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卿》第二十七章 請君甕
到底是了盛夏,這一日天氣出奇的好,抬眼間碧藍的天空浮現幾縷輕薄云,仿佛緞面上的綴著的薄綃紗,獨獨那日頭卻是越發毒辣,好似經過這段時日的雨洗刷,已是極盡芒,讓人單看一眼都只覺得不住的刺眼。耳畔的知了“吱呀吱呀——”也被熱的分外聒噪,伴著窗外暖烘烘的微風拂屋,相比于外,此刻屋的冰盆在搖扇的搖曳下一點一點吐著涼意,扣的浸,只覺得舒服極了。
太醫令孫仲安然地靠在漆竹躺椅上,穿著寬松的長衫,腳下趿著一雙木屐,袖子早已挽在手肘,手中握著一卷書,看著看著便不由合了眼,半睜半寐。
“大人——”
伴隨窸窣的腳步聲,一長隨打扮的男子里試探出聲,躺在那兒的孫仲眼眸先是微微一睜,看到來人后不由又合上,語中多有未醒的疲憊。
“買來了?”
察覺到來人的遲疑,孫仲這才又睜開眼,卻見眼前長隨有些為難地低聲音道:“回大人,買是買了,只是比從前了些——”
說罷,男子將手中盒子遞近,一打開孫仲低垂目乜了眼盒中的茶葉,竟比從前買回來的了一半。
“怎麼,城里不是有數家商鋪,竟都賣空了?”
聽到自家主子問話,那長隨適才無奈道:“前段時間有些家夫人娘子服用此茶覺得甚好,說飲后有仙姿細腰的效用,聽聞個個那腰都纖瘦了一尺,這長安的貴人們一聽,都爭相去買,興業坊的那家商鋪主人覺得有利可圖,便以高價將天竺傳的茶葉皆購了去,現如今除了他們家,旁的三家商鋪已是被哄搶一空,小的們無奈,只此一家可選,不料他們如今又坐地起價,只這一點就要了咱們十兩銀鋌。”
聽到此話,孫仲聞言驚詫,有些花白的眉微微一挑,再看眼前這稀的茶葉,只這點東西便抵過他一半的俸祿?
只見他終于緩緩坐起了,將盒子接過,聞著悉的味道,循例捻起一些查看,然而當他到手里便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下一刻一旁的長隨眼見孫仲臉變了變,將茶葉再放口中抿了抿,卻皺眉道:“你們人給騙了——”
長安城的興業坊坐落在皇城西角,雖不及安興坊、勝業坊這般鄰近大明宮,來往皆是達顯貴,但卻商鋪林立,胡人、波斯人等各地商人皆在這里落了腳,平日里吆喝聲不絕于耳,肩踵極富煙火氣息。
此刻一輛不顯眼的灰綢馬車停在一商鋪前,只見一著青布衫,已是兩鬢斑白的老人自馬車走下,里前略略掃視周邊,這才走了進去。
當商鋪里的伙計聞聲迎了過來,一見著孫仲后那個方來鋪里討要說法反被他轟出去的長隨,立馬變了臉,似有些不耐煩的道:“都說了咱們這兒是正經買賣,賣的都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你們若再這般胡攪蠻纏,就別怪我們公堂上見了。”
說罷,那伙計轉便要走,那長隨眼見如此囂張正要怒罵,卻見孫仲抬了抬手,這才生生將那口氣咽了下去。
“原本是做生意,小哥何必這般心浮氣躁。老從醫數十年,這何種茶有何種醫效還是分的清的,只怕先前你們賣于我們的東西多有誤會。”
孫仲了胡子,長者規勸般平和地笑了笑,隨即眼神示意間,那長隨住憋下的火,上前遞過一個盒子,只聽鎖扣一開,打開的那一刻伙計的眼睛都不由瞪了老大,里面竟是十足十的幾枚銀鋌。
“和氣生財,以后我們不了還有生意往來,你們若肯誠意相待,他日的回饋必不會比這。”
在孫仲意有所指的笑眼下,那伙計勉強將盯著銀鋌的目收了回來,幾乎是瞬間便換上熱招待的模樣規矩拱手道:“貴人請稍候,我這便喚掌柜的來。”
見孫仲點了點頭,那伙計便腳麻利地朝后堂去了,生怕慢了半步一般,孫仲后的長隨見此不由輕啐了一口,孫仲卻是平靜依舊。
不過一會兒,一著長衫的男子走了出來,看起來三十來左右的模樣,舉止間也有幾分通達理的樣子,此刻與孫仲一對上,男子便立即疾步上前,頗為恭敬的拱手道:“讓貴人久等了。”
說著話那男子瞪了方才的伙計一眼,隨即又轉過笑臉道:“都是店里的伙計不懂事,手腳不勤便,收貨時不慎將茶葉給混了一塊兒,為您包的茶也就摻雜了些許其它的茶來,都是最近生意繁忙,疏忽了,還請貴人多見諒。”
“無妨。”
見孫仲并不打算深究,男子也算舒了一口氣,隨即笑著道:“因著這會子伙計們正在重新分裝,貴人若不嫌棄,不如移步后堂喝口茶,略等等。”
“不必了。”
孫仲見事已理好了,便也不打算多留,只想著還是早些回馬車等著,以免讓人瞧見,因而偏頭囑咐一旁的長隨道:“你在這里等著,莫要再出錯了。”
說罷孫仲背了背手便轉出去,然而未等他走出兩步,不知從哪里又躥出倆伙計竟是將大門忽地一掩,門神一般堵在那,孫仲哪經過這陣仗,不由眉頭一跳,回首間再看那男子時,語氣多了幾分戒備和張。
“這是何意?”
那男子見此也不急,面上仍舊恭敬地拱手客客氣氣笑道:“貴人出手闊綽,我家主人想與您個朋友,還請貴人移步后堂一見。”
“我若不肯呢?”
見孫仲語氣強撐著幾分強,男子笑著直起彎下的子,明明依然是客氣的笑,卻分明讓孫仲從中看到了不容置疑。
“將貴人請進去。”
在男子的眼神示意下,店里的伙計頓時變了臉,上前牢牢“扶”住孫仲,正待那長隨嚇得要呼喊時,卻是結結實實挨了一手刀,便應聲倒地。
“天子腳下,你們竟敢如此猖狂!”
見孫仲又急又怕,男子卻分明不在意,不過平靜回道:“我家主人盛,還貴人莫要推拒,若再這般呼喊,喚來府的人,便不知道被問罪的會是誰了?”
聽到男子意味深長的話語,孫仲當即形一僵,再見眼前男子的目,這周的氣度哪里還有半點打細算的商人模樣,分明就是個藏的練家子,心下漸漸生出不好的預,然而邊鉗制住他的兩個伙計看著不覺有甚,氣力卻是極大,面不改間已他毫彈不得,只得任由架了進去。
當孫仲被請至后院,來到了一扇門前,還未等他站穩,便被人推了進去,下一刻只聽得門“吱呀——”一聲再次合上,只隔著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便能看到門前再次被堵得青嚴,便是只鳥怕都莫想飛出去。
孫仲手中不由攥出了汗,一顆心越發如被人敲打的鼓面,此刻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如今他已約莫猜出了現今的境,自他做了那件事以后,日夜就從未安枕過,噩夢連連中總會被那滿門抄斬的慘烈畫面驚得冷汗淋漓,了青衫。
越想著這些,此刻的孫仲便越有種被愈纏愈的窒迫,幾乎得他不過氣來。
寂靜中,后的門再次被輕輕推開,不知是過分的靜默還是他的過于張,此刻那聲音猶如摧拉枯朽般,一點一點割在他的心口,當他抖著循聲看過去的那一刻,頓時覺得大限將至,險些一跪了下去。
“太醫令,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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