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雙重生)》第7章 殺招
李人不明所以,但君王暴怒,慌忙跪下,膽戰心驚地道:“……陛下,臣妾、臣妾是做錯什麼了嗎?”
被驚得站了起來的黃織鵲,本想救場,又惱怒罷休,暗罵:自尋死路。
謝策道怎可能和個他逆鱗的妃嬪解釋明晰,對側蔣明使了個眼神,蔣明會意,同幾個小太監上前,就要把李人拖下去服。
“蔣公公,慢著。”謝重姒忽然站了起來,拉了拉謝策道袖擺,著嗓音道,“父皇稍坐,極怒傷呢。”
謝策道鐵青的臉緩和些許:“重重?”他對蔣明點頭,示意不急著手。
謝重姒笑瞇瞇地按著謝策道在方才的位上坐下,才踱步到李人面前。
云錦輕巧,薄似天上云,紋路致的外裳披在上。
謝重姒像是好奇:“這紋路可真是新鮮。李人是怎麼想到的呀?”
想以母后為刀,借刀殺人,也要同意才行呀。
“……”李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遲疑一瞬,立刻坦白,“回殿下,不是妾自己想的,是前陣日子得了本《江南織造樣圖》,上有這圖案。心下喜歡,便臨摹了過來。妾這就差人去拿這本書。阿明,快去拿。就擱在茶案上!”
沒想到,謝策道冷笑了聲,看在謝重姒面上,倒也不阻止,由那小宮娥小跑著去了。
謝重姒知道爹為何冷笑——
銀草金月,云紋環繞,這是鬼谷的獨特標識。
別說什麼《江南織樣圖》了,就算把整個大齊翻一遍,都不可能有書冊上有這種紋路。
果然,不出片刻,小宮娥一臉惶然地奔了回來,倒頭跪下:“小主,婢子找遍了屋,都沒找到啊!您……您再想想,是放在哪里了不?”
李人就算再愚鈍遲緩,也能明白過來有人要命!
但沒得罪過什麼人啊……就算有黃妃撐腰,也謹言慎行。
“可、可臣妾真的得過這本書啊!前些日子江貴人來時,還見過臣妾看,江貴人……你能作證的!”李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膝行至江貴人面前,“娘娘,您還記得嗎?”
江貴人靜默冷漠地撇開臉,團扇掩:“沒甚印象了。”
謝重姒靜靜地看著這一出戲。
以前,就是覺得這群人太吵太了,心眼細如針,輒撒潑暗斗。其中時,才發現都是無可奈何。只不過是仗著出高貴,有俯瞰世人、不凡間俗局的資本罷了。
等這底氣和資本煙消云散,也便會變為|凡胎,六七念皆。
“阿心昔日常服,都在未央宮收著。唯有那日紫衫,染不詳,掛在祠堂別閣。”謝策道也覺得是一出鬧劇,“李江蘋,你前些時日可是告訴朕,近來抄誦佛經,有月余都待在祠堂足不出戶——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的確沒有任何可以“狡辯”的地方。
李人逐漸絕,恨極了,又不知該恨誰。突然,聽到立在側的俏生生地問:“……父皇,這裳樣式,和母后的相仿麼?”
謝策道:“不錯。穿過。”
謝重姒眼珠一轉,落下淚來,似是傷。這位金貴的小殿下哭了可是大事,特別是謝策道還在這,滿屋子的人都趕著安,一時間嘈雜一片。
就連謝策道都想上前兒的頭,以為是想母親了。沒想到謝重姒哽咽道:“母后一直教導兒慈容讓,兒臣在熙茗谷為國祈福時,也謹遵母后溫良寬善的為人,有些慨。”
謝策道剛抬起的手頓了頓:“……”
怎麼覺這小丫頭片子話里有話呢?
“……要是母后知道,為了一的裳罷了,弄了一出鬧劇,以的子,會不安的。”謝重姒止住眼淚,“父皇,依兒臣所見,這事算了吧。”
謝策道:“……”
就說哪里不對勁。
但謝重姒為他鋪好了臺階,謝策道樂意就著臺階下:“看在重重的面上,此事罷了。李江蘋。”
李人撿回一條命,慌忙抬頭:“多謝殿下!陛下……”
“去祠堂閉關三月,替皇后抄經頌念。”
“是是是,臣妾本分。”李人道,“臣妾定當盡心誠心,多謝陛下!”
謝策道本就是順路送戚貴妃過來,再看看謝重姒,宣布此事理結果后,就又去前朝商討國事。
而這出驚心魄的鬧劇后,眾人賞景吃茶的興致乏了不。
秦云杉更像是活活吞了只蒼蠅。
是真看不這小殿下了。
若說冷心冷肺吧,方才哭得眼淚汪汪,一開口就佛普照、廣渡世人的。
真說純真良善啊,這懟人的言辭也是說來就來。
“蓮嬪娘娘不舒服麼?”謝重姒忽然道。
能猜到是誰搞得鬼。
秦云杉就是個瘋子。
一般人,損人要利己,被傷才報復。
不一樣,無冤無仇時都會傷人一百哪怕要自損八千——
是個極喜看別人茍延殘、瘋狂掙扎然后逐漸絕的瘋子。
上一世,親眼目睹皇兄死后,被宣玨送回公主府。途中,秦云杉出現在半路攔,想看好戲。
謝重姒面無表地由其靠近,然后用押侍衛的佩劍,抹了秦云杉脖子。
“夏風太大啦,熏得頭疼。”秦云杉收回目,“改日這亭廊可布點兒珠簾。”
謝重姒笑道:“綢緞簾幕也不錯。未記錯的話,娘娘家是經營布鍛坊的吧,可有推薦?”
秦云杉這次布局費了心思,沒想到謝重姒不添把火反而潑了冷水,有些心煩,但還是強打起神回:“輕紗即可,若是綢布,反倒遮了景。”
“那……”謝重姒吹了口熱水,渺渺升騰水汽里,似笑非笑,“若是以鳥翅羽為串,效果可相同?”
秦云杉心不在焉:“大差不差。”
與此同時,一個坐在角落、幽魂般的妃子,抬頭了過來。臉頰瘦削,皮慘白,只有眼珠子間或一,才不至像尊僵尸。
正是蘭妃。
誕下過三哥,還有兩年前夭折而亡的小妹妹。
這個孩子有喝【注1】之癥,秦云杉在的服上下過手腳。一串合羽圍襖里撒了食末碎屑,被嬰兒吸,自會引病發作。
蘭妃保留了孩子所有的,但悲傷過度,不敢睹思人,后來快死時,才發現端倪。
這次,只要有心,回去查查就能找到真兇。
線索麼……謝重姒當然會暗中提供。
謝重姒眼里帶了笑:“啊,那不如按照這個來吧。”
借刀殺人——誰不會啊。
*
李人李江蘋,是黃家遠戚,屬三皇子勢力,同謝治這兄妹二人本應敵對。但上次謝重姒怎麼說也救了,李江蘋恩不盡,送了好些親自做的糕點來未央宮,還說等禮佛出祠,要來未央宮拜見。
“收起來吧。”謝重姒笑瞇瞇的,“父皇氣在上頭才怒,等過這三月就好啦。李小主還等著要晉升貴人吧?”
來送糕點的宮娥心下歡喜:殿下這是要替小主言不?
當即激涕零道:“冊封推遲了。不過承殿下的福,還會照辦。”
謝重姒不怕和秦云杉撕破臉皮,但鑒于這人狠辣程度,以及背后氏族勢力,不打算即刻對上。
能有一兩人替周旋是最好。
等宮娥走后,謝重姒躺在院里小池旁,倚雕欄曬太,開始逐一清點各方勢力。
大齊由太|祖皇帝開辟立國至今,已有四代,算得上國富民強,正值興盛。
但留的問題也不。
一個是西域大梁、西北匈奴和東南擅巫蠱的燕國,對土地饒的大齊向來虎視眈眈;
一個是太|祖他老人家起兵于微末,大肆借助氏族勢力,導致如今尾大不掉,江南五大氏族甚至凌駕于皇權之上;
第三個是朝中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如什麼貪腐日益嚴重啦,軍餉克扣得多啦,法令不嚴看人下菜啦——全是梁木上的小蛀蟲,遲早要將大齊腐蝕殆盡。
這些不歸謝重姒管,也沒權利手,但事關國運……和小命。
“殿下,您這是在看什麼?”和風暖徐,葉竹還是怕謝重姒凍,提著件朱薄羅長袍給披上,就見小殿下手里攥著張紙,上頭有人名有職有封號,人與人之間有的是朱線,有的是墨線,錯復雜。
而殿下打量這些名字的眼神……
雖然有點不恰當吧,但葉竹想到年時,北漠草場上羊欄里養了羊,爹娘站在欄前,琢磨著選哪頭牲畜宰殺下飯。
“京中大人們的花名冊,還有嬪妃、氏族、重要的地方。”謝重姒就是在挑選值得手的年貨——
終于,咀嚼著一個名字:“秦風。”
*
都居大齊腹地,集南來北往之人,擁四面八方之景,江南的樂音、漠北的雜耍、西境的木藝,在此都能看到,可謂繁華靡麗。
但也有清幽之所,譬如寒山寺。
這天,寺廟早早開了門,有僧人在掃千層臺階落葉。聽聞腳步聲,他回頭:“呀!宣公子來了呀?”
宣玨是尋常世家公子的打扮,白紫冠,今日未帶琴,腰間別了白玉蕭,清風玉朗。聞言,輕笑頷首:“小師父好。住持邀我今兒來。”
“哦哦!”小僧人了然,指向別院,“公子來得真早,師父八還在睡。”
宣玨合掌向他行了個禮,便悄無聲息地走進別院。
寺廟這偏殿似是有些年頭了,紅墻上青苔斑駁,金頂也殘損落。倒是里面的佛像,莊嚴依舊,寶相華,捻花垂眸,神態慈藹,端視蒼生。
里頭有個鋪蓋躺了人,正在呼呼大睡,約可見花白發須。
宣玨沒吵醒他,只是站在三丈來高的佛陀像前,抬眸,轉而斂眸俯首,長睫微,拜了三拜。然后又在一旁棋案坐下,沒上面殘局,靜默地心中復盤。
又過了快一個時辰,地上躺著睡的人才“啊哈”了個懶腰,著眼起:“啊離玉來了啊。什麼時辰了?”
“尚早。”宣玨道。
住持長脖子往院里一,見日頭升上殿頂,哼哼唧唧地道:“都快巳時了。下次直接把小老兒喊醒就行咯,是我邀你來下殘局,沒有讓你等的道理。”
宣玨落了一子:“那下次喚您。”
兩人下棋很慢,一局還未落幕,已至午間。廊檐上有新飛燕,聲輕。
住持抓撓了下并不存在的頭發,皺眉:“不好,剛剛那步棋我下得不好,撤了重來。”
宣玨:“落子無悔。”
棋如人生,落子當無悔。
住持意有所指般眉弄眼,笑道:“不,對于上天眷顧之人來說,落子可悔,人生亦如是。”
宣玨一愣,沒反應過來,就被住持悔棋重落子,這老和尚還大言不慚:“貧僧吶,就是被上天眷顧的天選之人。”
宣玨:“。”
他極有涵養,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大師,您這步棋,未必如前。”
說著,快速調整了幾路,幾步就將住持那條大龍釘死。
住持瞪著眼奇道:“不應該啊。”
宣玨捻起一枚枚黑子放回棋盒。其實方才住持不悔棋的話,他倆至能步中盤廝殺。現在麼……
他快贏了。
說回來,悔也好,不悔也罷,行經之事,定局既。這滾滾紅塵里,誰還不是著頭皮悶聲前行,哪管得了太多呢?恐怕也只有最后驀然回時,得失才在心中有定數吧。
忽然,那住持撂子道:“哎不下啦不下啦,有人來找你了。老朽認輸。”
最后倆字,他咬字極輕,看著就是想賴掉。
宣玨疑挑眉,就聽見院外傳來嚷嚷聲:“離玉?在嗎?!”
是戚文瀾的聲音。
似是有僧人勸他佛門重地安靜,戚文瀾聲音小了下去,踏步進來,果然見到窗前對弈的二人,大喜道:“我去宣家找你,他們說你大清早來寒山寺了。你還真在這。”
宣玨起來到院中,問他:“何事?”
戚文瀾低聲道:“之前不是去草場看兵部的馬,發現養得瘦不拉幾的麼。我按你所說,這段時日我觀察了主管秦風近況,是有端倪。他是秦氏旁支,和三房——也就是秦氏蓮嬪一脈——較近,算是那邊的人吧。不過從小喪父母,沒什麼實權,族里也不樂意幫襯,好不容易才混上個太仆寺卿的位置,按道理不過從三品,俸祿不高。但我看他夫人小妾,還有兒穿著打扮,可都招搖華貴得很。肯定從中撈油水了。”
他頓了頓,見宣玨在仔細聽著,又道:“我打算盡快打著我爹的名頭,讓大理寺那邊查一查。”
宣玨奇怪:“照辦就可,你來找我干什麼?”
戚文瀾理直氣壯:“我張。”
宣玨:“……”
戚文瀾:“拉個人一起壯膽。”
宣玨:“…………”
宣玨無奈:“戚將軍有手下在京中,你找他們,比找我合適。”
宣家如今要明哲保,不適合攙和進任何渾水之中。
“古都尉?他三天前回邊關了。”
“常將軍呢?”
“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沒空搭理我們。”
“劉副將?”
“去北漠送信接了,清晨剛出發的。”
宣玨:“……”
怪不得文瀾來找他。
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年人,再自詡初生牛犢不怕虎,也難免心生躑躅,不知這件事該做還是不該做。做了,對了,自然皆大歡喜,若不對,會自責神傷,懷疑難安——
自然也就猶豫了。
宣玨應了:“明日去吧,今日要留在寺中。”
戚文瀾像是給自己鼓勁般:“好,那我再留那賊子一日。”
宣玨:“……”
但愿你明日還有這般膽魄。
???
門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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