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流瀉,院子墻頭如鍍銀霜，云卓在寒冽的秋風中直打哆嗦，外頭有幾位大臣來訪,云卓曉得寧晏在里面，不敢進去,只悄悄吹了幾下口哨,這是主仆在特殊形下的暗號,燕翎該是聽得見,卻是半晌不見人出來。

桌案上的書冊匣子被一拂而落，似有滾燙的熱在膛肆掠翻涌，“栩安”二字不停在那紅艷艷的櫻桃小里繾綣，冷峻的目跟一頭蓄勢的獅子,一切的理智被這聲滴滴的呢喃擊齏。

從桌案到室的床榻,明月從樹梢升至半空，皓月當空，月紗從窗欞潑灑一地瑩，微涼的嚴實無著他膛,燕翎用力抱,片刻都不愿撒手。

“今晚就睡這好嗎？我給你一子，你就在這里歇著？”

寧晏當真已提不起半點力氣，酸酸地癱在他懷里，眼底還布滿了,嗓音又輕又啞，“外面是不是有人找你？”

“無妨,我收拾好你再出去...”他輕輕在額尖印下一吻，起去浴室打水將全拭干凈，最后又重新上了塌來,擁在懷，里說著要出去，卻始終未走，也不知為何，他開始貪這一刻的。這種相向而行的酣暢淋漓，久久激在心中，令人沉醉。

燕翎不走，寧晏也不催他，骨細盈的手指著自己的發梢在他壯的膛畫圈，一遍遍從心尖過，燕翎哭笑不得，指尖與纏繞，陪著嬉戲。

燕翎角彎彎，將那墨發開至一邊，讓趴在懷里睡好，目不經意瞥到那把椅子，了發梢道，“你就這點力氣怎麼辦？連這春風椅都得靠我。”

“誰要靠你了...”寧晏還有些不服輸，躲在他懷里小聲嘀咕。

燕翎極了這番模樣，還要把養得更些才行。

他將薄衾拉上一些，將裹得嚴嚴實實，角噙著笑，“你明日再琢磨下這椅子，就知道你今夜錯在哪里...”

燕翎喋喋不休，“你位置弄錯了...”

“我看你是攛掇著淳安弄這玩意兒來，故意耍我..”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寧晏惱地掐了一把他的腰，“燕翎，你閉！”

這是頭一回連名帶姓喚他。

燕翎饜足地勾了勾，乖乖地閉，最后將腦袋往懷里一按，嘆聲道，“睡吧。”輕輕在背心著，像哄小孩兒似的哄睡覺。

月明亮，黑長的眼睫乖巧地覆在眼下，燕翎眼底的芒徹底和下來，待懷里的人兒傳來憨甜的呼吸聲，他才輕輕將放在枕褥間，悄聲合離開。

燕翎換了一玄衫來到邊角門的小廳，幾名朝中員喬裝到了此，他神冷峻踏上臺階，眼底哪還有半分溫旖旎，先寒暄一番，與諸位朝分主賓落座，

為首是翰林院掌院，是個清瘦的老頭子，捋著一把胡須道，“世子，朝中形你也看到了，皇子已如日中天，若皇子為皇儲，將來哪有太孫立足之地..”

“燕閣老，我等太子妃囑咐，求燕閣老襄助。”

“求世子襄助...”

大約五名東宮舊臣齊齊朝燕翎下拜，燕翎神不變，親自將人給攙起來，“陛下已下旨徹查霍家一案，若查得實證，霍家自然不能立足于朝廷，如此一來，皇子斷一臂膀，于東宮來說不是好事嗎？”

諸位聞言不覺苦笑，“世子，旁人不明白陛下的子，您還能不明白嗎？陛下之所以猶疑不決，一邊不就是掂量著太孫年紀小，主國疑，一邊擔心皇子外戚勢大麼，一旦霍家下馬，興許陛下更放心皇子呢。”

燕翎沉不語。

袁貞被趕回老家，施源被皇帝拿住了，現在東宮一派群龍無首，太子妃與皇后暗中唆使這些舊臣來投靠燕翎，想著燕翎領銜東宮。大家也知燕翎一時半會不會給準信，說了一車子好話，相繼告辭離去。

待人一走，云旭無奈與燕翎稟道，“世子，近來朝中風聲極，這幾位大臣明是遮掩實則是故意出痕跡，想著世子您站在東宮這一頭，如果屬下沒猜錯，這會兒霍家那邊也收到消息了。”

燕翎失笑不已，慢慢擒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這些老狐貍正兒八經本事沒多，就折騰些玩弄人心的把戲。”

云旭道，“那怎麼辦？您就任由他們算計？”

燕翎不在意地將茶盞放了下來，語氣平靜卻含著磅礴的殺氣，“我還怕了個霍家不。注意城中風吹草，有消息便來報我。”

云旭應是。

回到書房，正要往室邁去，目忽然落在那干凈的紫檀長案，剛剛這里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房事，文書匣子均被掃落在地，他走至桌旁，將那些文書重新拾起，擺在桌案，目最后凝在其中一地，輕輕按了按一個機闊，一小截屜從案下出，太子妃給他的那枚玉蟬躺在當中，明黃的燈芒傾瀉其周，那玉蟬溫潤油膩，那尾嫣紅灼灼其華。

燕翎輕輕了，又重新合了上去。靜默片刻，吹了燈，這才轉了寢。

*

寧晏醒來時，秋高照，大片的芒烘在被褥上，被刺得睜開眼，乍一眼還沒反應過來在哪里，這間室不大，夾在書房與耳房當中，兩側皆有書格，墻面不知了什麼，布置與一旁的房間極為不同，像極了當年外祖父書房的暗室，如果猜得沒錯，此地有機關，該是燕翎最為私的地方了。

想當初等閑不能進來書房，如今在這里做著最的事。

寧晏也沒有打探燕翎機的興趣，最后看了一眼那猶在搖晃的春倚，角出了書房。

自泉州回來已有近一月，徐氏等著修整好，最終還是將對牌到手里，寧晏重新回到議事廳，五大管事及府上所有二等管事均恭恭敬敬候著，不等寧晏發話，大家都獻起殷勤，磕頭請安，夫人都不喊了，一口一個縣君。

丁婆子率先開了口，“您的脾氣咱們了解，您定的規矩咱們也都記著，無需勞煩您，咱們一定本分當差。”

寧晏笑若春風，“依你們這意思，我這是可以回明熙堂歇著？”

幾位婆子都簇擁過來，端茶的端茶，的，“是是是，您盡管歇著，若是瞧著奴婢們哪兒做得不對，您再發落我們。”

份到了，威夠了，一切變得水到渠。

如今就像一尊佛，只往那兒一鎮，誰也不敢作犯科。

徐氏聽得議事廳的事，搖頭失笑，反而松懈下來，“萬沒料到自己的兒媳婦日日惹事，倒是一回來，我還能過安生日子。”

吩咐邵嬤嬤道，“將我庫房里那只最好的老參送去給晏丫頭補子。”

邵嬤嬤聽得一笑，“您自個兒媳婦都舍不得呢。”

徐氏斜了一眼，“是親是疏，不能端看緣，我子這麼久，并非是個冷心冷的人，你以誠心待，總歸不會太差，畢竟是嫁來燕家，我是長輩，比在燕家多待了這麼多年，合該我來對好。”

“我原先著實也有些忌憚，如今瓚哥兒高中自己出息了，璟哥兒也能有個蔭，這輩子即便不出人頭地，勉勉強強當個世家貴公子也極好，爭來爭去，到頭來還不如平安喜樂四字。”

邵嬤嬤教地屈了屈膝，“奴婢明白了。”連忙開了庫房，取來老參送去明熙堂，進去時寧晏還躺在藤椅上，任由如月給覆面，這還是如月在泉州學來的本事，打外商手里弄來幾盒棉紗做的，親自調了一些玫瑰花粘上去，再覆在寧晏面頰，待躺個半刻鐘便可洗了，回頭一那臉蛋，跟剛剝出來的蛋似的，又白又。

邵嬤嬤進來，寧晏要起，趕忙步當兩步過去攔住，“我的主兒，您就躺著吧，奴婢不過是替老夫人來送支人參給您補子，也沒旁的事。”

寧晏也沒客氣，重新躺了下去，“如霜給嬤嬤燒茶喝，嬤嬤且坐著歇一會兒。”

邵嬤嬤嘮了幾句家常，又得了些賞賜回了容山堂。

午后，寧晏去給徐氏請安，婆媳倆便商議起燕珺的婚事，

徐氏嘆道，“依我的意思，不挑門第，選個能干本分的姑娘，回頭等你有了孩子，需要坐胎坐月子，就讓這丫頭給你打打下手。”

這話說到寧晏心坎上，秦氏也好，王氏也罷，都不是省油的燈，寧晏也不指這二人能幫襯什麼，就打算在老四媳婦上上手，若得了個的弟妹，大事做主，再有四弟妹替持些家務，這個家也就穩穩當當，以后一月去幾趟通州，家里也不至于出子。

徐氏風聲放出去后，時不時便有婆上門，這幾日手里已積了不婚帖，拿出來給寧晏參詳。

有大理寺卿家的小兒，也就是那位程夫人的妹妹，燕珺名次不錯，又是燕翎的弟弟，朝中不員將嫡送來議親，寧晏翻看一遭，竟然還看到二姐寧溪的婚帖。

吃了一驚。都這麼久了，寧溪和寧雪還沒嫁出去嗎？

徐氏瞄了一眼，輕聲笑道，

“寧家大約也是想親上加親。”

“算了吧。”寧晏將這張婚帖挑出來，給邵嬤嬤讓退回婆，哪有妹妹當長嫂，姐姐當弟媳的，即便不會惹來閑話，也不樂意跟寧溪做妯娌。

徐氏笑而不語。

二人挑來挑去，最后看上禮部郎中崔玉的堂妹崔瑤兒，崔瑤兒出崔家房，父親是國子監司業，家世不算顯赫，門第卻清貴，崔瑤兒母親早逝，為家中長幫著父親打點后宅，有能干的名聲在外，聽聞也是知書達理的子。

還有一個便是徐氏妹妹的兒，寧晏見過其人，人品端莊，也是個干練的姑娘。兩位姑娘都不錯，寧晏猜到徐氏大約是想定自己外甥，不打算手，便笑著道，

“人都很不錯，還請母親拿主意。”

徐氏自然想直接定下來，但國公爺的意思還是要相看，必得兩相悅，徐氏也不能違拗了丈夫的意思。

“明日中秋，我打算邀請曹家過來吃席，先讓他見一見芳兒，若不合心意，等中秋后，便由你帶著老四去金山寺禮佛，再相看崔家的姑娘。”

寧晏應了下來。

翌日中秋，白天男人們都要出去忙公務，家宴定在晚上，寧晏將宴席擺在榮寧堂，榮寧堂上方還有個閣樓，可登高賞月。

午宴便請了些親戚過府，燕玥罕見沒回來過中秋，倒是房的姑娘燕玨帶著丈夫回來了，燕玨今年開春出嫁，嫁給了禮部郎中家的兒子，夫婦倆還特意來給寧晏請安，捎了禮給。

徐氏的妹妹曹夫人帶著兒也來赴宴，下午安排燕珺與曹芳兒相看，曹芳兒子是個爽利的，可惜容貌算不得好，燕珺支支吾吾不肯點頭，徐氏待要再勸，卻被曹家姑娘聽到了，著實想嫁燕家，卻也不是忍辱負重之人，豁不下臉面看丈夫臉，便委婉拒絕了，徐氏也無可奈何。

說來緣分極其巧妙，曹家姑娘不算貌，偏生子十分灑落，倒是了二房二爺燕瑀的眼，他趁著晚宴，厚著臉皮來求徐氏，

“曹家妹妹這麼好的姑娘，伯母就別說去旁人家了，干脆給我罷。”

徐氏看著潑皮賴臉的侄子，氣不打一來，罵道，“你游手好閑，還想娶芳兒，我可是親姨母，豈能把往火坑里推。”罵得難聽，臉上卻掛著笑。

燕瑀老老實實往地上一跪，“想當初您見我跟璟哥兒得好，日日都說拿我當親兒子待，是親兒子親些，還是外甥親些？”又眼朝國公爺央求，“大伯，您評個理。”

國公爺樂得見小輩們得好，哈哈大笑，轉背問徐氏道，“你去說道說道，難得瑀哥兒看上一位姑娘，娶回來必定當寶貝似的疼。”

徐氏其實也有些意，雖說燕瑀不甚有出息，子卻不壞，外甥嫁去旁家擔心婆媳難，到了眼皮子底下看著，一輩子安安穩穩。

權衡片刻便應了下來。

燕瑀喜出外，敬了徐氏好幾杯酒。

燕璟也替他高興，勸著母親一定要說，他抱著兒喂果子吃，時不時往王氏那頭瞅一眼，那王氏見他眼神瞟過去，就把面頰挪開，燕璟也不在意，反而將兒舉得高高的，逗得更起勁，閣樓里洋溢著熙熙銀鈴般的笑聲。

王氏不知為何，越聽越悶，借口不舒服提前離開，燕璟見狀與徐氏對了一眼，母子倆相視一笑。

晚輩們都簇擁在國公爺邊喝酒，老爺問國公爺，“翎哥兒怎麼不在？”

國公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很快又遮掩過去，小口小口啜著酒，“他嘛，忙去了...”

朝中波云詭譎，霍家有傾覆的危險，霍家又會甘于落敗嗎？

國公爺憂心忡忡，再看著闔屋子的人個個言笑晏晏，不知外頭銀霜滿地，寒冬將至，好一陣唏噓慨，只希燕家能在這場漩渦中屹立不倒。

比起前年除夕，這一場中秋宴，寧晏倒是融得很好，被褚氏和葛氏哄著喝了兩杯酒，臉上火辣辣的，秦氏親手納了幾雙鞋給各位妯娌，當先一份就給了寧晏。

各房相互贈禮，寧晏收了一籮筐的鞋子子手帕香囊之類，十分不好意思，“嬸嬸弟妹們都太客氣了，倒是我手藝不好，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沒備禮。

國公爺在一旁笑道，“你是長嫂，常年持家務，們待你好是應該的。”

徐氏看著幾房媳婦經歷，得越來越好，忽然想，外甥嫁過來也不錯，屆時家里就更熱鬧了。

不知誰了提了一句，“咱們再沒這麼圓滿了。”

國公爺兀自往寧晏瞄了一眼，將兒子給倒滿的酒一飲而盡，心里憾地想，他的嫡孫還沒來，怎麼能算圓滿呢。

不僅他盼得頭鬢泛白，就是宮里那兩位也急得冒煙，當著燕翎和寧晏的面，皇帝與太后不敢問，私下卻將他過去訓了好幾回，國公爺耳朵都快起繭了。

寧晏不知公爹愁白了頭，高高興興回了明熙堂，掀簾進了東次間，看到燕翎早換了一家常袍子躺在椅子上看書，“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去吃席？”

燕翎將書冊擱下，眼看著，“你不是不許我去后院麼？”

寧晏愣住，想起上回那樁司，失笑不語，朝他懷里倚了來，玉指輕輕點著他薄，亮晶晶盯著他，“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今夜是中秋，你好歹個面。”

燕翎含住纖指輕輕一吮，嗓音醇和，“你說的話，我一字不敢忘，你我沒事別往后院去，可見是不高興我去，那我便不管有事沒事都不去了。”

寧晏一頓，笑眼如月，樂得在他懷里打了好幾個滾。

“這意思是，我指東，你不敢往西了？”杏眼水盈盈問，

燕翎凝睇著，齒在指尖一繞，“夫人不知，我早就是以妻為天了嗎？”

寧晏笑彎了腰，錘了他幾下。

過了中秋，徐氏便讓寧晏安排燕珺與崔瑤兒相看，又順帶喊上燕瑀作陪，索又把外甥過去，干脆大家伙瞧一瞧，倘若合適，兩門婚事就這麼定了。

八月十八這一日，寧晏與褚氏借口去上香，讓燕珺與燕瑀護送，一家子坐了好幾輛馬車，浩浩前往城外的金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