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越喝越好喝，既不覺得辣，也不嫌它涼了。

反而甘怡人，讓人沉醉難舍。

“……我就缺一個機會……”他好似在說。

“……不要等機會了，規劃好自己的未來，想清楚自己的職業路線，然后一步一個腳印的去走。機會沒來，那就自己去爭取。爭取不到，就修訂和反思，再試一次。現在競爭力這麼大，機會恐怕很難等來了，去搶吧。”

拍拍他肩膀，笑容很，語聲卻堅定從容，睿智的鋒刃穿表層的溫婉氣質，使看起來格外自信和可靠：

“像狼一樣去工作，把機會當獵！”

李沐微怔，抬頭看。

“怎麼了？我很啰嗦嗎？”有些赧然。

青年搖頭，撐肘以掌托住下，歪頭看：

“工作后，好像從來沒人這麼細的幫我分析如何調整心態，如何面對這個社會。”

他聲音低低的，沙啞的音，像夜半酒吧里含著緒的唱曲。

陶箏挑眸他，像看著住在心底深那個被人關懷，有人依靠的自己。

是啊，一社會，我們就被掛上‘年人’的標簽，要假裝緒穩定，假裝可以承力。

有些心疼，手輕拍他肩膀。

李沐閉目會這份醉意中熏陶陶的溫，歪頭用自己的面頰蹭了蹭手背，如一只倦懶的貓。

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喟嘆：真好啊……

靜謐中，兩個人靜靜喝酒，細細消化心。

不知多久后，李沐腦子里許多思路捋順一些。

他抬頭睜大自己有醉意的眼睛，努力維持清醒，低聲音模仿一位可靠的長者，對陶箏說：

“你也別太傷心了，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帆風順。

“你不錯了，有些坎坷，但也一直在走上坡路啊。

“你前司估計是快開不下去了，怕手下員工像你一樣跳槽，還越跳越好，那他們績效不好，人才又流失，豈不是要倒閉。

“告你，并不是說你以前做人做事失敗，相反，正是因為你太功了，才害怕你為典范，被人模仿。

“過去的開心和績，仍是好的記憶。

“貪財又恐懼的資本家，不考慮想辦法留人才，反而用殺儆猴這種手段，只會讓自己口碑更壞。

“看著吧，前公司象只會越來越嚴重，你怕什麼。

“就算打司輸了，也不過百來萬人民幣，破財免災，錢賺來就是花的嘛。

“你能力和才華還在，重新賺唄。”

他撓撓顴骨，視線上調，像是忽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沉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接上：

“雖然一百多萬是我至今沒見過的巨額損失，但你的能力可不僅于此，消耗太多緒在這里太不值了。

“應該對前公司冷嘲熱諷，酷酷的跟對方打司，輸了就當老娘打賞，拿著錢買棺材去吧混蛋們。”

他不知什麼時候，已變挨著坐。

手臂一，就握住了手腕，拍一拍又舉杯。

“是啊，我明明沒有跳槽到同類公司！決定告我的那個人，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陶箏孩子氣的復合。

“對，哈哈哈。”李沐投以‘孺子可教’神采，被罵人的話逗的直笑。

陶箏心回暖，彎著眼睛他。

年輕人不是娃娃臉，但眼中有孩子氣。揣著這份稚和真誠，他絞盡腦的開導著。

對飲后，他又繼續喋喋不休：

“至于你老公，你也別老生悶氣，不如開誠布公談。

“直說你需要他的回應，需要他主來經營家庭關系，而不是甩手掌柜一樣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實在不行，你就規定他早上必須吻過你才能離開家，晚上必須跟你一起吃飯，周末兩個人必須去一個地方散步游玩，一個季度必須一起出發旅個游，哪怕是去杭州吃西湖醋魚……

“雖然西湖醋魚太甜了，吃兩口就膩了……”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認真回想西湖醋魚的味道。

轉而又意識到自己不是在聊食，微微赧的笑出一顆淺淺酒窩，才繼續道：

“……你不說，他兒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氣什麼，自己憋著還不如說出來。

“他要是實在不堪用，你就甩了他，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再找唄。

“你看，像我這樣的好男人，不也有嘛。”

說著，他還自豪的拍了拍脯。

“哈哈。”陶箏忍俊不，轉而又不甘道：

“可是什麼都要我說，不累嘛。

“我是他老婆，又不是他媽。”

低頭盯自己指甲，語氣里著疲憊。

“認命吧，你選的這個，就是要麼自己玩自己的，要麼就得教。”青年聳肩，歪頭了發際線，手指輕撥，短發在指尖小幅度晃。

懶洋洋的年氣。

陶箏不自覺跟著掖了下發，手指垂下后順勢起酒杯，又是一大口酒。

已不知喝到第幾杯，兩人都愈發醉的厲害。

“我這麼帥，怎麼可能不紅？”李沐又醉回自己的怨念里。

他突然一掌拍在桌上，好在酒吧里已沒剩什麼人，酒保和侍應生也早適應了各類醉鬼。

他不服氣的咻咻氣，盯著陶箏道：

“我聲音好聽吧？

“像我這樣不需要刻意低聲音就天然男低音的，難道很多嗎？

“你！”

他手一把抓住陶箏，不顧人吃驚的瞪圓眼睛，將手掌心在自己腔，然后一臉嚴肅，兇朗誦道：

“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

一本正經朗誦完，他又恢復不甘心的語氣：

“怎麼樣？我講話的時候腔震的厲害吧？

“就是我這樣的，講話才特別好聽，man不man？”

不等陶箏回答，他已仰天控訴：

“我這麼迷人，怎麼會不紅？！”

憤憤不平。

陶箏掌心熱熱的，他口也熱熱的，只按了一會兒，便覺得燙手。

額角泛起汗，著掌下結實的，自己的一顆心也跟著鼓噪。

才抬手回收，他又忽然出手臂，攥著拳鼓起上臂。

手堪堪收到自己酒杯邊，又被他擒住，要他肱二頭。

眼睛還直勾勾盯著，問：

“結實不結實？

“你！你看！

“我專門練泰拳，健，把材練的這麼好，就等一個機會。

“演武戲我也不怕，撐古裝也好看。

“我怎麼會不紅！”

陶箏手指不自覺了，忍俊不。

雖然他靜靜坐著時看起來文弱兮兮的像個清瘦年，但鼓勁兒撐起，居然也邦邦的有些料。

抬眸看他眼睛，一個模糊的念頭涌出：

他酒醒后，如果還記得這一切，只怕會后悔的想搬離地球吧？

還好他們只是陌生人。

李沐抬頭，目從自己手臂轉向眉眼，到作為傾聽者的用心與溫，腔里的怨憤微微化，進而融一嘆息。

陶箏朝他笑笑，轉眸掃見酒吧外，常在新天地兜售白玉蘭花和茉莉花的婆婆正巧在門外天酒桌間兜售。

拍拍他手臂，道一聲‘等會兒’，起跑出酒吧。

李沐還舉著手臂攥著拳，怔怔看著背影，像暗夜不小心撞進視線的妖，正要乘夜逃走。

他心里一空，竟有些張，便也跳下高腳凳，跟著跑到了酒吧門口。

服務生還以為兩個醉鬼要逃單，也跟著跑了兩步。

一前一后兩個年輕男人于是都站在了酒吧門口，看著著有些單薄的陶箏，抱著手臂跺著腳，在寒夜里跟婆婆買茉莉。

深秋，這大概也是最后的茉莉了。

陶箏挑了兩串最漂亮最完整的茉莉手串，掃碼付款。

深秋不如意的夜晚，在酒吧與一個陌生人相遇，他們互不相識，也不問名字和來，只做僅一次的暢聊。

愿意放縱一些，將已經沉寂四年的浪漫釋放一點點，為這位陌生人買幾朵花。

看看他的笑臉，會下這個世界上小小的好。

拎著兩串茉莉花串，轉頭撲回暖和的酒吧，坐回高腳凳，拉著他手，將手串給他戴好。

然后舉起自己手腕的那一串，笑著說：

“茉莉花串好朋友。”

李沐舉起手腕，嗅了嗅，不止有茉莉花香。

好似還有一味香，該是手上的味道。

不太清醒的腦袋里好像有些東西在搖，他垂眸細品，熏陶陶似已經醉的狠了。

嗅了嗅花香，他又是一陣傻笑。

笑夠了，抬起頭，他將桌案拍的啪啪作響，與杯：

“加油吧，姐姐！我明天就去搶機會，你也得好好過！”

“加油！明天我就去找律師，好好做新項目。

“現在的公司覺得我是難得的人才，肯定會鼎力支持我，不會落井下石開除我！干杯！”

陶箏也仿佛變回剛出校園時無所畏懼的愣頭青。

兩人飲盡杯中酒。

李沐忽然站起，張口便唱：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

陶箏臉上燒著火，腔燃，也跟著直膛，引吭高歌：

“筑我們新的長城——”

酒保眼神麻木的著兩個喝高了的男，背打了個哈欠。

室外天仍有一桌客人在夜半飲酒，聽到歌聲忍不住探頭。

歌有些走調，大概是醉的太厲害。

可那聲音里，仍有對生活、對未來的，和因為得到幸福與功、尚未對人生屈服的，那濃濃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不快樂。

因為不甘，所以或哭泣或高歌。

……

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了凌晨兩點。

除陶箏和李沐外，酒吧外已沒了別的客人。

店已經快打烊了，他們卻好像毫無知覺。

喝到這時候，他們飲酒的速度降下來，上幾次廁所后，酒也流走。

李沐恢復大半清明，鼻息間便嗅到的味道，手臂挨著手臂也察覺到和溫暖。

目之所及是人纖細的手腕和白玉蔥般的五指，還有指尖致的豆沙指甲油。

稍一轉頸抬眸，又看到細頸，紅的耳朵，漂亮側，以及垂眸時睫落下的影。

他心跳愈發的快，臉也愈發的熱，卻不是因為酒。

夜太深了，可他意猶未盡。

說的很暢快，但仍有話想說。

總能給與令人心暖的回應，專注著他眼睛聽他廢話，認真思考和回答，仿佛與他講話是件多重要的事。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聰明、漂亮、風趣、可，又經歷過許多事，懂得許多事，侃侃而談，充滿魅力。

第一次，他發現與人聊天是這麼愉悅的事。

令他眷。

眼神不經意掃見手指上的戒指，襯的手指更，卻有點刺目。

好席總有終時。

李沐上一趟廁所回來，吧臺邊空無一人。

掛在墻上的大、圍巾和包包都不見了。

他行至吧臺邊，怔怔著方才坐的高腳凳。

酒保說：

“你們兩人的賬都付過了，還為您加點了一杯‘今夜好夢’。”

然后將剛調好的酒推在他面前。

李沐盯一眼酒，又轉頭向酒吧外，空的街，大多數燈都滅了。

月影也昏昏沉沉的。

起酒杯，就著嘆氣，他仰頸。

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