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時候，時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朝被子裏拱了拱，就聽到門外傳來疑似是蘇清衍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聲音極低，好像就怕聽到了一樣。

“我走了。”

就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跟蚊子一樣。

時玖一時以為自己幻聽了，了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變化了人型。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才覺得好像不對勁。

這的原是耳廓狐，耳朵超大，聽力極佳，剛才確實是蘇清衍在講話？

走了？去哪？

時玖一懵，下一秒馬上跳了起來，披上服就是一個百米衝刺，可院子裏本沒有人影，就好像剛才真的隻是幻覺一般。

可將屋子都找了個遍，蘇清衍不在。

時玖心中泛起了幾分擔憂和恐懼，都沒有再去仔細漫山遍野的找了，因為相信自己的直覺。

急急忙忙的出了結界就朝山下追去，卻在結界外就被喬柯攔住，“嘿，玖去哪啊？還是知道我要來，特意來迎接我的？”

“你有沒有看到蘇清衍出去？”時玖忙一把抓住了他，這時候才看到喬柯後跟著一個，正是那日吵架的黎長安。

喬柯將黎長安往前一讓，“行了，我也帶你來了，人也在這了，要道歉要賠罪的就趕吧。”

時玖哪有心思聽他們在這裏話，抓著喬柯使勁搖了搖，吼道：“我問你有沒有看到蘇清衍，他是不是下山去了！？”

喬柯被吼了一句，有點懵，下意識的道：“他去封印窮奇了啊，你不知道嗎？”

“什麽時候的事？”時玖急得跳腳，“什麽窮奇，在哪裏？人呢？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你不必如此擔心。”喬柯沒心沒肺的笑了，“仙門十八派的掌門，還有我們靈山的七位道君都去了，封印這事我們幹了幾百年，此次隻需引仙的力量，不會有危險的。”

“你懂個屁！”時玖打斷了喬柯，什麽窮奇一點也不關心啊，隻是抓著喬柯道：“在哪？那窮奇在哪？”

喬柯實在不懂為何時玖如此著急，可也沒辦法，隻能道：“你別急，我帶你去就是，隻是……”

他轉眼看了一眼，被著上門道歉賠罪的黎長安，黎長安的臉很不好。

“不過就是吵鬧了幾句，沒什麽大不了的。”時玖手一揮，也算是原諒了黎長安，黎長安的臉好了很多。

隻是也不等話，時玖抓著喬柯就往山下衝去。

“哎哎哎……姑，別急別急，要去也劍啊，劍最快……能追上，能追上的……”

兩人瞬間不見了蹤影，就喬柯的聲音也是漸漸遠去。

黎長安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最後還是哼了一聲，頗有些不自在的將賠罪的禮放在了結界外，這才轉離開。

雖然是吵了一架，不過剛才時玖那一句話得頗合的心意，不過是一時意氣吵了一架，算不得什麽，就爹大驚怪的，還要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黎長安笑了笑，覺得時玖還是可以當朋友的，這不吵不相識。

隻是也沒想到，這禮……竟是再沒有人來收了。

……

喬柯被時玖掐著脖子威脅著整整劍了三，一刻不停，靈力都全被榨幹了，臉慘白，整個人覺都水了，這才在第三日的黃昏到達了腐蝕之海，這時蘇清衍跟著一群人正要進沼澤之中。

“蘇清衍！”

還在半空之中時，時玖便等不及直接跳了下去，大喊了一聲，“你給我站住！”

蘇清衍果然停下了腳步，麵平淡的轉過來，就看到時玖飛快的朝他跑來，他隻是低聲對邊站著的幾位掌門和道君道：“你們先進去準備。”

“是。”一行二十多人，還帶著數百名弟子，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進了腐蝕之海的結界之中。

時玖也不管那麽多，衝上去抱住了蘇清衍的胳膊，整個人都恨不得掛在了他上，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恐的問他：“你要去哪，要去幹什麽？”

蘇清衍的了，還沒話，時玖就打斷道：“不管，不管！不管你要去哪裏，不行，不準！”

“跟我回去，我們回家去？”時玖死死的拽著蘇清衍的手，就怕這一放開，他就會離而去。

“你怎麽……”蘇清衍悠悠的歎了口氣，然後聲音和了許多，像是在輕聲哄，“你先回去，在家裏等我。”

時玖使勁的搖了搖頭，蘇清衍十年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這心中才剛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就整了這麽大一出。

什麽封印窮奇，一聽就十分危險啊！

“窮奇是以冰風落玉封印的，如今封印越來越不穩，毒氣蔓延，方圓百裏已經淪為死地……隻剩下毒氣彌漫的沼澤。”

蘇清衍卻開始與平靜的解釋了起來。

這萬年來，毒氣彌漫得很快，所到之寸草不生，不知道毀了多人族村鎮，死傷無數。

為了製窮奇的毒，各門派每十年就要花費巨大的心力和資，甚至每年都要犧牲不弟子去鎮窮奇，填補封印。

就是因為世上再沒有人可以用這冰風落玉。

如今冰風落玉的主人是蘇清衍，以冰風落玉再下封印，封住窮奇，控製毒氣蔓延，這便是他不能推卻的責任，為世人，也是為蒼生。

他得很平靜，目清澈，很認真的看著時玖，“它既然已經認我為主，這就是我應承擔的責任。”

“我不管！我不管！”時玖喃喃開口，聲音卻在蘇清衍的注視下漸漸了下去。

“那……”管你什麽事啊？誰願意去就讓誰去啊？

時玖心裏這麽想，可看著蘇清衍那雙澄淨的眸子，卻是不出口這樣的話來。

他是山雪峰上最純淨的那一片雪花，不染塵埃，不紅塵，品行高潔……他有一雙澄淨如一樣徹的眼睛，淡漠、冰冷、純粹……容不得半點的汙穢，這世間的一切骯髒黑暗，皆無法沾染他分毫。

他絕不會推任何屬於他的責任。

時玖的話卡在嚨裏，那一點點的自私，一點點的私，卻怎麽都不出，最後隻能道：“那你帶我一起去，否則就誰也別去。”

不等蘇清衍反駁和拒絕，繼續道：“你要是嫌棄我拖累，我可以變狐貍，就像以前那樣呆著，我很乖的，絕對不會打擾你，耽誤你的。”

“……”蘇清衍迷之沉默。

時玖能夠控製人型後，極再變回狐貍，更別像以前一樣賴在他的襟裏窩著睡覺了。

蘇清衍雖然想念時玖的茸茸的一團，但是拒絕了，淡淡的聲音，有了些溫的語氣，“就在家裏，等我回來。”

時玖瘋狂搖頭，索一把抱住了蘇清衍的腰，死皮賴臉的道：“你帶也得帶，不帶也得帶！不然你就打死我，否則我死也不鬆手！”

“……”蘇清衍渾一僵，住了時玖的手，微微用力想將的胳膊拉開。

可時玖就是鐵了心不，蘇清衍也就不敢再使勁了，怕弄疼了，隻好輕輕的鬆開了手。

歸墟老祖雖過，帶著時玖或許有一線生機，可他不願意去賭，用時玖的安危去賭這一線生機。

他命中如此，邊人皆不會有好下場，時玖跟著他……也不會有好結果，他比誰都清楚，所以不能讓跟著。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蘇清衍的語氣冷了下來，突然話鋒一轉，問了時玖個措手不及。

“什麽？”時玖裝傻。

蘇清衍垂眸看，眼眸平靜無波，聲音也是冷漠得很，“為何非要跟著我？”

有的話，埋在心中，自以為不在意的……卻沒想到，當有了理由問出來時，他才恍惚明白，他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在意。

非常的在意。

所以，並不完全是為了阻止跟去，怕會有危險才的，而是他……竟然也很在意這個答案。

或許不問，就再沒有機會了。

蘇清衍從來沒有話這麽快，這麽咄咄人過，他不等時玖回答，一字一句的道：“我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你闖我家救我是為何？一路上護我安危，教我修行又是為何？為何一直不離開？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何一定要跟著我？”

時玖被他這一長串的‘為何’問得愣住，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卻凝眸看向時玖，直直的看進的雙眸之中，語氣冷漠之中又帶著幾分抖。

“是因為……我長得像誰？”

“什麽？”時玖懵了，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蘇清衍的到底是什麽？

“若隻是因為我與誰有相似之，因著那這一分相似……你大可不必如此。”蘇清衍將時玖扶著站好，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本就冷清，當他想要與誰保持距離時，哪怕他就站在眼前，兩人之間，卻仿佛突然就隔著千山萬水，相隔了一整個世界。

隻是一瞬，時玖突然明白蘇清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他是誤會了什麽？

時玖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中明明因此刻蘇清衍的疏離而有些難過，卻還是笑著道：“你什麽意思啊？你是不是誤會……”

“我不需要。”蘇清衍垂眸看，那雙眼百轉千回，竟是看不清楚，裏麵究竟是些什麽緒，“不需要從別人上轉移來的。”

時玖瞪大了眼睛看他，蘇清衍卻是別開了臉，躲避了時玖的視線，袖中了雙手，淡淡的道：“你放心，不論如何，隻要有我在一日，我都會護著你的。”

“你……”時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忘記的人是他，怎麽如今還反過來責怪了？

“我沒有……”時玖艱難的開口，但若要解釋，卻又顯得很蒼白無力，語氣幹幹的，一時竟不知道該點什麽。

上前一步，想抓蘇清衍的手臂，被蘇清衍躲開了。

而蘇清衍仿佛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臉不是很好，連那總是櫻的，都蒼白了一些。

他轉頭看向一直在一邊默默無語恢複靈力的喬柯，突然道：“帶回去。”

喬柯了因為消耗靈力而有些悶疼的口，莫名其妙的道：“不過就是去下個封印而已，你們……至於嗎？”

怎麽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蘇清衍……”時玖可憐的喊了一聲，試圖像以前一樣，一這麽喊他，他總是會心的。

可他沒有，隻是垂著眸子，“你若回答不了我，就回去吧。”

“我……”時玖張著，一時語塞。

才發現，原來蘇清衍懟起人來，也那麽厲害，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蘇清衍趁著時玖沒反應過來，一彈手靈力化作線，將時玖捆住。

“帶走。”完，他轉離去，就在要踏進結界的那一刻，時玖突然大喊一聲，“蘇清衍！我回答你，我可以回答你！”

蘇清衍腳步一頓，果然還是很在意，還是想要聽親口回答。

時玖深深吸了一口氣，憋著一口氣極快的喊了一句，“你像我死去的兒子！我兒子！”

“……”空氣瞬間靜謐，就連喬柯的下都驚掉了。

時玖卻還在淒慘的喊道：“我眼睜睜看著我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四兒子五兒子六兒子七兒子都死了我絕不會再看著你死，絕不會！”

蘇清衍的影抖了起來，因為背著時玖，人看不到他的表，但看他抖的影……怕是很才對！

時玖一口氣了這麽長一串，息著，卻是再接再厲的悲慘哭嚎道：“所以你不能丟下我啊，不管你要去哪……你得帶著我的，你就跟我八兒子……”

話沒完，時玖正哭得悲切，蘇清衍頭也不回的進了結界，毒霧瞬間將他的影吞沒。

時玖的哭喊聲戛然而止，張口結舌，眼角還掛著‘真誠’的淚水，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怎麽搞的？不信嗎？我得很真誠的啊，難道還不夠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