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夢

寶如昏頭脹腦熱的一顆心不停往外突突艱難的甩了那件直裰道：“我并不怪你因為你與我一樣也不過人驅使替人做事。

這樣今夜隨你的子，你想怎麼來都可以，我憑你置明兒一早放我們一家人走，好不好？”

季明德用被窩結結實實將捂了起來：“睡吧，明早起來就好了。”

寶如還想蹬被子季明德直兩條隔著一床被子，倆人較起了勁兒。

手腳皆彈不得寶如歪著腦袋罵了起來：“土匪我詛咒你全家不得好死但不包括我和娘。”

把和楊氏除外那就只剩他和胡蘭茵了。

季明德無奈笑道：“隨你高興早些睡，好不好？”

寶如盯著他那張和藹溫和的臉憶及新婚那夜，他跪在地上往床下放那兩只合巹杯時于的溫耐心心中浮起一陣悲涼。

不敢想象自己從去年十月到今年七月整整九個月的苦難，皆是由他一手造就，偏他還笑的那麼溫和，就像天下間所有的正人君子一樣。

兩只眼睛淚浸浸的，哽噎了片刻道：“不騙你說，我劍舞的極好，若你不肯放我走，今夜我便拿娘的菜刀剁了你。”

季明德仍在笑，臉卻變了，眉間浮起一青意，忽而道：“寶如，你可知土匪是怎麼對待小孩子的？”

寶如不懂他這話的意思，順著問道：“怎麼對待？”

季明德一只手作刀狀，輕輕在枕頭上起落著：“拿孩子包出來的餃子，格外的香，所以，若是你死了，小青苗……”

寶如被嚇的骨悚然，忽而哇的一聲翻起來就要吐：“我方才吃的餃子，是不是人餡兒的？”

楊氏恰自窗前經過，聽到這兩句，暗罵一聲兒子不解風，竟拿土匪嚇唬寶如。遂道：“你聽明德唬你，什麼匪不匪的，當年在紀，他就是個放羊娃，日替富戶方升平家放羊的。

今兒那餃子，是娘割了市面上最好的替你包的，快睡吧，娘去瓦罐他娘家睡啦！”

寶如還不信，定定兒著季明德。

他道：“我去當鋪過夜，你快睡吧。”

楊氏是老娘，當然不會想到自己中了解元的兒子竟然是土匪，可寶如是見過土匪提著砍刀劈人像劈瓜的。一把拽上季明德的手：“青苗不止是個孩子，他可是我趙家三代單傳唯一一個男丁……”

季明德側臉，唯有半頰的酒窩在燈下：“只要你乖乖兒在家呆著，天下間就沒有什麼人包子。”

于是，在楊氏連迭聲兒的嫌棄中，季明德又去當鋪了。

寶如躺到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輾轉翻側了整整半夜，方才迷迷蒙蒙睡去。

臨天亮的時候，做了個夢。

那是十二歲那一年的春三月，眼看及笄，就可以憶親事了。

榮親王府老太妃的盛禧堂外花枝濃艷，寶如穿著件蘇繡百花小通襖兒，在院外一株高槐下拿個小木兒作劍，正在閉眼摹舞劍大娘教給的招式。

盛禧堂中幾個老人聊的正歡。爺爺趙放正在放聲大笑，笑聲爽朗無比：“不是老夫謙懷，寶如天資不高，悟也不甚好，但我敢說如今滿京城的大家閨秀們，也沒有寶如懂的多。

無它，這全是源的苦功，他在寶如上花的心思，比我們整個趙府的人花的都多。兒投意契，咱們也不過走個過場而已，老太妃替源提親，難道我還能不應？”

他聲音太大，在外的寶如都能聽見。

李源從里面走了出來，大約前夜沒睡好，眼眶有些深，胡茬青青，托過寶如兩只手，似笑非笑：“看來你那仗劍走天涯的夢是做不得了，瞧瞧，老人在商量咱們的婚事呢。”

寶如打小兒就知道自己要嫁給李源的，心中雀躍，扔了那小木枝，李源拉著一通狂跑，他忽而回頭，捧上的臉，狠狠嘬了一口，嘬的寶如險險不過氣來。

“小丫頭，待你嫁過來，看爺怎麼收拾你！”他輕著，語調歡快，激昂，在耳邊沙聲說道。

恍惚間又是出長安后分別的路上，窄窄的馬車里，小青穡就躺在懷中。李源是從大理寺任上趕來的，還穿著那本黑，青衽的公服，隨著馬車搖晃，下頜胡須足有寸長。

“功課不能落下！”他道。

寶如點頭：“我懂。”

“你仍是我榮親王府的世子妃，這一點永不會變。”他又道。

寶如輕輕嘆了一息。雖頂著嫡的份，但長安無人不知是個妾養的，能與李源訂婚，其間的曲折和李源所做的努力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道：“婚事我就不奢了，只求你看在往日份上，無論如何，保全這兩個孩子的命，我在秦州等你。”

李源握著的手，一直一直的握著，忽而詭異一笑：“人常言花剌同羅族的姑娘天生名，你道我為何會你絕境？我要娶你，因為我也想嘗嘗名是個什麼滋味！”……你們懂的。

方姨娘親自來請寶如和楊氏，楊氏才知道妯娌是真病的沉了。

與朱氏一直都不對付。季明德是朱氏生的，但從月子里就抱到了二房，老太太親自作主，記在季丁名下，算是二房的兒子。

做為生母，頭三年朱氏眼里只有季明義一個，倒未對明德過太多心思，后來明德會跑了，也常竄到隔壁去，朱氏看著了便要拉他的手兒，見面就是哭哭啼啼，塞顆糖，給個果兒，私下悄悄兒教著明德喊娘。

楊氏是個燥，自認明德是自己拿米湯糊糊養大的，又一個寡婦家貧，沒錢給兒子買糖買果兒吃，長此以往怕朱氏要把兒子哄走，有那麼七八年的時間，鎖上家門帶著季明德回了娘家，紀縣一個村戶兒。

直到季明德開蒙認字，書讀的好了，楊氏怕自己要耽誤一個讀書人材，才又把季明德帶回秦州。

自打一進家門，朱氏那認兒子的心就沒斷過，所以楊氏一見就心煩。

方姨娘也是個苦命，終生無子又遭季白嫌棄，倒與朱氏同姐妹，拉著楊氏的手勸道：“大夫人病的沉了，彼此妯娌，你過去寬寬的心，好不好？”

楊氏悶了片刻，還是帶著寶如一起過去了。

這邊朱氏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只要一睜開眼睛，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淌。胡蘭茵坐在床頭握著的手，勸道：“娘，您好歹喝口湯藥吧，果真您要去了，明德要守三年孝，明年的春闈可就耽擱了。”

到底兒子的學業更重要。朱氏掙扎著坐起來喝藥，也在勸胡蘭茵：“以后別對寶如生歹心，也別跟著你爹想害。蘭茵，你既做了明德的妻子，就跟寶如好好做姐妹，要知無論王定疆的勢力有多大，那終歸是個閹人，總有人斬了狗頭的一天。

明德書讀的好，子又穩當深沉，總有發達的那一天。他才是你此生的靠山，明白否？你們倆嫁過來幾個月，我也瞧出來了，明德是更喜歡寶如，但你有家財，有資本，人也長的，只要待寶如好，就能暖過明德的心來，你們倆個娥皇英，明德有福氣，你們也會有好日子，明白否？”

胡蘭茵聲應道：“娘，我明白，您快喝藥吧！”

心里卻不這麼想。

兩妻一夫，偏心眼的老娘們心思天真，一廂愿要容忍趙寶如。看上季明德，是他的人材，以萬金的嫁妝和自的智慧嫁給季明德，趙寶如只憑個宦人家落難千金的名頭，憑什麼跟爭？

更何況趙寶如份特殊，若將來季明德出秦州，長安，將會給他帶來無盡的麻煩和災難。就為這個，也不能趙寶如阻了季明德的途，妨礙邁向長安貴婦行列的前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