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來伴》第5章 第5章

晚間有風,把蔬果的香氣送進鼻子里。

明蕙做的飯正好,沒剩下。沒有冰箱也不完全都是壞,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每頓都能吃上新東西。是個種田的鄉下人,生于一個不能保證溫飽的年代,對于浪費糧食有一種本能的罪惡。為了不浪費食從不多做,每頓做的飯都恰好剛剛吃完。這次招待客人,罕見地浪費了一些,以為會有剩,結果林寧山很給面子地吃完了。

吃完,明蕙收拾碗筷,林寧山說他洗碗,明蕙說:“你坐著,什麼都不用管。我洗完碗還要煮一遍的。”林寧山放棄了刷碗,他拿抹布凈了桌子,又把桌子放回了原

明蕙想,他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坐那兒吃飯,一定得干點兒什麼,的兄弟們都沒這個習慣。當年林寧山暫住在家,自己洗服自己服,那時十六歲,在此之前以為這些活兒都應該的干,但因為林寧山,知道男的也可以干。從此,的兄弟們再把破了的服扔給便讓他們自己去補。的兄弟們都以為瘋了,去跟父親告狀,父親也不贊同明蕙,可這麼大的姑娘也不能打了,不干也沒辦法。后來還是主的兄弟們服了,因為發現,不干的那些活兒,都到了的母親手里。不過不再像以前覺得這是的分事,每次的兄弟們來領補好的服,都要嫌棄他們一番。的兄弟們不了的埋怨,為了不招的罵,能自己干的便自己干了,除非自己干不了的才來麻煩。后來的兄弟們發現給林寧山補襯衫,第一反應是了城里小子的騙,琢磨著要把林寧山打一頓,等知道是明蕙主,氣得罵吃里外,放著自己的兄弟不幫,去幫外人。

十六歲的明蕙長著一張利說,我的手長在我上,我愿意幫誰就幫誰,你們管得著麼。是提出幫林寧山的服打補丁的,因為想跟他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便提出要教林寧山怎麼扣子,他得有點兒歪。教完他怎麼扣子,又主教他打補丁。為了,林寧山去鄰村的河里釣了魚烤了分一半給吃。明蕙雖然漿洗補都會,但更喜歡在地里干活兒,因為地里的活兒能掙實實在在的工分,工分是看得見的,不像那些家務活兒。和林寧山一個組,兩個人一起去割麥,林寧山割完了他那部分,回過頭來幫割,工分仍算的。明蕙很不好意思,林寧山不當一回事,他說不過是順手。為了報答林寧山經常的“順手”,明蕙便承擔了給林寧山服的活計。他倆一起干活兒很快,干完了,在明蕙的要求下,林寧山便教明蕙寫字,林寧山用木在地上寫一遍,明蕙便在他的字上一遍遍地臨摹。林寧山原先寫的字被明蕙描得很。林寧山也教明蕙算數,明蕙算不出答案,便得腦瓜崩一個。

明蕙拿托盤把碗筷收拾到廚房,用清水沖洗凈,放在沸水里煮。出了廚房,明蕙見林寧山站在院子里,看著他的背影不說話,林寧山突然轉,明蕙忙抬頭看天,天上的月亮很圓。

“明蕙,你種的地在哪兒?帶我去看看吧。”

明蕙并沒有夜間散步的習慣,每天早早閉了門。但林寧山現在想要去看的地,想都沒想,就說好。

明蕙和林寧山一起出了院子,附近是活中心,不人聚在一起聊天,這時還有人打球。街上人見明蕙和一個男人出來,跟明蕙打招呼。明蕙笑笑回應。一路上,明蕙遇上不人。

明蕙知道,和林寧山晚上轉這麼一圈,明天早上不知傳出什麼來。但不是很在乎。

走著走著,就寂靜下來,只能聽見狗混合著蟬聲。兩人并排走著,林寧山打著手電筒,月亮掛在天上,地面投出他倆的影子。明蕙的地在村東盡頭,還要再走一段。

在夜里,明蕙說之前他們以前曾去的那個湖被開發了免費景點,里面據說可以營,林寧山明早可以開車去看看。一早就要張羅做飯,沒時間陪他,家里的電視連十個臺都沒有,總不能讓他在家里干坐著。

“一起去吧。”

明蕙這時意識到林寧山到了的家鄉,讓他一個人出去轉不太合適,況且景點里有許多館子,可以在里面吃,便說好。

再往前走幾步是明蕙的地,明蕙種了玉米花生和紅薯,林寧山還要往里走,明蕙攔住了他,“晚上水多,別弄裳。”

他們站在田邊,耳邊傳來螞蚱聲窸窸窣窣的蟋蟀聲風吹樹葉聲,幾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反倒更襯出田里的寂靜。花生葉紅薯葉玉米苗的味道往鼻子里鉆,要仔細分辨才能分出和青草味道的不同。

這夜顯得格外的藍,比明蕙新漆的那面墻還要藍。

明蕙一瞬間好像回到了以前,這天這地這地里的一切和四十多年前都沒什麼不同,只是邊的人變了樣。

明蕙對林寧山說:“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格外的長,兩個人走得很慢,誰也不著急。來之前和明蕙打招呼的人又和打了一遍招呼,有人沒按捺住好奇,問邊的人是誰。

明蕙想了想,覺得別的詞都不合適,就說是朋友。

聽的人眼睛在黑夜里驀地亮了一下,在鄉下朋友不是個稀奇的詞兒,但一個六十歲的寡居人和的朋友在晚上遛馬路并不怎麼常見。這麼晚遛馬路,今晚一定在明蕙家過夜了。明蕙平時拒絕說親拒絕得那麼干脆,突然帶一個沒親戚關系的男人在家里過夜,還毫無忌憚地公之于眾,一點兒不怕人知道……

明蕙有點兒后悔,鄉下“談”也“談朋友”,聽的人恐怕誤會了。但林寧山在邊,怕他覺得不自在,也沒解釋。反正林寧山明天就走了,別人怎麼說他也聽不見。

到了家,明蕙對林寧山說,今晚就委屈他在西屋的里間休息。西屋一共兩間房,外間是的工作間,一個長架上擺滿了服,沒人找服,便畫了樣子自己做,嘗試過擺攤,擺過一次因為不肯還價一件沒賣出去,就再沒賣過,服就在里面掛著。里間只有一張木床一個床頭柜和一個柜。床因為平時沒人睡,平常只有一個床板放在那里。

洗浴間和廚房連著,都在廂房。是鄉下那種常見的太能熱水,明蕙怕林寧山不會調水溫,給他示范了一遍。明蕙從沒買過沐浴,洗澡都是用香皂,拿了一塊新香皂裝在皂盒里,讓林寧山湊合用,又拿了新牙刷新巾給他,便自退出去了。

進了西屋里間,踩在床板上吊扇上的灰塵,凈了,又下來床板,把自己新做的被子鋪在床板上,又鋪上新的床單,給蕎麥枕頭換了新枕套擺在床上,薄被方方正正地疊好放在枕邊。取出蚊帳掛好,明蕙走到客廳倒了杯白水放在床頭柜上,以便林寧山夜里口手邊有水。

這一切做完走到院子里,林寧山已經洗完澡出來了。他車里放著換洗服,洗完澡他換了一服。他很自然地和明蕙說話,明蕙突然有了錯覺,好像他們這樣生活不是一天兩天了,馬上為這個念頭到尷尬,進屋取了吹風機。告訴林寧山,這個吹風機用了十幾年了,現在不能吹熱風。

然而這個天是不需要吹熱風的。

明蕙讓林寧山趕快進屋休息,林寧山說他還想在院子里再待會兒,明蕙便搬了張竹躺椅讓他坐。林寧山很突兀地讓明蕙講一個鬼故事聽聽。

那時林寧山還在鄉下,到了麥收時節,曬谷場到都是麥子,林寧山被委派在外面看麥子,夜很深了,外面星星多得數也數不清,明蕙出了自己家打著手電筒到了曬谷場上,一束打在林寧山臉上,兩人躲到谷垛后面,林寧山給明蕙講中國的詩畫傳統講埃爾加講牛頓力學講一切明蕙聽得云里霧里的東西,作為回報,明蕙給林寧山講鬼故事,肚子里一堆鬼故事,講起來都不帶重樣的。四周傳來蟬聲,林寧山看著湛藍的夜幕,問旁的明蕙,現在講這些,難道不覺得害怕麼,明蕙說,這有什麼可怕的,你不要怕,這都是我編的,做不得真的。

今天天上只有一很大的月亮,沒有星星。明蕙沒問什麼,從腦子里搜尋了一個四十多年前曾經講過的鬼故事,毫無新意地又講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林寧山閉上了眼睛,大約是睡著了,明蕙走到近前看他的臉,最終還是沒醒他。進到屋里取了蚊香點了,放在林寧山旁邊。現在很多人家都不用蚊香了,因為味道太沖,蚊香的味道和天上的月亮一樣,和幾十年前差不多。幾十多年前的蚊香味道在空中飄著。不過四十多年前,是用不起蚊香的,都是收集了玉米須點燃驅蚊,到了夏夜,滿院子都是玉米須的味道,林寧山回城后,給寄了兩盒蚊香。

走到屋里取了蠟燭,走到屋外,點燃了放在腳邊。在月亮和蠟燭的亮下,坐在林寧山旁邊繡之前沒有繡完的梔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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