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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風額角沁出冷汗，也了半截，哆嗦，沒能圓出一個字來。

心幾近崩潰：該死該死該死！這位怎麼突然跑來了！！！若只有戚文瀾，他還能拖延，手下會掩藏貪腐痕跡、飾太平。但……

兩匹馬對比太過慘烈，來不及了。

果然，作壁上觀的大理寺卿盧，也斟酌開口：“秦風，你怎麼說？”

“在下……”秦風將頭埋得低。

謝重姒打斷，替他說了：“請盧大人即日便查吧。買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馬，哪里買的自然有憑有據，對賬即辨真假。”

謝重姒居高臨下地睨了秦風一眼，又對盧道：“大人，貴妃娘娘托本宮說聲。說弟沖撞無禮，擾了諸位大人辦公，還請您勿怪。改日登門致歉。”

盧連道不敢。然后上前一步，對快把自己埋鵪鶉的秦風道：“秦大人，請。”

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鐵面樣。

秦風牙關打，耗費全部力氣，對隨從使了個眼。那隨從趁眾人不注意，從后門出大理寺，往宮里而去。

*

等謝重姒和戚文瀾走出大理寺，已是驕西斜的半下午。

蟬鳴桑林，夏風燥熱。

戚文瀾在旁問道：“誒謝重姒，真是……我姊姊讓你來的？”

戚文瀾怕戚貴妃——小時候父母舍不得，都是戚貴妃代勞他。

謝重姒牽著那烈馬，噠噠下了臺階，“嗯。貴妃讓我把你到宮里去。”

戚文瀾活像喝了苦的黃連湯：“……哦。”

“騙你的啦。”謝重姒好笑，“貴妃不知這件事。你好好想想，怎麼先和家里坦白罷。今晚這事就得沸沸揚揚。”

然后試探道：“是你自個兒主意？還是有人攛掇你鬧的？”

戚文瀾不假思索：“當然是我自己。”

離玉不想面，他不能提。

又反應過來，瞪著眼：“那你怎麼跑來了？！還打著阿姊的旗號？”

謝重姒倒也不怕和他說，笑瞇瞇的：“皇兄告訴我的。”

說著，豎起食指在前，眨眨眼。

戚文瀾卻頭皮一炸。

謝重姒不喚排名的“皇兄”，自然只有謝治一位。太子這是早就盯上秦風了麼？

謝重姒說完就翻上馬回宮——出來得也匆忙，葉竹可別急了。

“走了！”

戚文瀾等紅馬消失在街道盡頭，才慢吞吞地走到樹蔭下的馬車邊，苦惱怎麼和他爹說這事，掀起車簾道：“離玉，盧接手了，哎……離玉？”

他不可能騎馬拎著秦風那二百來斤的胖子，便牽了馬車，在太仆寺將人揍完捆起蒙眼然后塞進馬車。離玉也方便在馬車里隨他而來。

可現在馬車幾案上，只剩書卷數本，涼茶一盞。

宣玨人呢？！

說好陪他壯膽的！

忽然戚文瀾想到什麼，不自在地放下簾子。

……他磨蹭太久了，宣玨不耐煩先離去也是正常。但離玉不是那種招呼不打就走的人。

戚文瀾心中一，就來到附近硯正湖，果見宣玨靠樹屈膝而坐，玉簫湊在邊，垂眸斂神，正在吹簫。

蕭聲一般嗚咽幽怨，但他的簫聲里，平靜寧和。如拂面煦風，讓人疲倦一掃而空。

戚文瀾沒敢打擾，好在宣玨聽到腳步，停下作，回首問道：“結束了？”

“嗯。”戚文瀾喜道，“誒我和你說，今兒要不是謝重姒……”

宣玨打斷他：“那回去吧。”

神淡淡的。

戚文瀾點頭，但他是個天生不會看人臉的，走到馬車，待宣玨上了車，還是忍不住吭哧吭哧道：“還真的多虧了，要是秦風不松口，我得下來找你支招了。”

宣玨嘆了口氣，就聽到戚文瀾接著道：“還有我該怎麼和家里說這事啊。秦風還沒宰完，萬一他反咬，我爹替我收拾爛攤子得罵死我。”

宣玨收拾書卷，難得有些心不在焉：“實話實說。老將軍不至于真怒……”

“要不我讓謝重姒替我在我阿姐那里說說好話吧？”

宣玨：“。”

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到杯盞摔碎。那杯涼茶被他不小心翻落下，啪嚓濺開。

戚文瀾也嚇了一跳，跳進馬車就要幫他一塊收拾。

宣玨頭疼至極，指著車外道：“文瀾，你還是出去駕車吧。”

否則手腳劃傷了，又得耽誤時辰。

戚文瀾一想也是，正準備出去，突然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有人從側邊掀開簾幕，笑著朝里喊道：“戚兄，方才忘了一事——”

尾音頓住。

正是半道折回的謝重姒。

宣玨：“……”

戚文瀾：“……”

在馬上側斜去的謝重姒：“？”

以為自己眼花，將簾幕放下，又掀起，確認馬車里是真的有倆活生生的人，半晌才干地道：“……宣公子也在啊？”

宣玨今日仿佛要把一年的氣都嘆完了，甚至有些后悔答應戚文瀾同來，他額角青筋狂跳，深吸了口氣才緩聲道：“殿下何事？”

戚文瀾也茫然：“啊？”

“……信鴿之事。”宣玨在，謝重姒只能說得含糊，在鬼谷三年，同京中書信來往，大半是信鴿傳送，是戚家人在管，“我過幾日要送封信。”

戚文瀾明白，點頭道：“好的。我過幾日正好也要宮，到時再談。”

謝重姒撂下聲“好”，就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咬了咬下。

宣玨還真在，看來是他給謀劃的。

難不這世，因著重回，諸事錯位了？

而馬車里，宣玨終是無奈捂額，長嘆一聲。

“走吧。”

戚文瀾從他平靜的語氣里辨出慍，不由去，就見宣玨垂眸看桌上水漬，周有種極沉的晦不明和冷厲殺機，和他平日溫和翩然竟是截然相反的。

不知道是不是戰場殺敵的直覺，戚文瀾莫名覺得這殺機是沖自己來的，可……可他今日沒做什麼出格舉措吧？

戚文瀾胡思想了一路，將宣玨送回宣家，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只能斷定：肯定是他錯覺。離玉怎麼可能有那種鮮淬出的狠厲嘛。

*

秦風此事，到底還是攪起軒然大波。

帝王震怒，蓮嬪想求，都被毫不留地喝斥，險些被牽連。

謝重姒坐在書房，喝著秦云杉送來的蓮子銀耳湯，慢條斯理地道：“蓮嬪娘娘，后宮不問政事。秦大人若是犯律法，自有大理寺理。若他真無辜，戚家便有過錯。您著什麼急呢？”

秦云杉沒想到謝重姒也在：“……”

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等離開時臉漲紫紅。

而謝重姒放了描金白瓷碗，用錦帕沾了沾：“蓮嬪娘娘慢走。銀耳湯味道不錯，下次放幾味枸杞更清火。”

秦云杉好險沒繃住楚楚弱的表，背影都險些踉蹌一下。

謝重姒毫無欺負人的自覺，聳聳肩，撒：“父皇，我來借幾本兵法書。上次的看完啦！”

“都在那呢，自己取。”謝策道無奈，卻也由著，“前幾日，你去了大理寺？治兒和我說你丟下他就走了。”

還委屈好久呢。

謝重姒站在鐵梨木長排書架前，一邊挑選，一邊道：“嗯。戚文瀾我，他脾氣躁，打人殺敵沒事，應付人應付不過來。”

要是準備宰殺的羊跑了，得郁悶死。

謝策道若有所思：重重十五近六，也該考慮婚配了。

謝重姒選了三本策論，扔給葉竹收著，就準備離開。謝策道突然道：“七月初七也快到了，乞巧節宮宴，有想邀宮的人麼？”

謝重姒還真有。

不假思索：“安榮郡主！”

本以為能聽到個公子名兒的謝策道：“……？”

安榮是淮北王的兒，前幾年隨父來都后定居在此。名為謝依。名字和，格憨，可的一個小丫頭。但應該和重重沒見過吧？

謝重姒如今撒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不是經常聽人提起嘛，興趣的，想見一見。”

在回都之前，都權貴追捧的都是這丫頭。上輩子因為這個，倆剛相時鬧出過不愉。

“別欺負人家。”謝策道敲了敲木桌。

“不會啦。”謝重姒笑瞇瞇的。疼還來不及呢。

在叛軍里殺出淋漓路，撐著十幾刀傷來到面前，奄奄一息地對說“殿下，我救你出去”的……也只有這麼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