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謠》第26章 送帕(1)

河南地是秦始皇設立的一個郡,秦朝覆滅,群雄逐鹿中原時,被匈奴乘機奪取。匈奴在河南地的前鋒勢力距離長安城最近的只有七百里,輕裝騎兵一日一夜就可以到達。匈奴每次在河南地發侵略,長安城都要戒嚴。

劉徹登基后,立志要除去大漢帝國的這個心腹之患。元朔二年,衛青大將軍由云中出塞,率軍西行,一面切斷河南匈奴的后路,一面包抄攻擊,將陷于困境的以白羊王、樓煩王為首的河南匈奴勢力驅逐出去,一舉收復河南地。

劉徹在河南地置朔方、五原兩郡,下令移民十萬到河南地,加筑朔方城。但匈奴不甘丟掉有重要戰略地位的河南地,遂頻頻出兵攻擊朔方城。劉徹為了保衛河南地,鞏固朔方城,于元朔六年夏詔令衛青為大將軍,以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仆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后將軍,左史李沮為強弩將軍。衛青大將軍統率六軍從定襄出發攻打匈奴。十八歲的霍去病被任命為驃姚校尉,統領八百年紀相當的騎兵男兒,隨著舅父衛青和姨父公孫賀出征。

我坐在大樹的頂端,遙遙著大路。碎金般的下,鐵甲和槍頭反著點點銀,晃得人眼睛要微瞇。霍去病著黑鎧甲,正策馬疾馳。相較廣袖寬袍,一戎裝的他,了幾分隨意倜儻,多了幾分驍勇颯爽,真正英氣人。

一月未見,他的皮變得幾近古銅,看來是日日在太下曬著。隔著老遠,仍舊能到他繃著的肅殺之氣,我忽然覺得他很像我的同類,很像狼群中初綻鋒芒的狼兄,當年狼兄每有重大的攻擊前,不下也是凝結著一一往無前、決不回頭的氣勢。

他不時會視線掃向路旁,我站直子,立在一條探出的樹枝上盯著他。他終于迎上我的視線,我笑著向他揮了下手,手遙指著長安城中一品居的方向。他在馬上端坐未,馬速毫不慢,冷凝的神也未見任何變化,兩人視線相間,他的馬已沖過了我所在的樹旁,我扭頭目送著他的影在煙塵中迅速遠去消失。

人剛進城門,就上了正要出城的石慎行和石風。石風從馬車里探出腦袋朝我大喊幾聲“玉姐姐”,住了我。

我對慎行道:“石二哥,你這個徒弟怎麼沒有半點兒你的風范?”

慎行微了一笑意,看著石風,沒有回答我的話。石風哼了一聲:“九爺都說了,人貴在真,喜歡說話的人就說,不喜歡說話的人就不說,干嗎喜歡說還非要自己不說?想當年,我可是靠著一張吃遍四方,我……”

我樂道:“你住我究竟什麼事?難道還要和我在這里講古?”

石風瞪了我一眼:“九爺好像派人去找你呢!”

我聽完,笑說了聲“多謝”,轉就走。

竹館日暖風輕,翠竹依依。九爺穿了一件水藍袍子正在喂鴿子,我剛走進院子,地上的鴿子紛紛騰空而起,撲扇的白間,驚破的影間,我卻只看到那一抹和的藍。

他招呼我坐,我笑問:“找我什麼事?”

他倒了碗甜漿給我,沉著沒有說話,我收了笑意,輕聲說:“你對我說話,不必有任何顧忌。”

他看向我道:“只是有些難以解釋,我想問你借用一筆錢,數額不小,按常理,我應該告訴你錢財用途,讓你考慮是否愿意出借,但我不能告訴你錢的去向。如果生意順利,石舫明年應該可以歸還。”

我笑道:“沒有問題,那麼大個石舫放在那里,難道我還會怕?你要多錢?”

他用手蘸了點兒水,在案上寫了個數字。我倒一口冷氣,抬頭看向他。他看著我的表,忽地搖頭笑起來:“不要怕,我已經有了一多半,剩下的你能出多就出多,不要勉強。”

我皺了皺鼻子:“誰怕了?我只是需要點兒時間,剩下的我應該都能出。”

九爺微有些吃驚,打趣道:“你不會是又問你園子中的姑娘們借吧?”

我半笑半嗔:“你怎麼如此看不起人?如今長安城中一半的歌舞坊都在我名下,哪個生意不是好得讓其他歌舞坊嫉妒?雖然今年春天以來,歌舞坊的生意不如去年,但落玉坊因為出了個宮廷樂師和一個傾城人,的波及并不大,一般人連門檻都休想進來,外面現在也只有一個天香坊生意還不錯。”

九爺笑道:“你的生意是好,可你前面花的錢也不,這些賬我心里還約莫有數。如果再遲兩年,你能周轉出這筆錢一點兒不奇怪,可如今總是有些蹊蹺。”

我哼道:“現在不告訴你,回頭錢給你送過來,你就沒話說了。”

晚上回到落玉坊,用過飯后,和紅姑兩人在燈下仔細對了一遍賬,發覺從里掃到外,再從外掃到里,一個銅錢都不,能挪出來的錢不過三分之一。

我郁悶地敲著竹簡

:“真是錢到用時方恨!早知道,平時就該再貪心一些。”

紅姑一面眉頭,一面道:“這還?究竟多才算多?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我嘻嘻笑道:“做生意,功之前先不告訴你。嗯……那個公主歷次賞賜的財賬在哪里?”

紅姑了一卷竹簡給我:“我就知道你該打它們的主意了。”

我一面低頭細看,一面嘀咕:“說著李夫人要賞賜我,怎麼還不見人?用了我們那麼多上好珍珠和各種補品,也不趕惦記著帶利息還我,我看我應該找李大樂師攀談攀談。”

紅姑了個懶腰,掩打著哈欠:“小財迷,你慢慢數吧!我明日一大早還要去其他園子轉一圈,沒神陪你鬧騰。”說完就要走,我趕一把抓住道:“別急,我給你立完字據,你再走。”

“字據?立什麼字據?”紅姑問。

我低頭找絹帛:“我挪用這些錢的字據呀!”

紅姑笑罵:“你數錢數糊涂了吧?這些錢本就是你的,你要用,給我立什麼字據?”

我拖著坐下:“這些錢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你的。”

紅姑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最后才道:“你平日已經給了我不錢,有什麼好玩好用的也都是讓我先挑。”

我搖頭道:“園子的日常瑣事,我幾時過心?平日從早忙到黑,哪個姑娘鬧了小脾氣,哪些姑娘爭風頭、斗心機,都是你在管。我很到別的園子去,可哪里有風吹草,我都一清二楚,這又是誰的功勞?公主賞賜的東西是因為李夫人,可送李夫人進宮,你花的力其實比我多。所以這些錢財,我們一人一半,絕對公平。”

紅姑喃喃道:“那些個活兒,你找個伶俐的人都能干。”

我笑起來:“你幾時學會謙虛了?找個伶俐人就能干?我了那麼久,想找個人分擔一些你的辛苦,卻本沒有合適的。如今只能學石舫,讓聰明好學的小婢跟在你邊進進出出,看過三四年,能不能調教兩三個能干的出來。”

我一面提筆開始寫,一面道:“你不要再推辭,否則我以后心難安,再說我們之間何必那麼矯地推讓?”

紅姑靜靜坐了一會兒,笑起來:“我瞌睡糊涂了,錢到了門前竟然往外推!快點兒寫,寫完了,我仔細收好,也可以放心睡大覺了。”

我笑著把絹帛遞給紅姑,紅姑隨手疊好,收進懷中,風擺楊柳地出了門。

我點完銀錢后,看著燈火默默想了會兒,出一條絹帕提筆寫道:

今天你問我借錢,我很開心,石舫想借錢,在長安城中實在不難,可你找了我,至你是相信我的。石舫的生意,除了玉石和藥材之外都在收,雖然外面最近新開了玉石場,可沒有任何地方需要用這麼大一筆錢。錢雖多,但以石舫數十年的經營,怎麼會拿不出來?石舫以前的錢都到哪里去了?你要如何用這筆錢?聽聞西域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冰雹,農田和草場毀了十之六七,又砸死了不出生未久的小牲畜,再加上漢朝和匈奴打仗,兵禍中已經有不死,你是同西域諸國的人嗎?如果是真的,我愿傾我所有、竭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里咬著筆桿,默默出神。

雕梁畫棟,朱廊玉橋,紅渠綠柳,一切都如畫。一個年輕的子正倚在綺窗前逗鸚鵡,一屋寂寥。逗著鸚鵡,鸚鵡逗著,都是在籠子里,所以相依做伴。

這重重的宮闕、的珠簾下鎖著多人的韶華和眼淚,甚至鮮?和漢朝的妃子們比起來,匈奴的王妃似乎都還算幸福,們至寂寞時,還可以打馬奔跑于藍天白云下,而這里的人卻只能在一方院墻里靜坐。

公主了眼我看的方向,淡淡道:“能有鸚鵡逗的子不算差,你以前雖然行事……但你的確聰明,運氣也比們好。”

我忙收回視線,專心走路:“公主謬贊,民不敢當。”心中卻在琢磨公主未出口的那半句話。

臨進門的一剎那,平公主側頭又看向我,我一點頭,表示一切都會留心。

李妍端坐于坐榻上,見到公主笑著站起,兩人彼此謙讓一番后各自落座。

李妍看向仍立在簾子外的我,對侍輕抬了下手,侍打起珠簾命我覲見。我低著頭小步上前,仔細地行了跪拜大禮,李妍淡然地點下頭,命我起,又吩咐侍都退下,讓和公主清靜地說話。

公主與李妍笑著聊了會兒,對李妍道:“我還要去見皇后,走時會打發人來接金玉。”

李妍忙起相送:“有勞阿姊費心。”

公主一走,李妍招手讓我坐到的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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