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王朝宣

季白托小廝送來的雪蓮酒就擺在桌子上。黃氏斟了一盅過來，遞給趙寶松，湊過來問道：“可覺得喝了有效果？”

趙寶松卻轉問垂著眼兒的寶如：“這是季明德送的？”天山雪蓮本就難得，泡了十年，藥十足，是治風病的良藥。而趙寶松得的，恰是最嚴重的風病。

季白本不過一個秦州本土藥材販子，借著寶如爺爺趙放的關系，前些年拿下了祿寺藥材采辦一職，后來趙放在場斗爭中落敗，他又攀上大太監王定疆，依舊是替皇家采辦藥材的大藥材商。

整個大魏國中的奇珍異藥，盡他搜羅。所以他才有十年的天山雪蓮酒。

方才季羊送來，寶如一看是季白的小廝，任那藥是黃金做的也不敢收。但黃氏還是相府的派頭，連送的人是誰也不問，直接就從季羊手中奪過來，抱回了屋子。

寶如不敢哥哥心，含混著應了一聲。

黃氏正在修補一張六品服上的鷺鷥補子。那是趙寶松的，為了換點錢，打算連服一套兒賣到壽店去，給那些有錢有閑，但沒功名的富戶老爺們穿著土。

這一套，能換十兩銀子，夠他們一家維持一段時間的生計。

寶如本還有二十兩銀子的私房，打算全給黃氏的，了會兒那方補子，卻又私自截留了十兩。

一套服送到壽店就能換十兩銀子，最值價的就是那方補子。寶如覺得若緞面和彩齊備，繡的足以以假真，這倒是個來錢的好門道呢！

從去年十月起程回秦州，到現在快十個月了，大難來時，并非排山倒海，而是鈍刀割。

寶如手著那方六品服的補子，桌上那壇藥酒，就像端坐在那里的季白，一雙深的眼睛，一子匪氣，多看一眼，寶如都莫名心慌。

吃罷飯兩人坐在后院閑聊，著滿院子跑的趙青苗，黃氏道：“認命吧寶如，我父親雖說職小，也曾是個通判，遭你爹和你爺爺牽連，到如今也黜了，賦閑在家。

我一個京兆大家姑娘，到這秦州來，過這窩囊日子，比你還難，至那季明德中了解元，雖說兩妻事一夫，你哥哥在京的時候也有通房，都是人，都是個睡，通房和妻，又有何區別？

再說，若這秦州城的人知道你的世，那個男人還敢娶你？季明德愿意娶你就不錯了，你說是不是？”

進門不過三天，寶如與胡蘭茵還未怎麼說過話，更沒有相過，通房還是妻，在看來也是一樣的。

道：“我并沒有覺得委屈，季明德待我也很好，好歹咱們都還活著，哥哥的病也不是沒治，待他好了，我相信他從此只待你一個人好，好不好？”

最怕的，是黃氏不了這貧賤日子，拋下小青苗和哥哥兩個人遠走。畢竟黃氏也頗有幾分姿，小姐落難，旁邊胡同里那等地流氓覬覦的可不。

黃氏怔了片刻，臉掛兩行淚，迅疾抹了道：“只是可憐了我的穡兒，就那麼死在半途了。”

穡兒是的二，才兩歲，凍死在回秦州的半道兒上了。

寶如安過黃氏，進屋子，去打掃那間狹窄的小屋。

來的時候臟服到堆，盆臟碗砸，等到天黑的時候，寶如已將四打掃的干干凈凈，一間小屋子窗明幾亮，眼看日頭將斜，寶如暗道若此刻季明德來，就可以請他進來坐會兒了。

本來，胡府的回門宴應該要喝到三更半夜的。

但那王朝宣喝多了酒，了一把發現自己腰上所掛的大軍巡查令牌沒了。他掛著個軍名號，卻從不當差，那令牌當然也是掛在腰上唬人的。

每只令牌上面都鑄著所有人的名字，持令牌皇宮，無人敢阻攔。

若果真別有用心的人盜去，潛皇宮被抓，非但他王朝宣得剁腦袋，干爹王定疆也不了干系。

胡魁嚇掉了半條命，王朝宣直接尿了子，關起門來滿府搜檢，賓客們當然四散，季明德也就可以帶著胡蘭茵早歸了。

他進院迎胡蘭茵的時候，順手將王朝宣那塊軍令牌丟到親家母王小婉的臥榻之上。

至于第二天王朝宣被胡魁打的鼻青臉腫，王氏大鬧著要回京找干爹告狀，以及知府大人家的夫人一段姐弟私通的悄悄話兒，不過在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私下悄悄流傳罷了。

季明德騎馬趕到趙家的時候，寶如已經在門外等了，懷中抱著一匹上好的紫緞料，另一手提著自己的小包袱，見他來了，連忙將那死沉死沉的緞子遞過去。

駝著寶如回家，季明德一路手牽韁繩。

今晚是他在二房宿的最后一夜，寶如還記得夢里那條巨蟒，又怕他要做點什麼，又覺得他就算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

如此提心吊膽，恨不能立刻憑空降落五百兩銀子，砸在季明德頭上，轉跑回那糟糟的娘家去，好躲開那條信子吐的咝咝咝的巨蟒。

到家門口下馬臺時，季白一酒氣，也剛回府。下馬的時候，他一條高揚過頭頂，從另一側翻轉下來，利落干散，一氣呵，顯然也是練家子，底子極好的。

白天還遣小廝送過一回藥酒，他倒裝的沒事人一樣，借著酒意笑問：“寶如回來了？”

寶如了聲伯父，忽而季明德的手就了過來，牽起的手，黑暗中語氣冷冷：“大伯早些回去休息，我們也該回房了。”

看到季白，寶如那顆想跑的心就又生生收回來了。

若不是季明德下手快，這會子只怕是和那三個姨娘站在一，給季白做妾呢。

回到家，楊氏親自燒了一鍋子的水，盛在昨天新買的銅缶里頭。那銅缶就擺在小西屋的正中央，楊氏帶上門，坐在外面臺階上剁黨參，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寶如當著季明德的面沐浴。

楊氏不信那宰相家的姑娘，的像把蔥白一樣，當面解沐浴，季明德能不心？

寶如有一年多沒有好好洗過澡，出嫁的那天晚上，還是把哥哥嫂子全清出去，才服在家洗了個澡。

仄狹窄的屋子，銅浴盆沾了大半塊地。季明德就坐在妝臺前的椅子上，兩條長劈開，一手持卷，專心致志的讀著。

寶如哎了一聲，季明德似乎沒有聽到。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指著床道：“要不你先睡？”

季明德怔了片刻，丟下書，踢掉兩只鞋，隨即一頭倒在床上，兩手放下床帳，想必是睡了。

寶如一腔的忐忑，仿如凌遲一般，在屋外楊氏咚咚咚的剁聲中解了服，坐一缶燙水中，舒適的打了兩個子，盡量輕聲的著水花。是面朝著窗子的，就算季明德果真要看，也只能看到屈膝而跪的背影。

的背很，兩扇蝴蝶骨，隨著手的作開合，像只展翅而翔的白蝴蝶一樣。呈暖玉，自里往外而的膩，在昏黃的燭下閃著微微亮的澤，上去必是如細硯，綢緞般的綿。

水上去，又疾速滾落，潞潞的烏發由一側攏向前，唯剩一捋搭在脖頸窩上。

十五歲的，并非，而是只羔羊，剝皮洗凈，置于案頭的小羔羊。

王朝宣當比李源的退婚書只晚一天，越關山而來，恰恰遲了一步，本生搶，卻胡魁勸下，因為胡魁與季白才做了親家，不想直面得罪，尋個轉寰之計。

而季白的小心思，則是拿他當擋箭牌，地契，藥酒，接下來還會有別的，雪中送炭一般的東西，一點點暖過趙寶如的心。等趙寶如也有那麼點心思了，一墻之隔，簡直方便不過。

季明德想去嘗嘗從那段玉管似的脖頸上滾落的水珠，舌結燥，雙目灼灼。

寶如著頭發轉，隔著帳子，他的目似狼一樣。隨即一口氣吹熄那只燈盞，黑披上服，慌中踩翻了銅缶，整盆水嘩啦一聲灑了滿地。

楊氏停了剁黨參的手，連連道：“磚地而已，天亮水就滲了，你們睡你們的，不必管它！”

寶如于是踩著兩腳的水上了床，也知道今夜是躲不過了，閉上眼睛攥雙手，斜倚在床沿上，靜靜的等著。

季明德一只手了過來，一指一指套上的手指，在手中攥了攥，頭慢慢湊了過來，帶著子略有汗氣的男氣息，到耳邊時止住，悄聲道：“穿上服，睡吧！”

他這一聲，寶如總算回過味兒來了，他敢娶，卻不敢睡，也許他怕李源，或者王朝宣，再或者，僅僅是個土藥材販子季白，就能嚇退他那條吐著芯子游竄的巨蟒。

寶如放心不，卻又莫名覺得有些泄氣。本來，打算告訴季明德地契，還有藥酒的事，這麼一想還是算了，他都自難保，又如何能顧及？

恰他起去收拾地上的水了，寶如趁勢滾進里側，裹著被子睡著了。

不一會兒，窗外又是楊氏的聲音：“明德，明德！”

季明德直接開了窗子：“娘，你快去睡吧！”

“你行不行？”

“不行！”

楊氏記得小時候同炕睡，半夜季明德尿脹，那點小牛牛總是炸的老高。為有兒的婦人，還頗為得意，暗道就我兒這兒，長大了必是個能治的媳婦兒哀哀的。怎的長大之后七尺的個子，那東西就不行了呢？

氣的恨不能進來自己上一把，看兒子是不是真的不行。礙于兒媳婦睡在床上不好大聲，帶著哭腔罵道：“認賊作父，認賊作父去吧你就！寶如那一點不好你看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