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瘟的不同順序的配方，表面癥狀卻都類似，彼此間的差別很是細微。

差別雖然很細微，但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找人試毒，據霍去病的癥狀，仔細觀察后，他肯定能找出解藥。

七種分，不同的順序就有五千零四十種配方，還有分量的不同再衍變出的不同配方，總共超過萬種。即使有足夠多的人愿意同時試藥，可不同人的質對毒藥的反應不同，還要醫師悉試藥人的質，然后據質差異作合理推斷。即使能找到上萬人試藥，也至需要上百名醫高超的醫師去診斷。

現在卻只有五天的時間，五天的時間想靠試藥去配出解藥，完全沒有可能。

孟西漠想著苦笑起來，如果可能，七日瘟也不會被認為是有損天道的毒藥而被西域各國嚴厲止。

他的心中過玉兒的盈盈淚眼，淡淡微笑著，拿定了主意。就這樣吧！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用自己的去試毒，只有自己最直接的，才能最快地出癥狀間的細微差別，然后據自己切的，盡可能逐漸推斷出可能的配方。至于能不能找出解藥，就只能一半靠人事，一半聽天命了。

薩薩兒和塍引跪在孟西漠前不停磕頭：“釋難天，如果要試毒，求您用我們二人，萬萬不可自己嘗試七日瘟。”

孟西漠轉過了子，語氣平淡：“我意已決，塍引準備熬藥，薩薩兒你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尤其是你白天見過的那個子。”

五天時間，他究竟服用了多種毒藥？一天十二個時辰，五天六十個時辰，他竟然在六十個時辰服用了六百種毒藥，平均每個時辰，他就要服用十種毒藥。

為了盡可能爭取時間，在塍引上也試了毒，卻因為觀察癥狀所耗時間長很多，五天只試了六十種毒。

也許是霍去病命不該絕，也許是他的誠心打了天，第六百六十一種配方就是霍去病中的毒，試出解藥的那一刻，他笑了，鐵漢塍引卻眼中有了意。

是藥就帶三分毒，何況是毒藥？毒藥加解藥，釋難天究竟吃進了多的毒？這五天的痛楚，塍引只不過嘗試了六十種，已經覺得五臟都被絞過幾遍，竟比當年在死牢里過的酷刑更可怕。可釋難天，這個看著子弱的男子是怎麼承下來的？他的里藏著怎麼樣的一個靈魂？

服下解藥后，孟西漠從榻上坐起，拿了拐杖，一面起，一面吩咐薩薩兒去請金玉。話還未出口，他卻摔倒在地上，塍引趕著來扶他，他低聲道：“我自己起來。”

塍引還在遲疑，聞聲進來的薩薩兒卻知釋難天的脾氣，立即拉著塍引退開幾步。

孟西漠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站起來，兩條完全不聽使喚。他起袍子看向自己的，一條本來健康的此時膝蓋以下已經全黑，而另一條原本經脈萎，不能正常行走的，反倒因為氣無法正常通行，黑要一些。

孟西漠輕輕按著上的位，一面檢查著，一面臉上的全部褪去。

薩薩兒自小跟著釋難天學醫，看到他的，又看到他換了幾種手法檢查，心中明白，釋難天的在毒藥影響下，經脈已經全部壞死，那條完全健康的也會慢慢萎干枯。

雖然釋難天醫高超，下毒后就解毒，分寸拿極好，可短短五天嘗試的毒藥太多，解藥也太多，點滴沉淀下的毒素，都被一次次的毒藥到部。那可是上千種毒藥的混雜，此時只怕扁鵲再生也救不回釋難天的了。他想說些什麼勸解一下釋難天，可剛張口，淚已經沖出眼眶。

孟西漠原本臉若死灰，聽到薩薩兒的哭聲，反倒淡淡笑了，指了指一張胡椅，示意薩薩兒把胡椅挪過來：“五天時間，老天給了我運氣讓我試出了毒，這大概就是老天索要的報酬，很公平。去請玉兒把霍將軍帶過來吧！把攔在外面，不要讓進來。”

薩薩兒一臉激憤，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釋難天為做了多，又犧牲了多，到了此時還不忍心讓知道。但是心中的天的吩咐，他不敢半點兒違背，只能下一切悲傷和憤怒去請那個人。

孟西漠聽到玉兒在屋外嚷著要進來，他知道攔不住，只能決定放進來，可解毒時，只要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勢必會問他的怎麼了。

他命塍引熄滅了燈，玉兒進來的一瞬，他彈了迷藥。

夜已過半，霍去病上的毒完全清除。疲力竭的孟西漠默默凝視著并肩睡在榻上的霍去病和玉兒。

有風從屋外吹進，吹熄了蠟燭。屋倒不覺得昏暗，皎潔的月傾瀉而，恰恰映照在玉兒臉上，越發顯得如玉。

距離這麼近，近得自己一手就可以到。

可距離又這麼遠，遠得永遠不知道他和曾經有多近，遠得今生再無可能。

初次相識時，那個衫襤褸、放聲大笑的。

長安城再次相逢時，那個心思細膩、談笑間照顧他于無形的子。

屋上賞月，他院吹笛。

星夜探訪，卻在他窗外靜站不前的子。

為了他去學吹笛，一片芳心全放在一曲越人歌中的子。

從秋到春，從春到冬，種著鴛鴦藤，也種著的心，種著對他的。

當日笛子上的點點跡，的心痛，他以為只是人生的一個片斷，卻不料了他一生的心痛

原來一切都清晰得仿佛昨日發生，擱下笛子，轉子，轉而出的一步步依舊踏痛著他的心

鴛鴦藤前，為什麼會殘忍地把袖子從手中一點點拽出？孟西漠，你當年怎麼可以對如此殘忍？對自己如此殘忍？為什麼不可以放縱自己一回？

如果第一次聽到曲子時，他說了“好聽”。

如果凝視他時，他沒有避開的視線。

如果握住他的袖子時，他沒有拽出。

如果飛躍上墻頭時，他能開口解釋。

如果在他病中，抱著他時，每一句的許諾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人生偏偏沒有如果。

不知道癡看了多久，屋子漸漸昏暗時，他才驚醒。

月亮已經要墜落，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可他卻要永遠退出的生命。

霍去病和是般配的。

他能陪著縱橫四海，能馳騁萬里，能爬最高的山，蹚最急的河

而自己

孟西漠低頭看著自己的，從此后，這一生都只能依賴椅了。

一方絹帕，卻是萬千心思。

他提起筆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終還是沒有能寫下“玉兒”二字。

他無法和訣別，只能用“霍去病”開頭。

玉兒一進哈就能看到金為沙漠、碧為泉水的月牙泉形狀的醫館招牌，和當年戴過的耳環一模一樣，會立即明白到哪里去接逸兒。

當日在月牙泉邊月下偶遇時，他因為霍去病在他面前故意重重說出“夫婦”二字而有幾分氣，也想看看霍去病看到玉兒對這個招牌的反應時的表，此時卻后悔用了這個招牌，現在他寧可玉兒永遠不要想起他。

當“相見無期”四個字寫下時，他面上奇異地帶著笑，可笑下的那顆心卻剎那間灰飛煙滅。

玉兒，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你的格，如果知道我雙因為替霍去病解毒而徹底廢掉，恐怕再不能安心和霍去病去過你們的暢快生活，可我要看的是飛翔著的你，而不要看因為愧疚而被羈絆住的你。

清晨的斜斜打進了屋子，榻上的二人被一片絢爛至極的華環繞。

孟西漠微笑著想，他們的世界是屬于的。

他握起了玉兒的手，遲疑了一瞬，緩緩低下了頭。

，深深地落在，的上。

玉兒，原諒我做了小人，原諒我對自己的放縱

的和想象的一樣，甜、芬芳、溫暖，可這個過程卻是永遠都沒有想象到的竟是一種痛到骨髓的苦這齒間的纏綿，口舌間的旖旎，是以絕為烙印

良久后。

他抬起了頭，把的手放在了霍去病的手中，決然轉，推著椅向外行去。相見無期！

在木棉樹空地上坐上一陣，

把雅爾的心思猜又猜。

在柳樹蔭底下坐上一陣，

把雅爾的心思想又想。

西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雅爾的背影過了。

北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雅爾的背影從側面過了。

東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雅爾的背影從后面過了。

榻上的人兒還未蘇醒，這一次沒有看到他的背影，而他也再未回頭。

一人一駝緩步而行。

天山雪駝雖然可以奔馳如電，但從此后，因為他的，要委屈了這匹神俊的駱駝。

不過現在，他寧愿它慢點兒，再慢點兒，可即使再慢，雪駝依舊會帶著他一步步遠離。

碧空萬里，綠草接天，明。白的羊群、黑的駿馬，如散落的珍珠一般點綴在綠絨地毯上。矯健的牧人正縱馬馳騁，麗的姑娘哼唱著牧歌，歌聲歡快愉悅：“云朵追著月亮，雅爾伴著伊珠，草原上的一萬只夜鶯也唱不完他們的歡樂！”

他不停下了駱駝，怔怔聽著。

這一生，快樂曾經離他很近，但終究錯過了。

心如刀絞，一陣劇痛下，他俯在駝背上咳嗽起來，半晌都抬不起來，里一腥甜，未及反應，駱駝雪一般白的皮上已落了幾點黑紅，原本該是鮮紅的，卻著郁郁黑氣。他淡然地看了一眼，隨手揮袖，替駱駝拭干凈。

草原上的風夾雜著花草香吹過他的子，勝雪白飄浮間，只有地上的一個孤零零黑影變換相伴。

日出時的壯彩已經散去，此時聚散無常的天邊流云恢復了白，他心中忽有所悟，輕拍了下駱駝，催其快走。取出腰間的笛子，伴著牧的歌聲吹起了曲子。雨后霓虹，云海日出，春日繁花，人世間的景大都難以擁有，不過駐足時，曾經歷過麗就已經足夠了。

笛音清靈，和著牧的歌聲直沖云霄。孟西漠眉眼間的痛楚仍在，面上卻是帶著一個淺淺的笑。

縱是深，奈何緣淺，但不悔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