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雙重生)》第29章 同游

夜的確深了,來回折騰一路,又奔回來條分縷析地推測判斷,謝重姒就算下午補了眠,睡意也逐漸上來。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問道:“這些查證的卷宗,是打算近期歸還嗎?”

“歸還?”宣玨搖頭,“不。刑部調來的,原封不要歸還京都;至于收歸在揚州城的零散宗文,暫時還收幾天。等陳尚書收了信,準備離開揚州的時候,再歸還。”

這是先麻痹揚州城的一干人等了。

宣玨不信氏族掌握的江南諸城。

氏族有財有地,朝中有人,還有野心。

前世里頭,以秦家為首的氏族沆瀣一氣,在察覺到謝策道有意圍捕他們后,毅然決定暗中圖謀。

他們甚至還輾轉聯系上了他。

宣玨家破人亡敗謝治所賜,又被安排寵似的指給謝重姒為駙馬,他們都不信宣玨會不恨。

事實上,宣玨的確是恨的。

阿姐和未婚夫就要婚,大紅的鴛鴦枕套和嫁都已繡好;兄長在被捕獄前一晚還同工部接洽,討論如何修整秋祀的廟堂;父母那晚早睡,早早熄了燈。

不論朝堂富貴,這也只是千萬生靈里,一個普通至極的家而已。

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甚至唯一留下的脈,多人口中驚才絕艷的小公子,也被皇帝留著尚了公主。

所以,這群人都篤定,他心頭萬千痛恨,屈辱不堪。

恨是有的,但近乎麻木。

他守孝一年后,又孤一人北上南下閑游一年,心里那口氣還是沒緩過來。

讀完“盟友”上趕著送給他的真相時,木然遠勝已獨自啃噬平復完的悲痛。

他那時候更在意的,是他們出的支離破碎的話里,迸發的野心。

別說謝治守不了這種局面,就算是縱橫捭闔一生,勉強住氏族向上勢頭的謝策道,也撐不下來。

宣府百口冤魂在側,他不可能去幫這父子倆,轉而答應了與氏族的聯盟,甚至真的著手復仇。

氏族都以為宣玨是一彎好用的殺人刀,沒想到他最后反水。

假借氏族東風上位后,革其兵權、卸其印,挑撥五族斗,最后將這攏傷了元氣,翻不起波浪的野心家們,勉強削弱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但即便是三分之一,也是可怕的勢力,宣玨剛上朝幾個月制,半年后才緩過來。

更別提如今全盛之下的氏族。

宣玨就沒想從那位刺史張平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也沒想過能從這些零散卷文里,紙上談兵般查明真相。

只是走個過場,等書信送出,他就拍拍袖走人。

都排云紡總管楊兵真吐什麼,也是秦風一案延出來的,和他沒多大干系。

謝重姒明白了,看來宣玨很快就離開揚州回都,松了口氣,笑得開心:“你思慮周全。這幾日多謝照應了,你回都之后,再和我皇兄說看到過我就行,到時候我肯定不在揚州啦!”

謝重姒沒直說,宣玨卻懂弦外之意:

正事忙完,也有了有利線索,趕快分開別監守了吧。更何況真怕怪罪,臺階都給你鋪好了,回去和謝治提一,東窗事發,也沒人會說什麼。

宣玨怔了怔,他還未措辭好如何與謝重姒說——

以他的子,又不好直接賴在謝重姒邊。

而且他二人不,別說謝重姒,就說葉竹,對他和的,恐怕也只是因著摘星閣里那番話。真惹了謝重姒不快,葉竹怕是第一個翻臉的。

宣玨沒想到好的借口,只能道:“行,到時候我和太子殿下稟告。殿下之后是去蘇州麼?”

謝重姒打馬虎眼:“哎呀我也每個打算,走到哪算哪吧,況且我送去鬼谷的信估計也到了,會有師兄師姐出谷。三公子,真的不必擔心我的安危的。”

宣玨不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對謝重姒推門而出的背影緩緩地輕聲道:“好。”

*

過了幾天,謝重姒估著宣玨那封信也送到了都,等他來告辭離去。

比平常蒼鷹好,但唯獨見了宣玨,就像見了更勝一籌的天敵,總是夾翅膀做鷹。

聽到門外有人扣門,再看到錦豎著頭一,謝重姒就猜到誰在外面。

對葉竹道:“小葉子,開個門。”

還在斟酌著給皇兄寫信,匆匆將信紙對折,在硯臺下。

果然是宣玨,他進來后,對葉竹頷首:“葉姑姑。”

又走到案邊,問謝重姒道:“八月二十二,揚州城夜焰舫,因著這日之后,就算中秋宴席完全結束,所以很是熱鬧。我想去看看,殿下可要一道?”

謝重姒想拒絕,可看宣玨坦坦,反而猶豫了。

葉竹在旁給宣玨倒了杯茶水,不經意地打聽:“焰火嗎?”

像草原上的那種。

“煙火。”宣玨道,“都說揚州不夜天,只有今日,才是真正的不夜天。煙花自九丈運河上的畫舫而起,不停休地燃放整夜。”

葉竹眼神一亮,用胳膊肘小心翼翼地謝重姒,道:“殿下去嗎?”

謝重姒“啊”了聲,道:“要不……算了吧?”

“難得來揚州一趟,不去多可惜啊。”葉竹瞬間蔫吧,“況且,宣公子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回京了吧?正好一塊去湊個中秋最后盛宴,否則一個人,多孤單啊。”

見謝重姒還在猶豫,葉竹補充:“殿下,明年你可能就沒這麼容易溜出來了。”

謝重姒:“……”

謝重姒:“……行吧。”

倒不是因著那句之后不好溜出來而同意,而是因為葉竹說的——否則一個人,多孤單啊。

算了,就當陪陪他吧。

前一世,宣玨孤一人在大齊游歷。他說的是散心,謝重姒也知道他實則是不敢再留京中,怕撐不下去,但父皇卻不甚放心,遠遠安排了人監視。

但監視的人,恐怕連說幾句話都不會。

他還是孑然一人,走過大齊的山與水。

見殿下答應,葉竹也松了口氣。

是真的不討厭宣三公子,人如朗玉,有禮有分寸,又心儀殿下,自然樂得個火。

說是晚上的盛宴,三人半下午就出了門。

揚州城什麼都不缺,特別是人,多得肩接踵,按理說謝重姒不是喜歡在人中數人頭的,但蕓蕓眾生相,看著莫名心安。

不由嘆:“民生繁榮。”

“民生——”宣玨在一旁,聞言笑著側頭,“您覺得,民生為何?”

謝重姒沒想到宣玨會問國策治論,怔了怔,才緩緩答道:“是家婦手中線,黔首戶中米,田上莊稼、鋪里糧布、往來商旅。是人間煙火氣——生民之事,民生也。”

這是謝重姒看到的。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宣玨被隨意就描述出的盛世逗笑了,然后才正道:“除卻這些,還有很多。有痼疾不得醫治者,流浪無所定居者,戰禍毀于一旦者,也有輾轉沉浮不得解者。這些,也都是民生。”

謝重姒無奈:“嘆太平盛世呢,你就非得說這些煞風景的話麼?”

和他家老古董爹一個樣,抓著時機就訓人啊?

宣玨看向謝重姒,想在看一塊稀世玉,珍而重之地道:“殿下,你要看得更多,才能做得更多。所有人都希,你能走得更遠。”

他尤甚。

這聲殿下,沒嘈雜人聲里,除了謝重姒,就連邊的葉竹都沒聽到。

謝重姒有些發愣,隔了很久,才吐出一口氣。

不輕不重地“嗯”了聲,也不管宣玨有沒有聽到,將目挪到不遠的亭臺樓閣和水榭歌臺上。

暖融融的秋日,將萬千建筑,和紅塵眾生,都打上淺薄金意。

果然還是……喜歡宣玨啊。

*

謝重姒也沒放任這惆悵心太久,很快收束心思。

這一世初見宣玨時,其實沒從上輩子那慘烈過往回過神來,久困宮闈后,他二人心態都接近崩潰邊緣,所以有些遷怒。

但回到塵世快一年后,發現,其實不是的。

眼前的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甚至會出言提點,是大齊最忠心無二的臣子。

心里頭最無暇剔的那個宣離玉。

喜歡他,但又不敢喜歡。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沒經歷過他們曾經的過往。

甚至都不確定,宣玨對什麼

正出神,葉竹忽然喊道:“阿姒,三公子,你們看那個牌子!”

謝重姒下意識抬頭看去,那是塊偌大的木招牌,牌上字寫得又寬又漂亮:

運河巨型畫舫游票,不要九百九十九兩,不要一百兩,只需要九十九兩,九十九兩帶回家!

謝重姒:“……”

好貴哦。

本來對金銀毫無概念,但這段時間,花銷是自個兒算的,自然清楚九十九兩是個什麼水平——

長安棧點一菜譜的滿漢全席,都沒這麼費銀子好嗎?!

這什麼票?傳國玉璽雕的嗎?

宣玨也看了眼那招牌,有點驚訝地挑了挑眉,像是確定般,從懷里掏出兩張票。

是活字印刷出來的方形票,周邊點綴花紋,觀,打得宣傳和那招牌上一模一樣。

“……張平贈的。”宣玨這才終于確定是一個東西。

謝重姒:“……”

真沒看出來,宣玨濃眉大眼的,還收賄賂呢?

宣玨像是猜到什麼,笑了笑:“讓他安個心,沒什麼不好的,本來沒打算去。現在麼,殿下興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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