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鞋子，戴上面紗，坐了下來，看著遠結局早已注定的廝殺。據說，被沙盜盯上是不死不休，何況力量如此懸殊的爭斗。前方的商旅隊伍中已經有兩個人被砍落下馬，跟而至的馬蹄踐踏過他們的尸，繼續呼嘯向前。

突然一匹馬的馬被沙盜們飛旋而出的刀砍斷，鮮飛濺中，馬兒搖晃著，向前俯沖著倒在地上。馬背上的人被摔落在地，眼看就要被后面的馬蹄踐踏而死，前方的一個人猛然勒馬一個回旋，把落馬的人從地上拉起，繼續向前疾沖，但馬速已經明顯慢了下來。被拎起的那個人掙扎著跳下馬，而救他的人似乎對他很不耐煩，揮手就砍向他的后脖子，他立即暈厥，地趴在了馬上。

我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氤氳，鼻端似乎能聞到腥甜。三年前的漫天馬蹄聲再次嘚嘚回響在耳邊。我忍不住站起來，眼睛空茫地看著下方。

……

於單和我騎著整個匈奴部族最好的馬，逃了兩日兩夜，卻仍舊沒有逃到漢朝，仍舊沒有避開追兵。於單的護衛一個個死去，最后只剩下我們。我有些害怕地想，我們也會很快掉下馬，不知道那些馬蹄子踏在上痛不痛。伊稚斜，你真的要殺阿爹和我們嗎？如果你殺了阿爹，我會恨你的。

“玉謹，我要用刀刺馬一下，馬會跑得很快。等我們甩開追兵一段，我就放你下馬，你自己逃。你小時候不是在這片荒漠中做過狼嗎？這次你重新再做狼，一定要避開后的獵人。”

“你呢？阿爹說要我們一起逃到中原。”

“我有馬呢！肯定跑得比你快，等我到了中原，我就來接你。”於單笑容依舊燦爛，我著他的笑容，卻忽地害怕起來，搖頭再搖頭。

於單強把我丟下馬，我在沙漠中跑著追他，帶著哭音高喊：“不要丟下我，我們一起逃。”

於單回哀求道：“玉謹，就聽我一次話好不好？就聽一次，我一定會來接你的，趕跑！”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瞬，深吸口氣，用力點了下頭，轉瘋跑起來，后於單策馬與我反方向而行。回頭間，只見蒼茫夜下，兩人隔得越來越遠，他回看向我，笑著揮了揮手，最終我們各自消失在大漠中。

我只記得馬兒跑得快，可忘了已經跑了兩日兩夜的馬，馬上又不停地流，再快又能堅持多久？還有那腥氣，引得不知道我已經單獨跑掉的追兵勢必只會追他。

……

沙盜好像對這個追與逃游戲的興趣越來越大，竟然沒有再直接砍殺任何一個人，只是慢慢從兩邊沖出，開始包圍商隊。

眼見包圍圈在慢慢合攏，我猛然拿定了主意，這次我非要扭轉上天已定的命運。看了眼狼兄，對著前方發出一聲狼嘯。狼兄抖了抖子，緩緩立起，微昂著脖子，嘯聲由小到大，召喚著他的子民。

剎那間，茫茫曠野里狼嘯聲紛紛而起，一只只狼出現在或高或低的沙丘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夜中，一雙雙閃爍著綠的眼睛仿佛點燃了通向地獄大門的引路燈。

不知道沙盜們屬于哪個民族，大吼著我聽不懂的話。他們放棄了追擊商旅，開始急速地向一起聚攏，一百多人一圈圈圍了一支隊伍，尋找著可以逃生的路口，可四周全是狼，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另一個地方。狼群遙遙盯著他們，他們也不敢貿然攻擊狼群。生活在沙漠里的沙盜又被稱為狼盜，他們應該很了解一場不死不休的追逐是多麼可怕。

那支商旅隊伍也迅速靠攏，雖然弱小，但他們都有著極其堅強的求生意志。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旁邊是沙漠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沙盜，外圍是上萬只的狼，一般的商旅面對這樣的形還能隊伍如此整齊？

狼群的嘯聲已停，沙盜們也沒有再大吼大，靜謐的夜中著幾稽，這麼快沙盜就從捕獵者的角變了被獵者，真是人生無常！我估計他們該想用火了，可惜附近沒有樹木，即使他們隨攜帶著火把，那點兒螢火之也沖不出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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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沙盜逐漸點起了火把，我拍了拍狼兄：“估計他們已經沒有興趣再追殺別人，讓狼群散開一條路放他們走。”狼兄威風擺夠，剛才因他們而忍著的不高興也已消散，沒什麼異議地呼嘯著，命狼群散開一條路。

起先在混中一直沒有人注意藏在高的我們，這會兒狼兄的呼嘯聲忽然在安靜中響起，所有人立即聞聲向我們。狼兄大搖大擺地更向前走了幾步，立在斷壁前，高傲地俯瞰底下的人群，聳立如針的發在月下散發著一層銀，氣勢非凡。

我氣得踢了他一腳，又開始炫了。唉！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只母狼要一顆芳心破碎在這里。

此時，狼群已經讓開一條路。沙盜呆呆愣愣，居然全無靜，一會兒仰看向我們，一會兒又盯著那條沒有狼群的路，不知道是在研判我和狼兄，還是在研判那條路是否安全。

我不耐煩起來，也不管他們是否能聽懂漢語，大道：“已經給了你們生路，你們還不走？”沙盜們沉默了一瞬，猛然揮舞著馬刀大起來，跳下馬，向著我們跪拜。我愣了一下，又迅即釋然。沙盜們雖然怕狼，可也崇拜狼的力量、殘忍和堅忍，他們自稱為狼盜，狼就是他們的神圖騰，今夜這一鬧，也許他們已把我看做狼神。

沙盜叩拜完后，迅速跳上馬，沿著沒有狼的道路遠遁而去。

待滾滾煙塵消散，我長嘯著讓下面的狼群都該干嗎就干嗎去，夜還未過半，你們悲傷的繼續悲傷，高興的仍舊高興，談說的也請繼續，權當我沒有打擾過你們。狼群對我可不像對狼兄那麼客氣，齊齊噓了我一聲，又朝我齜牙咧了一番，方各自散去。聽在人類耳里，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下面的商旅人人都仰著頭，震驚地看著我。我看了他們一眼，沒什麼心思與他們說話，招呼狼兄離去。我們剛跳躍下土墩，沒有行多遠，后馬蹄急急：“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我回微點了下頭，只是快跑，想甩他們。

“姑娘，請等等！我們在被沙盜追趕中已經迷失了方向，還請姑娘再指點我們一條路。”

他們如此說，我只能請狼兄先停下。他們的馬離著狼兄老遠，就抵著嘶鳴，死活不肯再多走一步。我讓狼兄留在原地，收斂一下上的霸氣，也斂去自己上狼的氣息，向他們行去，他們立即紛紛下馬。大概因為我穿著的這條是樓蘭服飾，他們為了表示對我的尊敬，向我行了一個樓蘭的見面禮，又用樓蘭語向我問好。

我摘下面紗：“我雖然穿著樓蘭，可不是樓蘭人，他們的話我也聽不懂。”

一個男子問道：“你是大漢人？”

我躊躇了一下，我是嗎？雖然我還沒有去過漢朝，可阿爹說過他的兒自然是漢人，那麼我應該是大漢人了，遂點點頭。

一個聲音在眾人后面響起：“我們是從長安過來購買香料的商隊，不知姑娘是從哪里來的？”循聲去，我認出他就是那個救人的人。

沒想到只是一個年紀十六七的年，姿拔如蒼松，氣勢剛健似驕，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正充滿探究地盯著我，臉上帶著一抹似乎什麼都不在乎的笑。我避開他刀鋒般銳利的目，低頭看向地面。

他察覺到了我的不悅，卻仍舊毫不在意地盯著我。他旁的一個中年男子忙上前幾步，賠笑道：“大恩難言謝，姑娘飾華貴，氣宇超，本不敢用俗，但我們正好有一副珍珠耳墜，堪堪可配姑娘的，姑娘笑納。”中年人一面說著，雙手已經捧著一個小錦盒，送到我面前。

我搖搖頭：“我要這個沒用，你們若有子的，倒是可以給我一套。”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我道：“沒有就算了，你們想去哪里？”

中年男子道：“我們想去敦煌城，從那里返回長安。”

我微一沉道：“從此到鳴沙山月牙泉要四天的路程，我只能領你們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