

話落，周意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畫室。

小黑無端被辱，不明所以地盯著的后腦殼嘀咕，“難道心意是「九，該吃藥了」？”

能送這種「祝福」的人多半有個大病。

樓上，個有大病的人在被窩里翻了個，后肩撐起的地方不斷往里灌著冷氣，腳下被輕如無的抱枕住的地方始終覺不到一涼意。

——

冬天的暮總是格外勤快，時針剛一指過五點就優哉游哉地從天邊走過來，將整座城市攬懷抱。

周意被唐遠舟押著改完一版圖，立馬癱回椅子里養神。

慕青臨進來看到，好笑地問：“畫圖還是個力活？你眼皮上什麼東西？”

慕青臨看到周意右眼眼皮上沾了個白的紙片，想幫拿掉，被一爪子拍開。

“別，辟邪的。”周意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上面抹了抹。

慕青臨以為自己聽岔了，不解地反問：“辟什麼？”

唐遠舟，“下午一直嚷嚷眼皮跳，自個兒跑去百度查的救命土法。”

慕青臨瞬間樂了，故意手在周意眼皮子底下演，等一爪子撲空，樂不可支地說：“你怎麼還是個神？”

周意煩死，“這心理暗示，文盲。”

唐遠舟，“有本事把你的小學文憑拿出來和人慕青臨比比，看到底誰是文盲。”

周意客氣地反駁：“不好意思啊，我只念到兒園畢業。”

慕青臨笑看著周意，沒有說話。

唐遠舟確認好圖，站起來對周意說：“讓小黑約客戶明天過來看。這版再不定稿，你就讓他滾蛋。”

周意，“為什麼是我？”

唐遠舟已經轉去和慕青臨說話了，“你出差前不是說照片修復好了麼，我一會兒能不能跟你去拿？當時一起玩紋的幾個老朋友心想看。”

“沒問題啊，不過你不能上去，門查得嚴。”慕青臨說。

唐遠舟，“明白，這會兒走？”

“嗯……”慕青臨點頭，順道跟神道別，“走了……”

神沒回頭，玩似的著食指關節說：“噢——”

“噢什麼噢。”慕青臨趁著唐遠舟背對兩人，快速俯在周意耳邊說：“你放我腳下那個抱枕不錯。”

慕青臨說完就走。

周意半死不活地靠在椅子里，手往下攥住了整個食指。

眼皮又開始跳了。

難道明天真是讓客戶滾蛋的命？

周意郁悶地拿來手機給小黑發微信。

剛點進來，屏幕忽然被來電界面蓋住。

系統提示是個未知號碼，周意想也沒想掛斷。

的社圈子就「佛魔」這兩百來平，每個人的電話都存著，未知號碼多半是擾，很接，除非當時心奇差想找人撒氣。

然而，沒等周意一個「路過」的表發到小黑那兒，電話再次響起。

周意眼皮上小幅快速的跳猛地加重了一瞬。

靜默幾秒，上接聽。

那邊立刻傳來路暢的聲音，得非常低，很急，“小九，哥要走了，離開紅門巷，離開江坪，去很遠的地方。之前答應給你買好吃的那些話，哥要食言了，對不起。這輩子只要還有機會，哥一定給你補上。”

要是沒機會呢？

周意，“你在哪兒？”

路暢那頭斷了幾秒，再出聲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在搶時間，“小九，聽哥一句，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回去上學，紅門巷不能待一輩子，你要出去，你一定可以出去，出去路是敞亮的，紅門巷永遠都是背。”

周意大喊，“你也可以！”

路暢輕快地笑了一聲，“你信哥啊，不枉哥對你好這一場。”

“廢話，你到底在哪兒？”周意著腔里不斷滋生的慌張問。

路暢沒說話，聽筒里只有嘈雜混的背景。

接著，電話被掛斷了。

周意立刻回撥，只聽到一串無法接通的語音提示。

之后數次都是如此。

周意心里的煩躁不斷上涌，一秒也坐不住，快速起往出走。

走到門口，明凱匆匆從下面上來。

看見的那一瞬間明顯松了口氣，然后才笑著說：“小九，有空沒？幫忙看張圖。”

周意眉頭蹙，“你的圖從來不讓第二個人。”

明凱臉上閃過尷尬，“最近太忙了，腦子，這張圖有點沒想法。”

周意不說話，直接越過他往出走。

明凱急忙拉住了周意的胳膊。

周意回頭，“哥讓你來的？”

周意一猜就中。

明凱心知瞞不住，嘆了口氣說：“遠舟是為你好。”

周意，“為我好就告訴我路暢是不是出事了。”

明凱遲疑不決。

周意沒有等他想通，“我自己去看。”

“小九！”明凱用力攥住周意的胳膊，無可奈何地說：“是……”

周意躁的心跳奇跡般平緩下來，冷靜地問：“他怎麼了？”

明凱，“人沒了……”

“怎麼沒的？”

“只說是招了個男的，那男的后面的人有點背景，吃不了這種啞虧，其他不清楚。”明凱不了罵了一句，“路暢腦子是不是有病？搞就搞，找個沒人的地方不行，非要在人來人往的胡同里找刺激！”

周意腦子里嗡得一聲，周圍變一片死寂。

樓下，小黑還在熱地招待客人，外放的音樂鼓點強烈，這里卻像那段不長的樓梯隔了兩個世界，周意什麼都聽不清楚。

茫然地反問自己：是不是因為自己沒讓他們留下，他們才會在沒遮沒擋的胡同里做？

周意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強行從明凱手里出胳膊，大步往下跑。

十幾級臺階，就用了兩三秒，看得明凱心驚膽戰

“別讓小九出去！”明凱朝著小黑大喊。

小黑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周意已經拉開門跑了。

外面風有多大，天有多冷，冷風嗆進管肺有多疼，周意都想不起來，就知道酒吧旁邊的巷子口圍了很多人，有看熱鬧的，還有警車，120和。

猛然回神，已經撥開一層層人群到了最里面。

路暢靠坐在墻，口著把刀，看起來比那個半赤的男人死得痛快很多，但，死不瞑目……

他那雙悉的眼睛里充斥著憾和怨恨。

正對周意。

是在怪那天狠心嗎？

周意死死抿著，胃里總是散得很慢的藥味瘋狂往上涌。

馬上到嚨口，周意掐著手快起轉，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慕青臨一只手拿著話筒，把周意的臉按進肩窩里，低頭用下蹭蹭冰冷的額頭說：“小九，聽話，不要看，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