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赴宴

朱氏心說那孩子雖說傻，可也傻的人抓不住趟兒，這邊的飯一口不肯吃，水一口不肯喝，悄無聲兒的就跑到隔壁去了，還把院門關的死，砸都砸不開。

那胡安也是個呆的，因為是知府的侄子，又是胡蘭茵的堂哥，胡蘭茵才委以重任，他綁人，他進了屋不干別的，先床上姑娘的子，睡到一半才發現不是寶如。

偏蓬兒又是個沒涵養的，竟然與胡安倆人撕打起來，鬧到最后，賠了幾百兩銀子，才能將此事下去。

季白深吸一口水煙，吸的煙壺里水嘩啦啦泛涌著。他閉上，鼻子往外吐著兩煙：“也罷，他終歸是我兒子，不怕他能翻過天去。”

回到自己家，還未進門，季明德便聽到院子里一陣陣的笑聲。

寶如這一回是真的在繡小帕子，與胡蘭茵兩個并肩坐在那張薄薄的小床上，蒿兒在屋子外頭站著。

見季明德來了，胡蘭茵連忙站起來道：“明德，明德，快來瞧瞧，寶如妹妹繡的帕子可真漂亮。”

當著寶如的面，季明德總不好翻臉，轉而進了正房。

胡蘭茵神兮兮對著寶如一笑：“瞧瞧，他還知道害了。”

寶如心說，今人講究妻妾和睦，一個仕人做做學問是一方面，能妻妾和睦相，同僚們才要拿他另眼相看，就此來說，有胡蘭茵這樣一個賢妻，季明德將來到長安考科舉，做兒，必定很多人艷羨他。

胡蘭茵是來請寶如赴宴的，因為寶芝堂的大東家方勛要來秦州，知縣胡魁擺大宴迎接，胡蘭茵希寶如能和一起去。寶如也想見方勛，自然是滿口答應。

兩人又坐著說笑了回子，胡蘭茵帶著蒿兒走了。走之前去正房辭行，楊氏氣的只差拿炕刷子出來趕人。

季明德回屋時，寶如已經撇過帕子，明目張膽開始繡補子了。

他打來水替洗腳，細細著的小腳趾兒：“寶如，一方補子段其鳴給你多錢？”

寶如倒也不驚，畢竟段其鳴都解元夫人了，展了五指，兩頰笑出滿滿的自豪：“五兩銀子！”

季明德仰頭看，笑出白白一口牙齒，兩頰酒窩深深：“私繡服補子可是大罪，雖來錢快，但也要適可而止，差不多就收手，好不好？”

他的腳心，十腳趾在水里扭來扭去：“放心，我頂多繡半年，賺夠五百兩銀子就罷手，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季明德笑道：“為何是五百兩？”

寶如針不離手，繡一會兒覺得針發，到鬢間去蹭：“我不是欠你五百兩麼，等我繡補子攢夠五百兩，到時候還給你，你就放了我回家，拿那五百兩銀子另娶一房賢妻回來，好不好？”

季明德著那的小腳趾兒，忽而住手：“妻子也能用買的？”

寶如低頭，針還在云鬢間輕磨：“我可不就是你買回來的？你原樣兒再買一個就了唄！”

季明德忽而躍起，將寶如趴在小床上，寶如的針還在鬢間，一不小心刺到耳垂上，頓時一顆珠子冒了出來。

他揪了那枚針到窗臺上，攥起寶如兩只小手也舉高在窗檻上，舌過耳垂上那抹小珠兒，吹口氣在小貝殼似的耳廓上，小聲問道：“趙寶如，你是不是覺得我真不行？”

他說著，忽而隔一撞。

寶如心說隔著服就得疼這樣，果真他鉆進來，我可不得死。

連忙搖頭，眼淚已經崩出來了：“沒有，我知道你很厲害……”寶如乍著兩只手，想奉承他，畢竟十五歲的小姑娘，也不知該如何直白的形容。

季明德一口白牙，笑的氣森森，忽而低頭，叨上往外冒珠兒的耳朵，舌掃過，細細的咂著。

寶如長了脖子，手里還攥著方補子，忍著他小兒吃般在那耳垂上細細的舐，咬牙許久說道：“季明德，我后悔了，我給你錢你放了我好不好？”

“唔？”季明德終于松了，但耳垂上始終有滲出，滲一點，他就舌頭一點，頑皮孩子一樣：“兩只手都針爛了，拼著熬瞎眼睛繡補子，你就為離開我。看來是我遲遲未圓房的緣故，竟你還想著跑！”

他說著，一只手了下去。寶如嚇的大哭，暗道這人怎的忽然就翻臉了。彼此也睡了好幾夜，可他從未像今天一樣，整個人了一條蟒蛇。

寶如憶及投梁那一回，果真是心如灰死，若房那夜季明德來，或者也就從了，可今時不一樣，繡的補子一張能值五兩銀子，覺得自己還能緩過氣來，還有活的機會，那怕不能再活出相府小姐的風，可也不必委于這樣一個不得不分做兩半的男人。

替自己委屈，偏他還在上不停的蹭著。

寶如牙一咬心一橫，從枕頭下出把做繡活用的剪刀來，正準備扎上去，季明德忽而從上翻了下來。

在床沿上坐了片刻，季明德道：“寶如，并非我不行，或者不想。一則，你還太小太小，還是個孩子。

再者，我如今一無所有，僅憑那五百兩銀子，就在這樣寒磣一點小屋里要了你，未免太對不起你。我會給你更好的將來，別人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但你想走，門都沒有！”

屋中頓暗，是他吹熄了燈盞，不一會兒，他起去倒洗腳水了，然后很久都不曾進來。

寶如滾到里側，墻閉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起來，胡蘭茵的馬車就在外頭等著，要接寶如一同去知府大人家里赴宴。

楊氏見寶如穿的雖半新不舊，不過一件香妃的半長褙子，頭上也沒有什麼新釵飾，但整個人鮮亮，像水蘿卜似的，生怕胡蘭茵又要使壞，遂勸道：“知府大人家去的客，都是達貴人，你可警醒著些，勿那胡蘭茵下套子給你使絆兒！”

寶如連連勸道：“娘，您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數。”

本也不去胡府，但怎賴季明德答應的含糊不清，想親自見方勛一面，求方勛給趙寶松治，所以不得不赴約。

馬車直接停在胡府眷們所居的后院門上，胡蘭茵親自扶寶如下車，太監王定疆的干兒，胡知府的妻子王氏迎上前來，連聲道：“瞧瞧，這不是寶如麼，當年在京里見時，還是個包在襁褓里的小丫頭了，如今也長這樣大了。”

這王氏年齡至四十往上了，雖眼角尾紋已生，但看得出來年青時貌非常。王定疆也就四十多歲，兩人年齡相差其實不多。據說這王氏當年是前洪州刺史府上的歌姬，后來轉送給王定疆。

本朝開朝的時候，太監們按律不能娶妻，也不能在宮里和宮搞對食的。但如今不同了，太監們公然娶妻納妾，像王定疆那種大太監，有自己的大府第，府中也是三妻四妾。

這王氏與別個不同，居然王定疆認干兒，還出京嫁給了一州知府，從歌姬到知府夫人，除了人，想必手段也十分了得。

王氏與胡蘭茵兩個親自陪著寶如一起逛家的園子，如今八月正是果瓜飄香的季節，園子里沒有繁花，卻各類果子紅枝頭，香氣陣陣。最是秦州特有的一種蘋果，皮里紅，咬一口又沙又脆，心的甜。

陪著轉了會子，到一涼亭坐下吃茶，胡蘭茵人喚走了，只剩王氏與寶如兩個。這王氏忽而握過寶如的手道：“好孩子，從長安回秦州，一路上可苦了你了。”

寶如回自己的手，也不吃茶，手里著朵喇叭花兒。

王氏又嘆了一氣道：“可憐見的，當初相府一府的人都是將你當眼珠子來疼來養的，如今落到秦州這麼個地方，你憨憨傻傻不覺得什麼，我們可都替你屈了，也罷，今兒有個舊相識要見你，你好好與他敘一敘，也算找個哥哥訴委屈，好不好？”

寶如眼皮直跳，雖人還未至，卻已經聞到來人的味道了，太監們因為臭，用香，太監的干兒們也沾著太監上的香氣，人還未至，已經熏的寶如眼睛疼。

果然，王朝宣在后道：“寶如妹妹，總有一年多不見了，你可想哥哥了不曾？”

寶如轉一看，一個穿著水紅纏紋綢袍子的男子，腰掛軍令牌，足踏烏靴，兩只松垮垮的魚泡眼兒，可不是王朝宣。連忙道：“朝宣哥哥，怎的竟是你？”

王氏已經悄然而。王朝宣道：“要說那個李源，真真人生氣，你才離開京兆府，他就三天兩天往齊國府跑，這不，聽說今兒他和尹玉卿大婚，哥哥連酒都懶得吃，快馬加鞭來秦州找你了。”

寶如心說上一回胡安在石榴林里哄自己，也是拿李源說話，這些男人們是不是覺得拿李源打擊，就肯定會心灰意冷，心煩意，最后哭哭啼啼，順帶他們帶進死胡同里去。

笑道：“那得恭喜源哥哥啊！”

王朝宣一聽寶如李源還的那樣親昵，氣不打一來：“那樣的人，也值當你一聲哥哥？”

寶如沉不語。王朝宣不湊了過來：“哥哥這里有個好人，保管將來不但你能回京，重回昔日的富貴日子，還能那李源跪到你跟前你做娘，你敢不敢去？”

寶如心算了一下，也暗猜王朝宣這皮條拉的是齊國公尹繼業，卻假裝吃驚：“難道榮親王妃死了，源哥哥沒娘了，你要將我嫁給李代瑁？”

王朝宣暗道這小丫頭經了一場變故，還是跟原來一樣傻，腦子仍是傻傻的轉不過彎兒來。遂將計就計哄道：“李代瑁算啥，嫁給尹繼業，一樣能李源跪著你做娘，你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