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吃排骨的小朋友來臺里尋你，此刻人在崗亭。

慕青臨一走，房間里就只剩下周意輕輕淺淺的呼吸。

坐在床邊很久沒。

后來，深冬夜晚的涼意順著腳踝蔓延上膝蓋，才作遲緩地爬進了被窩睡覺。

紅門巷里早就恢復了熱鬧，震耳聾的音樂夾雜著吵嚷人聲從窗里鉆進來，攪得周意始終睡不踏實。

路暢死不瞑目的那一幕像是刻在了的腦子里。不管夢見什麼，最后總能看到路暢用那雙眼睛盯著說：“周意，你為什麼不讓我留下？我馬上就能找到我妹，你為什麼要讓我滾？！”

周意驚醒，心跳瘋狂地撞著口，眼前極致的漆黑包裹著夢里那些揪住不放的恐懼，空氣變了可以的實，隔了被子死死著的。

周意不上來氣，四肢酸疼發麻，著森森涼意。

平躺著適應了一會兒，側從枕頭下面出手機點開。

兩點，離紅門巷的天亮還早，卻再沒有一點睡意。

周意坐起來，黑拉開了一半窗簾。

皎潔月過玻璃窗照進來，讓有重量的空氣逐漸變回輕盈無形。

那片月里可能還有省臺通明的燈火。

周意驚訝，來紅門巷兩年，竟然一直沒發現，從這扇窗看出去，幾乎可以看清燈火下誰在打盹，誰又在忙碌。

慕青臨應該已經下班了吧。

周意無端想起了，輕飄的目在其中一面玻璃墻上定了定，垂下來，磨蹭著拿起手機點進了慕青臨的微博。

只有31條，最近一次更新還是在夏天。

難怪這麼。

周意邊在心里吐槽邊點下了關注。

沒過幾秒，手機上方懸浮提示收到了慕青臨的微信消息：【？】

周意手一抖，放在膝頭的手機順著小下去砸到腳趾，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把手機撈回來回復慕青臨：【干嘛？】

慕青臨：【這話不是該我問你？】

【兩點不睡覺，跑我微博干嘛去了？】

周意著，只用一手指在鍵盤上：【你不也沒睡，有臉說我？】

慕青臨：【我倒是想睡，可惜人還在單位走不開……】

在單位？！

周意快速抬頭，視線從二樓一層一層往上搜尋，竟然真在四樓找到了慕青臨悉的影。

在桌邊靠著，面朝紅門巷這邊，一只手握著手機，一只手在頸后，頭微低，可能是在等的微信。

等了一會兒沒結果，慕青臨側去拿桌上的紙杯飲品。

周意的眼睛只是大，沒有遠鏡的功能，看不清是什麼，就見慕青臨拿起來往里看了眼，然后扁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

喝完了啊。

周意收回視線低頭：【你喝的是什麼東西？】

慕青臨：【你能看到我？？】

一連兩個問號，足見其中驚訝。

周意不自覺牽角：【雙眼視力5.3，就說羨慕不羨慕吧……】

慕青臨：【/社會/社會】

同事過來慕青臨，回頭應了句，匆忙回復周意：【快去睡覺，我工作了……】

“……”周意馬上要點到「扭屁」表的手指蜷起握了下，改為打字：【噢】

又沒人理了。

還不到兩點十分。

周意把手機往旁邊一撥，由著它掉下去騰了膝頭那點地兒，然后弓著肩膀趴上去，一茬一茬數著省臺辦公樓還能直立行走的人頭。

數到第六茬，人數已經銳減到六分之一，還是沒有毫睡意。

周意嘆口氣，穿上服，下了樓。

夜半的紅門巷了那些與不斷真實相互撞的俗，也沒了飛狗跳的樂趣包裝，冷不丁一陣風刮過來，卷著熱鬧過后殘留的垃圾紙屑在石板街上打旋兒，森得像鬧鬼。

周意在佛魔門口站了一會兒，打開手機上的照明，叮叮鐺鐺地晃著的小葫蘆出了紅門巷。

外面的風在持續。

周意扣上帽子，數磚塊似的蹭著步子朝省臺前面那片空地走。

那里前后左右全是路燈，周意沒地兒躲，低頭咬著羽絨服拉鏈，企圖把臉藏進去。

奈何今晚值班的是老蔡，他人老眼卻亮，一看到鬼祟人影立馬警惕起來，死盯著周意不放。

過會兒認出是誰，推開半邊窗戶，探出來朝大聲喊道：“那個誰，是我，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干嘛呢？”

周意沒躲，認命地走到崗亭，跟老蔡說話，“今晚您值班啊。”

老蔡笑瞇著眼，“是啊，換別人，你這會兒可能已經被當不法分子抓起來了。”

“啊……”誰穿個大白羽絨服來人家門口當不法分子？就是當，也不會挑在這里啊——微博那麼大的流量都帶不省臺一個直播，落魄。

“你還沒說大半夜在這兒干嘛呢。”老蔡有條不紊地審問。

周意哪兒知道，就是睡不著，然后，嗯，一出門就到這兒了。

“先進來吧……”老蔡說，“吹個空調暖和暖和，看你鼻涕都凍下來了。”

“真的？”周意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老蔡樂得呵呵直笑，“假的，快進來。”

周意，“哦……”

周意蔫蔫地繞到另一邊進了門，捧著老蔡給的熱水問：“你們單位每天都是這樣？”

“哪樣？”老蔡沒聽懂。

周意舍不得杯子上的暖意，只出一指頭往辦公樓方向指指，說：“一整晚燈都亮著。”

老蔡，“那肯定啊，現在的電視又不像以前，到了點會停臺，你敢開個天窗試試，上上下下全部都得挨分。”

周意有點震驚，“那你們單位招人是不是得先問能不能24小時工作？”

“哈哈哈……”老蔡笑得連拍大，“12點以后都是重播或者錄播，留幾個值班應急的人就行啦，24小時工作，還把人當不當人用了？”

“哦哦……”周意了然地咬著杯子抿了口熱水，余往辦公樓方向瞟。

就一眼還被老蔡抓到了，他悟到了似的問周意，“來找小慕的吧？”

周意一口水喝猛，燒到了舌頭，“沒，我就是睡不著，隨便出來轉轉。”

“轉得遠。”

“不遠，我就在你們后面住，只隔一個樓間距。”

“難怪隨便轉轉就能轉我們這兒來……”老蔡的語氣突然開始意味深長，“原來是早就盯上了啊。”

周意無語，泄氣地又拽了個別的借口，“主要是你們這兒亮。”

老蔡，“那確實是。”

老蔡把掛在前的老花鏡戴上，離著老遠距離在手機上點。

沒一會兒，周意耳尖地聽到一聲「咻」，老蔡來微信消息了。

“這個點還有人給你發消息，業務繁忙得哈。”周意捎帶著羨慕說。

老蔡不抬頭，視線從老花鏡上方出來，“不繁忙，這不是正給你找人呢麼。”

周意呆住，“找誰？”

老蔡把手機轉過來給周意看。

界面上是他和慕青臨的微信聊天。

周意讀完第一句，不忍心看第二句。

老蔡：【小慕啊，這會兒忙否？】

慕青臨：【有點】

【有事您說】

老蔡：【你那個吃排骨的小朋友來臺里尋你，此刻人在崗亭，你空了下來一趟把領走，可否？】

慕青臨：【……】

【讓待著別，我十分鐘后到……】

老蔡：【好的。】

周意臉燙，“老蔡，我真的只是路過，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

老蔡把手機放回去，順道給周意添了點熱水，“這有啥，小慕人好著呢，不會把你扔這兒不管的。”

好像沒在一個頻道。

周意想著是不是給慕青臨發個微信，親自說明況。

字打一半全刪了。

因為老蔡去燒水的時候往手機上瞟了一眼，看到的長篇大論，非常有經驗地說：“解釋就是掩飾，掩飾的就是事實。”

周意塌著腰，垂頭喪氣地把手機裝回了口袋。

過了仿佛比一個世紀還長的時間，慕青臨終于出現在玻璃窗那頭。

老蔡聽到敲擊聲，立刻起打開窗戶，“可算來了，你這個小朋友等得都快坐立不安了。”

周意，“？？”不帶這麼謊報軍的啊，明明連挪都沒挪一下！

慕青臨「嗯」了聲，視線轉向周意，“出來……”

周意看一眼，放下杯子站起來說：“老蔡，謝謝你啊。”

老蔡，“客氣啥，以后常來。”

開玩笑。

打死也不來了。

周意轉往門口走，聽到慕青臨在窗邊和老蔡說話，“后邊應該沒什麼人了，您抓時間休息會兒。”

老蔡，“唉，好。你這個小朋友自己理啊，后半夜也沒人查，不行就帶上去，看著好像有心事呢。”

最后一句老蔡說得悄聲細語，以為周意聽不見呢，實際連慕青臨回答之前有多秒的停頓都數得一清二楚。

“好，我知道了。”慕青臨說。

周意握著門把，希打開之后已經站在了地球的另一邊。

假的……

一扭頭就看見了慕青臨。

上面穿了件白的針織打底，扣子有一顆沒扣，袖子還往上擼著？？

周意不打了個寒，干地說：“我沒找你，是老蔡誤會了。”

“嗯……”慕青臨往前走了一步，讓開從斜后方投下來的燈。

“來的路上還想著你是不是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我說你自私膽小，過來報復的。”慕青臨說，語調輕松舒服。

周意把手揣進口袋，揪了一指頭襯里，“沒，就是睡不著，隨便出來逛逛。”

“為什麼睡不著？”慕青臨問。

周意，“失眠哪兒有為什麼？”

“你最近吃的藥里有一味可以調節睡眠。”

“……”周意抿著，徹底不出聲。

慕青臨其實很清楚原因，就是想讓周意自己承認。

心事老憋著不紓解會攢出來病。

可周意似乎很難想好。

慕青臨只好主問：“害怕了？”

周意低垂的眼睛往上抬了下，依舊沒吭聲。

現在只要一想起昨天趴慕青臨上哭那幕，渾每一個細胞都在別扭得撞頭。

慕青臨沒想那麼多，換了句，“還是心里難？”

周意揣在兜里的手往下，兩個拳頭隔著服在前上，悶聲說：“都有吧……”

“人之常……”慕青臨說，“沒必要在唐遠舟面前裝沒事，你越這樣，他越擔心。”

“他心的事太多了。”

“不差你這一件。”

“……”周意終于抬了頭，表有些嫌棄，“慕青臨，你是不是就沒安過人？”

慕青臨，“安過……”

“那你怎麼還活著？”

“沒事了就回去睡覺，我那兒還一攤活兒等著。”

“喂！”周意以為慕青臨要走，下意識，反應過來只是嫌冷，在避風口，舌頭立馬變得遲鈍起來，“我睡不著。”

這種事攤誰上都沒辦法，睡覺又不能按頭。

慕青臨稍作思考，問，“我今晚通宵，想不想上去待會兒？”

周意，“你白天跟哥說查得嚴，進不去。”

“深更半夜沒人管。”

“哦……”

“那走吧……”周意說。

答應代表示弱。

看來是真的難。

慕青臨不由得多看了周意幾眼。

五有棱有角，放同齡人里，多半會被當欺負同學那種不服管教的小混蛋，這會兒眼尾一耷，一抿才有了年人的稚氣。

還真是老蔡說的小朋友。

“抬個頭……”慕青臨說。

周意，“嗯？”

慕青臨沒看周意，眼皮稍稍垂著，一只手抬起來住羽絨服的拉鏈往上拉。

周意的羽絨服領很高，慕青臨拉到上面的時候怕夾，手指輕輕頂了下的下，說：“抬高點……”

周意不聲不響地仰頭，看到了深藍夜空里閃爍的繁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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