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人一時爽,懟完了卻又忍不住有心理負擔。

這大概就是敏的、極富同理心的人的痛苦。

但擔心陳書宇難過這種緒真的完全不需要有，男人一路沉默，回家后卻像下定了決心要維護表面和平一樣,立即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該跟說話說話，該喊睡覺睡覺。

晚上躺在床上時,陶箏想,世上是否有那樣一個人,基本上沒啥上的需求,只要丈夫不找事兒就覺得無比幸福呢？

如果有這樣的人，真的很適合陳書宇。

回想時，覺得他怎樣都好。

言是酷,淡漠是系魅力。

可生活啊,是漫長需要溫暖的。

一夜安眠，隔日起床時陳書宇已經離開去上班了。

陶箏洗漱完吃過早飯出發，到了公司立即開始一整個上午的大大小小4個會議。

中午跟同事們一起吃過飯，便準備出發去曲哲的律所見他。

往車庫走時,李沐跟了上來。

“陶老師,我下午去外灘那邊見朋友，你載我一程唄。”青年心中雖有踟躕,卻還是做出些輕快的樣子，語氣自然的與并肩。

“好啊。”陶箏走了兩步轉頭看他,“昨天晚上本來說路上聽你分的,結果爽了你的約,沒生氣吧？”

李沐想到昨天忽然出現的陶箏的丈夫,想到那個男人的氣質和外型,眼眸斂了斂,才道：“那有什麼好生氣的，總不能給你倆當電燈泡吧，多尷尬啊。”

“說漂亮話。”陶箏橫他一眼。

“……”李沐想了想，問道：“你有跟他表達自己的需求嗎？”

“像你聽我的建議一樣，聽你的建議嗎？”陶箏問。

“你的建議還好使的，我最近每天都用。”他道。

“……”陶箏立即想到，這家伙要每天用的建議，豈不是要每天去回想兩個人醉酒的傻樣？

扶額苦笑，搖頭道：“你的建議恐怕不太好用。”

“……”李沐沒吭聲。

陶箏以為他是因為否認了他所說的建議，而緒低落，又安道：

“不過不是你的建議不好，這種事可能天然就比職場上的事兒更復雜。

“而且變化莫測。

“江山易改本難移，別人是很難做改變的，我們只能改變自己。

“可是……委屈自己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已經做不到了。”

說罷，陶箏又覺得自己說的多了，未免有淺言深的嫌疑。

和李沐的關系實在很微妙，因為那一晚醉酒，導致他幾乎知道的所有事，莫名了上海最了解現狀的人。

于是有心里話，他又恰巧在邊上時，總忍不住想傾訴。

可偏偏清醒狀態的兩個人，似乎是上下級關系，或者說是合作關系，除了在這個項目里會一塊工作一段時間外，好似不會有別的集。

這樣的關系，說的多了就難免尷尬。

“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些。”陶箏拉開車門，上車前略窘道。

李沐繞到副駕，聽到這話立即站直了，一臉嚴肅道：“你怎麼這麼說？我愿意聽的。”

“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啰嗦，年輕人怎麼會喜歡？”陶箏坐上車。

李沐也拉開車門坐上副駕。與陶箏并肩了，他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笑道：

“你也就比我大幾歲，別講話老氣橫秋的好吧？”

“你22，我29，比你大7歲。7年，人所有細胞都換一遍了，大的可多了。”陶箏啟汽車，一腳油門駛出車庫。

“你比我大7歲？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呢？嗯，大概是我長的比較。”李沐笑著調節氣氛。

陶箏翹起角，“你在哪里下？我先把你送過去。”

“不用，我跟你一塊兒下就好，我時間不張，也比較閑，到地方了我再自己溜達過去就行。”李沐說罷，車又陷安靜。

陶箏點開車載音響的藍牙，連了自己手機開始放歌。

聽了兩首，忽然唱起《電燈膽》。

“……要走的一剎又折返，能承認嗎我故意當那電燈膽……妄想一天你們會散，會選我嗎……”

李沐聽著這樣的歌，忽然覺得芒刺在背。

他轉頭看一眼陶箏，專注開車，臉上表淡淡的，有種讓人而生畏的距離。

轉開頭，他又看向車窗外，風景過眼全沒看到，只聽著歌，耳朵熱熱的。

半個小時后，他才轉頭問：

“陶老師，去見律師，害怕嗎？”

正巧紅燈，陶箏轉頭挑眉看他，見他一臉關切，瞬間綻放了笑容。

“也就你覺得我會害怕了。”角持續翹著，方才那種疏冷的距離也散去了。

“怎麼？”他問。

“別人都覺得我是強人。”聳肩，“強人怎麼會害怕呢。”

“不止害怕，還會哭呢。”李沐忽而笑起來。

“再笑把你載去郊外滅口了啊。”拍他一把，惱怒。

兩個人說笑幾句，陶箏繃著的煩躁得到緩解，心里對李沐有了些激之。

他年紀雖然輕，又是男孩子，卻很細心溫暖，是個好孩子。

一路閑聊，不知不覺近一個小時過去，陶箏駛曲哲律所所在的大廈地下車庫。

下車時兩個人一塊兒走進電梯。

“資料都帶了？”李沐掃過手上拿著的薄薄資料。

“能收集的資料，之前仲裁庭的時候都整理齊了。這次就是過來看看前司提訴的理由是什麼，再考慮怎麼應對。”陶箏幫他按了一樓，自己則按下18層。

一樓門開，李沐一步踏出去，又忽然回，長手在頭頂。

陶箏正低頭按關門鍵，頭上一重，不明所以的抬頭，青年卻已經收回手，笑著道：“加油。”

“……”陶箏來不及說話，電梯門合上。

眨了眨眼，回想方才青年的笑容。

他了下頭？

……

站在電梯外的李沐了手，將之攥拳，收進衛口袋。

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低頭笑了笑。

一樓大廳走過來一個年輕妹子，走到他跟前，發現電梯也沒按，略微詫異的挑頭看他。

李沐忙收斂笑容，卻沒有離開這里去見什麼朋友，而是手按了電梯下樓鍵。

電梯門打開，他又回到地下車庫。

循著記憶找回陶箏車邊，他掏出早揣在兜里的紙條，在汽車擋風玻璃和司機位車門玻璃上扣扣了好半天，才將紙條好。

確認紙條不會輕易掉落，李沐才離開。

走出大廈，他打了個車，直接回公司了。

……

……

聊完一審的事，陶箏長長吐出一口氣。

“要不要晚上請你吃飯，給你驚？”曲哲送陶箏到電梯口，笑著問。

陶箏搖頭，“謝謝，不用啦。再說就算要請，也該是我請你。”

現在心里煩著司的事兒，兒不想跟曲哲吃飯，只想對跟這個司相關的所有人所有事都眼不見為凈。

昨天跟陳書宇說要與律師吃飯，也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請客戶吃飯，也很正常嘛。”

“哪里需要驚，一回生二回了。”陶箏苦笑，“一審的時候，我照樣在樓下等你，給你打氣。”

“行，那到時候見。”曲哲見真的沒有要一起吃飯的意愿，爽利應聲道別，轉走回公司。

陶箏獨自站在電梯箱里，看著電梯晶屏上的數字下降，疲憊的了眉心。

無妄之災——不僅奔波，還在緒上飽折磨，更不要提不知輸贏的危機……

人生為什麼就不能一些抗爭，多一些善意和順利呢？

出了電梯走到車邊，垂著頭拉開車門，長一邁便將拋進車座椅里。

鎖好車門，倦怠的閉上眼睛，在未啟的車靜坐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些力量。

現在肯定不能回家，也不想去參加婆婆的生日宴。

拖著疲憊的回公司，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了。

坐直，準備啟車時，忽然瞧見車前擋風玻璃上夾著張紙。

好好停在車庫里，不會也被開罰單吧？

心猛地往更深淵沉去，下車走到車前，一把將上面的紙條扯下。

車庫里暗的，皺眉盯著紙條，坐回車，打開閱讀燈。

紙條上的字跡很公整，看的出寫字的人很專注，一筆一劃都認真。

大字灑，有種謹慎中帶豪氣的覺。

一字一字讀下去，陶箏平下彎的角逐漸翹起，進而變大大的上彎曲線。

【陶箏別害怕，站直別趴下。

前司問題大，早晚要炸！

司別管它，律師會拿下。

項目會大發，還會幸福噠！

——新時代詩仙李沐。】

又尬又可的詩……這能算詩嗎？

李沐這小子的寫詩能力……過了。

明明寫的這麼爛，可卻著紙條，看了一遍又一遍。

沉浸在紛復緒里，陶箏連自己眼眶微微泛紅了，也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