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的夏，慣來有個驚鴻出場。春末花未謝盡時，綠蔭蓬。

晚上微風和煦，不冷不熱，宜外出。會有人在皇城各旁放孔明燈。

千百盞燈火齊升，如若點燃的夢。

謝重姒也托起盞燈，抬頭它滴溜溜沒夜空。

孔明燈也就在紙罩上許愿。不一定靈驗，圖個心安。

今日，謝治告訴，軍統領肖揚未曾收到消息，是傳消息的小太監喝醉誤事。

再順藤瓜往下，結果不盡如意——

小太監孤兒出，宮四五載，兢兢業業，可惜嗜酒，出這種差錯不足為奇。也沒有投靠什麼主子，屬于深宮中，十分不打眼的一個人。

而肖揚麼……

肖家數代均效忠帝王一人，忠心耿耿。人家當真就是沒收到消息，與其無關。

線索在這就斷了。

意料之中。

若是去查，還會查那個小太監近年認識的人，會查肖揚邊的親衛，會查賣酒的酒家，會問這麼多人這段時間的活軌跡——

沒準能出點不對勁。

但哥目前沒這麼謹慎細致。

謝重姒注視著越飄越高的孔明燈。

高不勝寒，必其明刀暗箭。

很多人都不知如何高坐明堂，就連哥，也是了解到母后當年死真相后，怒極生志，逐漸練就手腕的。

這麼想，宣玨還真是了不起。淡然穩妥，漩渦卻能從容之，就連聲名——

世人憐之敬之推崇之，唯一的污名，竟是。

“殿下，蓮嬪娘娘遞來的請帖，我們要不要接呀？”葉竹在一旁問道，“覺是沒安好心，可送了好幾次了，再推有點不合適。”

謝重姒：“那就接了。”

秦云杉氏族出，喜熱鬧，總張羅些宮宴聚會。

相聚時，不爭艷，當個壁花，偶爾挑撥幾句，看別的妃嬪斗得頭破流。

這次宮中小聚，在攬月池旁，布桌飲茶，還有樂音坊的歌奏音助興。

宮嬪們幾乎都來了，也有一些親王妃子，或是郡主縣主，鶯鶯燕燕，端的是熱鬧。

謝重姒答應來，不為別的，來認幾個人。

“殿下來啦？”秦云杉迎了上來，依舊素凈打扮，“快坐。”

人不，待謝重姒落座，自然有不人來朝見禮，只為博個眼。

沒見到想見的，謝重姒也不急。

久不在京，京中人只知安榮郡主，將這小丫頭捧得很高，等回來后，又開始捧。

上一輩子，即便后來和安榮若姐妹，剛相識時，也鬧出過不愉快——畢竟十四五歲、有些慕虛榮的小姑娘，聽不太得踩自己捧別人。

想必是這丫頭片子聽聞來，便不來了。

倒也沒事。

京城總這麼大，總會見的。

等京中貴們陸續走完過場，姍姍來遲的嬪妃們也到了不。這月余來，們有的已去未央宮拜訪，謝重姒基本能出名字來。

比如那個打扮濃艷的，是李人，剛宮半年的，平民出，家里不過七品縣令。

但父皇很是喜歡，沒寵幸，聽說下月也要晉升貴人了。

不過……謝重姒瞇了瞇眸。李人這裳首飾，怎覺得有幾分眼？

“今日宴席，別春迎夏，諸位姐妹和小姐，自便即可，勿用拘禮。”秦云杉說完，凡事招待妥當后，就走到謝重姒邊坐下，道，“殿下今兒氣不錯，可要些果茶？”

“不了。”謝重姒懶洋洋地道，“喝了夜里睡不著。”

本就淺眠。

秦云杉又道：“戚老夫人今兒宮覲見，貴妃娘娘與談心，待會才過來。如今貴妃代掌印，可是勞累了。”

邊說著，邊覷著謝重姒臉。

一般來說，自個母后的職責權柄被人奪走，為子，多會不舒服吧？

謝重姒似笑非笑地看了秦云杉一眼：“是累著戚貴妃了。所以后宮嬪妾，更當遵其本分，惹是生非。”

意有所指極了。

秦云杉：“……”

又吃了個釘子，心下不由焦躁。

到底是誰和說，這個爾玉公主，自小被寵壞了，格縱，一點就著？

信口胡說！

“不過……戚貴妃不是不怎麼喜歡喧鬧人多麼，也來？”

秦云杉點頭：“是呀。”

估計是聽說謝重姒來，便也照應一二。

不過這些，才不會說。

故意挑今日，戚貴妃有事辦宴會——

想仔細瞧瞧，小殿下到底斤兩如何。

可觀察許久，也只得出“謹慎”二字。中規中矩，挑不出差錯，待人接，有皇家風范，但也僅限于此。

并不是很擅長籠絡人心，或是挑撥暗斗。

或許是太張，因此高估了？

“人真多呀！本宮來遲了。”突然，聽得婉轉聲，接著是太監通報：

“黃妃娘娘到——”

秦云杉忙上前接見，道：“黃妃來啦。蘭妃娘娘呢，沒一道兒麼？”

黃妃有一副好嗓子，如若鶯啼，眼波一轉，道：“呀，兒死后就黯然神傷，什麼時候來過？莫管了。咦，爾玉也在，哈哈哈不錯，宮里頭悶，也就宴會能多點人聊閑湊趣了。”

黃妃……

黃家。

謝重姒眼神微冷，角卻挑起笑，起，朝頷首：“黃妃娘娘，上次您贈的丹蔻脂，很是喜歡，就是我還不曉得如何上妝，下次去娘娘宮里，勞您教我。”

黃妃向來如流鶯，聞言咯咯笑了，“好呀。那可真是我長留宮的福氣了。”

在亭廊下落座，暖斜照，襖繡在下閃過銀紋，現出上頭的春枝細蕊和立著的斑斕鳥雀來。

“娘娘這布料不錯。”秦云杉像是眼神一亮，“新進的麼？”

“不錯，蘇州新來的緞子，也就三匹，我得了一匹，做了新裳。”黃妃頷首。

子，謝重姒坐在倆和一眾嬪妃旁，聽話題圍繞穿著布料展開，有些乏味。

忽然，有個小妃子道：“李人今兒這一也彩奪目得很吶，是什麼料子呀？”

“聽聞是云錦。”那位打扮濃艷，但娘家勢弱的李人掩輕笑，“陛下上月賞賜的，務府置辦了這。本是想下月晉位用的，沒忍住穿來了，姐姐們見笑了。”

黃妃黃織鵲，娘家強勢，更有從龍之功，一貫眼高于頂，極施舍旁人眼神。

聽到有人提，這才注意到這個新來不久的李人，打量片刻，微微變，道：“李人，你這華的樣式，是務府畫的，還是你自個兒定奪的？”

李人得意地道：“是臣妾前些日子自己想出來的。”

事實上，是閱覽江南織造的書冊時，偶見這一圖樣，實在漂亮，心難耐，描摹下來，命務府制作的。

那書是孤本，就說是自己想的，博個心靈手巧、妙思頻出的名聲，也是好的。

“好好好，不錯，自己想的，真是不錯。”沒想到，黃織鵲冷笑幾聲，將手中杯盞摔碎在地。

秦云杉似是不明所以，疑道：“怎的了，娘娘這麼大怒氣。”

謝重姒也瞇了瞇眸，盯著李人那穿著看，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葉竹小聲道：“母后是不是穿過這一？”

本是小聲詢問，秦云杉卻是聽到了，忙問：“殿下方才是問，先皇后是否穿過這一麼？”

又有些小心翼翼：“黃妃娘娘是因此生氣？”

黃織鵲翻了個白眼，心道：“真是個作死的東西。李家還托本宮照顧，本宮也照顧了，剛進宮時，沒費心讓在陛下面前出彩。可別快升貴人了，又前功盡棄了。”

不過……

松了口氣，還好陛下今兒未來。

這念頭還沒升起，就聽到不遠，有太監著嗓子道：“陛下駕到——貴妃娘娘到——”

謝重姒不聲地抿了口白水。

父皇來的這個點，很微妙啊……有點意思。是誰能算得這麼準到分毫呢？

“……時日太久，奴婢也不清楚。容奴婢想想。”葉竹輕聲道。

而那邊，謝策道已是步廊，掀開珠簾，道：“在談心著吶？都聊些什麼？”

謝策道今日是常服，年近四十，仍舊俊朗，眉間有威頗深的兩道皺痕，不笑的時候，淵岳肅穆，笑起來倒是要溫和不，可宮里，哪怕是最親近的妃子，也未見他怎麼笑過。

可謝策道轉頭看向一，笑得慈：“誒重重也在？天氣不錯，是該多出來走走。”

眾人齊齊見禮，謝重姒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一旁，秦云杉低頭垂眸，朝一個嬪妃使了個眼神，這個嬪妃立刻道：“哎陛下，臣妾們方才在談布匹裳呢，都說李人的襖分外好看，就是有些兒眼……”

謝策道聞言，看向李人。

臉登時一變。

半晌才沉著聲道：“下來。”

李人本還著臉，希能被稱贊一句，猝不及防撞上謝策道的怒火，瞬間懵了。

“……陛下。”囁嚅道。

謝策道只冷聲：“朕讓你下來！”

這時，葉竹想起了什麼，也臉劇變，俯在謝重姒耳畔道：“……殿下，這……這服，樣式和皇后娘娘遇刺時，穿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