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天已完全黑了。車窗半開，明蕙呼吸著晚間的風，想起很多年前和林寧山在曬谷場上，風也是這樣拍著的臉。那時總覺得時間太快，和林寧山沒待多長時間就要回家。可到了睡覺的時候，又嫌時間過得太慢，盼著天趕快亮，好和他一起去干活兒。

坐在副駕駛用手機搜索襯衫式樣，看別人家的襯衫都是怎麼做的。

林寧山打破了沉寂：“你要是不太忙的話，明天去駕校報個名吧。你們附近有幾個駕校？”到他的城市，戶口限制并不能馬上考駕照。

明蕙問：“現在還來得及麼？”

林寧山反問：“怎麼來不及？”

明蕙覺得林寧山可能誤會了，并不是因為年齡問題對考駕照不自信，本來的意思是考完駕照，林寧山的暑假也要過去了，再去旅游來不及。但又把到的解釋和杯子里的水一起咽了下去。因為林寧山并沒有說等考完駕照再開車和一起去旅游，在家里考駕照，他可以自己按原定計劃走。等拿到駕照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話，他們可以一起去旅游。

笑一笑，對林寧山的話表示同意：“沒什麼來不及的。”

“你介意我在你這兒多待一段時間嗎？”

“怎麼會？你愿意待多長時間就待多長時間。”既然林寧山要長待下去，準備明天去鎮上買一個新冰箱，人多的話，夏天沒冰箱實在是不方便。聽人說網上買大件便宜，便搜索“如何在網上買東西”，其實語音搜索更快，但說出來林寧山便知道不會在網上買東西了，雖然不知會也沒什麼丟人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很鄭重地按了搜索，搜索頁面給推薦了一堆購網站，一時不知選哪一個，便每一個網站都打開看一下。

看了幾個網站，一時沒有主意，便問林寧山平時用哪個網站買東西。和他選同樣的。

林寧山是最早的網購用戶，九十年代他還沒回國的時候就在網上買書了。他網上購雖不頻繁，但對國的幾個網站還算了解。他問明蕙想要買什麼，明蕙說冰箱。

林寧山推薦了一個網站，明蕙點進去，點進網站找要買的雙開門小冰箱，可選擇的很多，大多數的價格便宜得有些出乎明蕙的意料，有些連一千塊都不到，比當年他們買的冰箱還要便宜得多，可那時普通人的工資一個月才多。

經過多番對比，明蕙最終選擇了一臺價格便宜也省電的三開門冰箱。按照說明下載并注冊了網站賬號，選擇了要購買的冰箱，看到付款兩個字時終于意識到是沒辦法在網上買東西的，甚至沒有一張銀行卡。的錢都存在定期存折里。自嘲地笑笑，真是糊涂了，早該想到的，沒有錢怎麼買東西。

雖然暫時不買了，但并不妨礙看，又搜索電視，當然有貴的，可一臺32寸電視最便宜的只須幾百塊。當年買一臺黑白電視也要幾百，和老曾分房后不久，就用做服的錢買了一臺新電視放在自己的屋里，客廳里的電視是屬于老曾和家里三個孩子的，他們看的節目一個都不想看，不能也不好意思跟他們搶電視看。傳出去，就是買了新電視霸在自己屋里，讓孩子們看舊電視，聽了的人嘆一句“果然是后媽”，明蕙聽這種話聽得麻木，并沒什麼刺激。明蕙把需要但約覺得買不起的東西都搜了一遍，均價大多比想象得便宜。

明蕙又一次到了世界的變化和自己的不變，還是按照十多年前的生活常識在生活。在四十多歲之后，生活好像突然靜止了。旁的同齡人，要麼在團里工作，要麼有年輕的子孫，或主或被總能接到些新的事。而，常年在鄉下，之前和生活在一起的老曾比還要老不，繼子們和的聯系僅限于一些必要通，獲取信息的主要渠道是只能收不到十個臺的電視，慢慢地對電視也失去了興趣。

被這個世界忘了，但在林寧山來之前，并沒覺得被忘了有什麼不好，靠著自己就能自給自足。別人不需要，也不怎麼需要別人。

明蕙的房子臨街，他們到家的時候，街上仍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鄰居老陳在門口乘涼，見到明蕙從車上下來，和打招呼，問今天打哪兒回來。車還是早上那輛車，不由得更佐證了老陳的猜想。明蕙笑一笑，把這個問題遮過去了。

明蕙進了家門，把東西放好，洗了手，進屋給林寧山倒了涼白開遞給他，又出去拿水桶接了自來水，把杏和西紅柿放在水桶里湃。

林寧山問明蕙選好冰箱了麼，明蕙說還是在鎮上的賣場買，當天買當天就能送到。大件還是現場買比較好。

“能讓我看下你的手機嗎？”

明蕙毫不猶豫就直接遞給了他，連為什麼都沒問，林寧山忍不住提醒：“記住，不要輕易把手機給別人看。”

“我知道。”常年看法制節目，悉各種電信騙局，從沒讓其他人拿過的手機，但林寧山不一樣，他難道能騙不？有什麼好被他騙的？

林寧山的手指劃到明蕙剛下載的購網站，他問明蕙他可以點進去看嗎。

明蕙想了想，說可以。

林寧山在的瀏覽記錄看到了冰箱電視洗機……他看到了待付款里的電冰箱，明蕙沒有買，除了沒有銀行卡，不會有別的原因。因為這個網站今天買，明天也能送到。

他加了明蕙的網站好友，又在明蕙的手機上選擇了好友代支付，付完錢他告訴明蕙冰箱明天上午就能送到。

“把它退了。”明蕙說，“我自己買，我知道你比我有錢得多，但你不能這樣。”

“你這麼見外，是想讓我從今天開始付你食宿費嗎？”

“我不是……”

“我肯定不會付你房租，既然我不跟你客氣，你也別跟我客氣。”

林寧山在淋浴間洗漱，明蕙去鎖大門。剛要鎖門，就聽見了敲門聲，不是別人，正是老三。

老三和明蕙住的地方隔著也就半里地，今天上午，老三聽說明蕙院里來了個男人過夜，剛才他又接到大嫂的電話，說在景點看到他們的繼母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聽了半信半疑，明蕙在他心里雖然有諸多不足，但絕對是個再正經不過的人。年輕時，公認長得，多雙眼睛盯在上，想跟別的男人搞出些故事是很容易的，可的生活平淡得沒有一波瀾，到老了更不會有什麼。平常大嫂說明蕙的不是，他都不搭茬，他對明蕙也不怎麼滿意。兄弟三個，只有他和明蕙同村住，將來贍養明蕙的責任主要在他上，他也是這麼和明蕙說的，可他想占明蕙的房子開個超市都不愿意。

但這次他越聽越刺耳，明蕙再怎樣，名義上也是他的半個媽，說他的媽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他多有些不舒服。他被大嫂煩得沒有辦法，只好過來問問明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剛到門口，看到門口停著一輛車，正是別人口中的那一輛。那個男的還沒有走。

老三見到明蕙，連“媽”都沒，直接把問題劈過來：“門口那輛車是誰的？”

明蕙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和林寧山的關系，再干凈不過，可也無法跟旁的人解釋，越解釋越不清楚。別人怎麼議論，都不在乎了，把貞潔烈婦的牌坊帶到墳里去，也不會過得更好些。但不認為林寧山愿意和有這些傳聞。

“真是稀客，前陣子你哥哥說你們哥仨商量要給我生活費，商量得怎麼樣了？”

老三沒想到明蕙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一時說不出話。

明蕙笑道：“你們不給我生活費，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你不是問他是誰嗎？當年他在我住的村子里隊，這些年不是在國的大城市待著就是國的大城市住著，待煩了，想來鄉下驗下生活，恰好我有多余的幾間房，就打算住一段時間。人家不會白住，租金肯定是要付的。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麼，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這個年紀，份差得又這樣大，你以為人家還在乎我是男是嗎？你要是實在看不慣他的車停在我門口，把租金代他付給我，我今晚就把他趕走！”

聽到后幾句，老三竟聽出了些悲憤之意，在夜下，他仿佛能看到明蕙臉上的哀慟。他一時了震，后悔不該大嫂的挑唆，冒然來這里質問明蕙，反遭了一頓罵。也是，忍著平淡乏味地清白了這麼多年，臨老，突然被誤會和別的男人有染，怎麼可能不生氣？他忍著不快，勸明蕙不要多想，他沒那個意思，就是問一問，又讓明蕙早些休息。

明蕙閉上門，靠在門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反芻著剛才跟老三說的話，雖然是現編的，可莫名很有說服力，說得自己都要信了。

林寧山說給換了手機套餐，想知道換的哪個價位的，給運營商客服打電話，得知現在剩1000元的話費。除了林寧山，不會有人給充話費。

夜里，明蕙睡得很晚，想了很多事，除了冰箱，最好還要買一臺全自洗機，林寧山要住一段時間，不好讓他用的雙缸洗機，那太麻煩；寬帶也是要安的，聽說手機話費到一個數字，是可以免費安的，明天去問一問。在手機上搜如何快速拿到駕照，無論如何，有駕照都沒壞，當保姆也有優勢。又搜了二手車，價錢也不是很貴，唯一的問題就是賺得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