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笑著說：“啊！看仔細了，是不小心被帶鉤刮了下。”

公主神放松，笑看著他道：“手腳的，真不知道你像誰。后來呢？”

霍去病繼續講著，我一肚子火，再下手，可指甲剛用力，他立即道：“毒蛇！”我一嚇趕忙回。

公主疑地問：“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螞蟻、毒蜂什麼的不，又很喜咬人，不過只要你一，他們就不敢咬了。”公主一臉茫然，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他又繼續講他的沙漠歷險記。我心里哀嘆一聲，算了，形勢比人強豈能不低頭？由他去吧！他也松了力道，只是輕輕地握著我。

等他一切講完，公主看著我問道：“你說編排這個歌舞是為了引你注意？”

他道：“正是。”說完也側頭看著我，眼睛卻第一次寒人，冷厲的脅迫，握著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真正疼痛難忍。我腦子里念頭幾轉，忙也應道：“民膽大妄為，求公主責罰。”他眼變，手上的力量散去，看向公主道：“這所有事都是因去病而起，還求公主饒了去病這一次。”

公主看看他又看看我，輕抿著角笑起來：“好了，都起來吧！本宮本就沒打算怪罪金玉，也管不過來你們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自個兒瞎忙活一通，本宮倒樂得聽個故事，只是第一次聽聞有人竟然能驅策狼群。”

霍去病滿不在乎地道：“這沒什麼稀罕，飛禽走與人心意互通古就有之。春秋時，七十二賢之一、孔子的弟子公冶長就通鳥語，后來還做了孔子的婿。舅父因自小與馬為伴，也是極知馬，驅策如意。還傳聞，西域有能做主人耳目的鷂鷹。”

公主釋然笑道：“是呀！你舅父的那匹戰馬似乎能聽懂你舅父說話，你舅父只要得出時間就親自替它刷洗，有時邊洗邊說話，竟然像對老朋友。我看你舅父和它在一起，倒比和人在一起時說的話還多。”

我試探著手，霍去病未再刁難，只是輕了下就松開。我向公主磕頭謝恩，他也俯磕了個頭，起坐回公主側。公主看著他道：“你去年說是去山里狩獵，原來卻是跑了一趟西域，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該如何是好？”

霍去病哼了聲：“陛下許可了的，誰敢說我？”

公主輕嘆一聲，對我道：“本宮歌舞看過，故事也聽完，喚們進來服侍著回府。”

我忙行禮起喚侍進來。

我跪在門前直到公主馬車行遠，人才站起。霍去病轉看向我，我沒有理他，自顧往回走，他追了上來。我進了先前接待公主的屋子，坐在公主坐過的位置上默默出神。他陪我靜靜坐了會兒，忽地子一倒，仰躺在榻上：“什麼覺？”

我道：“有點兒累，每句話都要想好了才能說，可偏偏回話又不能慢，跪得我膝蓋也有點兒疼。”

他笑起來：“那你還打扮這個樣子？幸虧我聽說公主來，忙趕了過來，否則真是罵死你都挽不回。”

我道：“你多慮了。”

他猛然坐起，沖著我冷笑道：“我多慮？公主把你獻給陛下時，你就是十個比干心腸也沒有回頭地。”

我笑道：“如果有更好的呢？”

他一愣：“誰？這園子里還有未面的姑娘？你究竟想干什麼？”

我看著他道：“今日不管怎麼說，都多謝你一番好意。我現在問你件事，如果有人從我這里進了宮，你會怪我嗎？”

他淡淡笑起來，又躺回榻上：“姨母在陛下眼中已是開敗的花，各地早就在選宮，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絕，不是你，也會有他人。正因為如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陛下駕臨公主府時，公主都召年輕貌的子進獻歌舞陪酒侍奉，也有被陛下帶回宮中的，奈何總是差那麼一點兒，兩三次侍寢后就丟在了腦后。‘生無怒，生男無喜，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一首樂府歌謠，唱得有幾分的都想做衛子夫，可有幾個人有衛子夫當年的花般姿容和水般溫婉？”

我道：“更沒有幾個人有衛大將軍這樣的弟弟和你這樣的外甥。”

他笑著向我拱了拱手：“我就算在外吧！衛大將軍眼中，我就是一個紈绔膏粱子，飛揚跋扈，奢靡浪費，衛大將軍恨不得能不認我最好。”

我笑著反問道：“你是嗎？”

他也笑著反問道：“你覺得我是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有些納悶地問：“公冶長當年因為通鳥語曾被視作妖孽投進大牢，孔子為示公冶長絕非妖孽，才特意把兒嫁給他。你既然擔心我會被看做妖孽，怎麼還把大漠中的事告訴公主？”

“如果當年只有我一人，此事我是絕不會再提，可隨我一同去的人都目睹了你驅策狼群，陛下也早知道此事，瞞不瞞公主無關要。”

我點點頭，人果然不能事事思慮周詳。

他道：“喂我幾個果子吃。”

我將盤子擱在他頭側：“自己吃！我可不是你府中的婢。”

他笑著來拉我的手：“我府中要是有你這樣的，我何苦到你這里來氣？”

我揮手打開他，肅容道：“如今正好沒人，屋子也還寬敞，我們是否要比畫一下？”

他長嘆口氣，又躺了回去：“你這人慣會殺風景。”

我道：“你是不是在府中專會與婢調？”

他笑睨著我道：“你隨我到府中住幾晚不就知道了？”

我哼了一聲，未再搭腔。

他道：“把你的那個人來瞅瞅，是否值得我們費工夫。”

我詫異地問：“我們？”

他挑眉問：“有何不可？”

我低頭默想了會兒：“明白了，不過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讓公主出面比較好。”

他笑起來：“和你們這些心思多的人說話真累，我一句話你偏偏給我想出個額外的意思。我才懶得費那心力。進獻人討好陛下，這事我做不來。不過就是喜歡說‘我們’兩字，我們，我們，不是你我，而是我們，我們……”

我道：“別說了。”

他沒有理會，依舊道：“我們，我們……”我隨手拿了個果子塞到他里，他卻沒有惱，笑著嚼起來。

我站起道：“懶得理你，我忙自己的事去。”

 他也翻坐起：“我也該回去了。”

我笑地睨著他問：“不和我去見人？”

他似笑非笑地問：“你真當我是好之徒？”他目炯炯地看著我，我沉默了一瞬，輕搖搖頭。

他斂去笑意，凝視著我道：“我要就功名，何須倚仗這些手段？非不懂，乃不屑。你若覺得好玩就去玩，只是小心別把自己繞進去。”說完一轉，袍袖飛揚間，人已經出了屋子。

紅姑、方茹、秋香等都在我屋中坐著，個個垮著臉，滿面沮喪。看到我進來，全站起來沉默無聲地看著我。我笑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放心吧！明天太照舊升起。”

紅姑怒道：“你還有心笑？歌舞不能再演，又得罪了公主，以后如何是好？”

我對方茹們道：“你們都先回去，放一百個心，以后日子只會比現在好，不會比現在差。了《花月濃》，我們難道就不會排練別的歌舞嗎？何況如今方茹、秋香可是公主玉口親贊過‘唱得好’，有這一句話，還怕長安城的王孫公子們不來追捧嗎？”眾人聽聞，臉上又都出幾分喜，半喜半憂地退出屋子。

紅姑問道：“你的意思是，公主并未生氣？”

我歪到榻上：“生什麼氣？要氣早就來封園子了，還會等到今日？”

紅姑坐到我對面，替我倒了杯漿：“那好端端地為何不要我們再唱？”

我笑道：“《花月濃》畢竟講的是當朝公主和大將軍的私事，公主目的已達到，自然也該是維護自己威嚴的時候了。如今得恰到好，看過的人慶幸自己看過，沒有看過的人懊惱自己為何不及早去看，肯定按捺不住好奇心向看過的人打聽，口口相傳，方茹和秋香算是真正在長安城紅起來了。”

紅姑一面聽，一面琢磨，點頭道：“即使沒有《花月濃》，人們依舊會來看方茹和秋香。除了李妍這樣的子，長安城各個歌舞坊中的頭牌姑娘誰又真就比誰好到哪里？不過是春風秋月，各擅勝場，其余就看各自手段，如今是再沒有人能過方茹和秋香的風頭了。”

“坊主，有人送東西來。”外面婢恭聲稟道。

我納悶地問：“給我的？”

紅姑笑道：“不是給你的，婢能送到這里來？你這人聰明時百般心機，糊涂時也傻得可笑。”揚聲吩咐：“拿進來。”

一個小奴隨在婢后進來，手中拎著一個黑布罩著的籠子，向我和紅姑行完禮后，把籠子輕放在地上。

“看著像個鳥籠子，什麼人送這東西？”紅姑一面說著，一面起去解黑布。

我問道：“誰送來的？”

小奴回道：“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拿來的，沒有留名字，只說是給坊主。我們再問，他說坊主看到就明白。”我輕頷了下首，讓他們出去。

“好漂亮的一對小鴿子。”紅姑驚嘆，“不過漂亮是漂亮，送這東西有什麼用？要是一對赤金打的倒不錯。”

我起走到籠子前，蹲下看著它們。羽潔白如雪，眼睛如一對小小的紅寶石，一只正蜷著一腳在打瞌睡，另一只看我看它，歪著腦袋也盯著我看。我心里出幾喜悅，嚷著命婢拿谷子進來。

紅姑問：“誰送的？”等了半晌，見我抿著只是笑，搖搖頭，“你就傻樂吧！回頭趕想想以后唱什麼。”話說完，人出門而去。

我把籠子放到案上，拿著谷粒喂它們。那只打瞌睡的鴿子一見有吃的，也不睡覺了，撲棱著從另一只邊搶走了谷粒，另一只卻不生氣，只是看著它吃，我忙又在手指上放了些谷粒。

“你這家伙這麼淘氣，就小淘，你這麼謙讓，就小謙，我小玉。”它倆“咕咕”地著，也不知道聽懂我的話沒有，可惜我只懂狼嘯，卻不懂鴿咕。

用過晚飯后，我急匆匆地趕往石府。看看大門，看看圍墻，正猶豫著走哪個更好，主意還未定，門已經開了一道，石伯探頭問：“是玉兒嗎？”

我應道：“石伯，是玉兒，您還沒歇著嗎？”

石伯讓我進去：“九爺吩咐的，給你留門。”我忙道謝。石伯一面關門一面道：“趕去吧！”我行了一禮后，快步跑著去竹館。

竹簾半挑著，我沖勢不減，一個旋，未竹簾，人已經輕盈地落進屋子。九爺笑贊道：“好手。”我心里很是懊惱，怎麼如此心急大意？臉上卻只能淡淡一笑。

我坐到他側：“多謝你送我鴿子，我很喜歡它們，它們有自己的名字嗎？我隨口給它們起了名字。”

九爺道：“都只有編號，起的什麼名字？”

我道：“一個又霸道又淘氣小淘，一個很溫和謙虛小謙。”

他笑起來：“那你是小玉了。”

我微抬了下，笑道：“是啊！下次介紹你就說是小九。”

他笑著不置可否，遞給我一只小小的竹哨：“據馴鴿師傅說，這兩只鴿子是他這幾年來訓練過的鴿子中最優秀的，怕它們太早認主，放食和水時都從未讓它們看見過。頭一個月只能你喂它們食和水，等它們認下你后，就可以完全不用籠子了。”

我仔細看著手中的竹哨，做得很巧，外面雕刻了一對比翼飛翔的鴿子，底端有一個小小的孔，可以系繩子，方便攜帶。

我湊到邊吹了一下，尖銳刺耳的鳴刮得人耳朵疼，趕忙拿開。

九爺笑道：“這是特制的竹哨，不同的聲音代表不同的命令，鴿子從小接過聲音訓練，能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我喜道：“你教我吹嗎？”

他道：“既然送了你鴿子，還能不教會你用它？”說完又拿了一只竹哨，湊向邊，我忙雙手捂住耳朵，卻不料是很清脆悅耳的聲音。

音單調，但一首曲子吹得滴溜溜、活潑潑，像村嬉戲，另有一番簡單人。

他吹完一曲后，聲向我講述哨子的音和各個命令，邊講邊示范，示意我學著他吹。

窗外暖風輕送，竹影婆娑，窗一教一學，亦笑亦嗔。

不知名的花香彌漫在屋中，說還休的喜悅縈繞在兩人眉梢邊。

心緒搖搖、麻麻，一圈圈漾開，又一圈圈悠回，如如縷，纏綿不絕。

眼波輕，若有，似無意。

沉醉，沉醉，只因醉極的喜悅，所以心不管不顧地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