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類醫院》第10章 送溫暖
梅封在值班室吃泡麵。
他不喜歡味道重的泡麵,什麽紅燒牛,老壇酸菜,他一律不泡,唯獨味道偏淡的鮮蝦魚板麵。
開水滿上,他趕了份病例,保存好,揭開蓋子。
麵已經泡發了,但他並不在意。
這樣的麵,更,他可以狼吞虎咽,不必害怕到胃裏不消化。
一大口塞在裏,還沒咬斷,海吹紗來了。
海吹紗眼神飄忽,並沒有看他,但腳尖卻都麵對著他,顯然是有事相求。
梅封吸了麵,口齒不清地問:“你是想問我借生發水?”
海吹紗:“啊?”
梅封:“……”竟然不是嗎?!哎喲,他暴了!
海吹紗:“那個什麽……”
梅封:“你說,不要支支吾吾的,是我爺爺又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但你又不想去了?”
海吹紗先是憤怒,而後低下頭,摳手指。“不是。”
梅封打了個嗝,全是鮮蝦魚板麵的味味兒。
“說呀。”
海吹紗語速極快道:“你知道的,我對找男朋友從來就不興趣,而且我爸走得早,我也從沒有給男生買過服什麽的,而且的而且,你是知道的,我沒時間出去逛街買服,網購的質量也不太好,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
聲音越來越低。
梅封:“什麽?你說什麽?”
梅封的普通話不好,連帶著普通話聽力也不大好。
海吹紗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氣,快速道:“我想問你借點服。”
“……啊?”梅封問,“服?什麽服?”
海吹紗說:“我比對了,醫院男同事裏,就你最高。而且你結婚了,嫂子給你買的服看著也不奇怪,眼好的。所以……”
海吹紗這次終於講了出來:“我能不能問你借……不,問你要點你不穿的舊服,衫家居服什麽的,你今晚不是不用值班嗎?你今天回去找一找,跟嫂子說一聲,明天你來上班時帶上。回頭我請你跟嫂子吃飯,或者我包你一個月的泡麵。”
梅封不明所以:“……你借我舊裳幹嘛?”
海吹紗:“能不問嗎?”
梅封喝了口湯,忽然開竅:“啊!你是給那個誰穿的吧!”
被猜到了。
海吹紗別過頭去,解釋:“妖一般不畏寒的,但我看他上都是傷,又被釘子穿了骨頭,每次去看,他都抱著暖氣片不放手,可憐的……”
“你給他買……”
“來不及嘛!”海吹紗拍桌子,“就是快遞也要等幾天,他天天隻穿著病號服也不是個事。你知道的,我又有選擇困難癥,網購買服都要挑很久,怎麽好意思隨便買給他?而且買給他……多別扭。我隻給男朋友買服。”
“紗紗,你有男朋友嗎你?”梅封笑。
“你管得著嗎?”海吹紗說,“反正我發過誓,男的想讓我給他買服,那就隻能是我爸和男朋友!反正我就是不能給別的男人買,反正我買了就隻能給男朋友買!”
海吹紗有些別別扭扭的傲,相親屢次不,全是因為眼高,對待又向又潔癖。
的生命裏,拋開患者,別的男人都不配花費心思,隻有爸爸和假想中的男友,值得投。
爸爸去世後,就再也沒有男人值得海吹紗多看一眼了。
“行了,知道了。”梅封扔了泡麵盒,說道,“真跟小孩兒一樣。我晚上回去就翻翻,我舊服多的。”
第二日,梅封拎來了整理好的三大袋服。
梅封的太太是個兒繪本畫家,是個很細心的人,家居服,,衫,,外套……按照類別和疊放整齊,甚至還手寫了張卡片“送溫暖給你”,旁邊畫了個燦爛的笑臉。
海吹紗謝後,給夷送去了溫暖。
梅封大步追上,又塞來一個塑料袋:“也是服。一件羊衫,拿去吧。”
是件墨綠的羊衫,塞在皺塑料袋中,看起來與其他服待遇不同。
海吹紗問:“它怎麽單獨放?”
梅封訕笑著擺手:“沒什麽,放不下了。”
夷收到服,自然是一番謝。
他拿出一件駝衫,嗅了嗅,閉眼說道:“梅封,三十七歲,已婚,有兩個孩子。因為作息不規律,腎髒和營養都不太好,發……”
海吹紗打斷他:“差不多就行了。”
夷還在念:“配偶三十七歲,是個……畫家作家?寫寫畫畫的工作。嗯,頸椎不太好,此外,需要注意腸胃。”
聽到這裏,海吹紗索坐了下來,看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夷又聳了聳鼻尖,狐貍尾晃了晃,停了下來。
“大一點的孩子,已經十二歲了,讀書很好……唔。”他忽然蹙起眉,“要提醒他,遠離那個煙的朋友,我看到了一種不太好的未來可能。”
海吹紗問:“你是說,讓他注意,不要不好的朋友?能說些嗎?”
夷睜開眼,道:“一個圓臉,個子不太高的卷……黃頭發?咦,黃頭發?”
夷這是第一次見誇張的染發。
“總之,讓他放學記得按時回家,遠離這個黃頭發會煙的小孩兒。”
“好的,我會提醒梅封的。”
夷把這件服套在上,他套頭的時候,因為領口有些小,頭鑽出來時,狐貍耳朵也鑽了出來。
是一對兒又長又薄的尖耳朵,外表覆著一層黑絨邊。
耳朵抖了兩下,收了起來。
夷眼下起了紅暈,更像狐貍人了,地同解釋:“掛耳朵,所以把耳朵豎了起來。”
海吹紗眼看著,目幾乎黏在了他頭頂,想讓他再來一次,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夷拿起一件短外套,嗅了嗅,說道:“他很喜歡小兒。小兒今年七歲,很活潑。”
海吹紗點頭:“嗯,很可的小姑娘。”
夷閉著眼睛,沉默了好久,嚴肅道:“讓遠離水邊,永遠不要靠近江河,尤其是邊有人的時候。”
海吹紗變了臉:“梅封說,等天氣暖和了,就給報個遊泳班。”
“最好不要。”夷搖頭,“是個熱心腸的小姑娘,水會給帶來不好的事。”
海吹紗來了梅封。
梅封聽說與自己兒有關,跑著就上來了,他顧不上氣,來了就問:“是說要遠離水嗎?到什麽程度?”
夷道:“我能看到未來的很多種可能,我說的,也不一定會發生。我隻是看到,會被朋友連累,被水淹沒。”
梅封兩眼一翻,差點過去。
“那怎麽辦!!”做父親的人聽到孩子會發生不好的事,立刻就急了,扳著夷的肩膀搖。
夷也不說疼,他充分理解父親的心,寬道:“沒關係,隻是別讓學遊泳,永遠別帶到江河邊就好。那樣的孩子,如果學會了一項技能,就一定會去用這個技能做些什麽。”
梅封聽懂了,他不住地說道:“沒錯沒錯,我兒就是這樣的格。”
可這之後,梅封又道:“我應該沒猜錯你的意思吧,如果我兒學會了遊泳,就會因為下水救朋友而……”
夷點頭。
梅封忽然問:“那不學遊泳,以後那個……落水的朋友呢?怎麽辦?”
懂了他意思的夷目祥和:“放心吧。如果不靠近水邊,就永遠沒有朋友會在眼前因水而逝。”
梅封這才鬆了口氣,夷笑道:“你們一家,真是好人。”
“還有兒子的事……”海吹紗提醒。
夷道:“嗯,兒子就提醒他早些回家,多關心他,不然就要被不走正道的朋友帶歪一陣子了……”
梅封拍著頭,這養兒養生活不易的,他已經有預,自己這頭發會越來越稀疏的。
“那我人……”梅封又問。
“注意健康,多起來運就好,不要久坐。”夷道。
梅封連連點頭鞠躬:“謝謝謝謝。”
夷拎起那件胡塞進破塑料袋中的墨綠的衫,了,很。
“這件怎麽單獨放?”夷問出了和海吹紗一樣的問題。
梅封沒回答。
夷輕輕嗅了嗅,笑了起來,把這件羊衫還給了梅封,說道:“這件我不能收。”
梅封:“嗯?為什麽?是因為我拿來的,你就不要嗎?”
“對,這件是你早上卷起拿到醫院來的,你太太並不知道。”
海吹紗看向梅封:“為什麽?”
梅封到找地要鑽。
夷親切笑道:“他不喜歡這件。這件服,是太太買給他的,但他不是很喜歡這個和圖案,所以趁機塞了出來。”
“沒事,給你你就穿吧。我年齡大了,這服太年輕,我穿不合適。”梅封又把服遞了回去,“我人發現了也不會罵我的。”
夷搖頭:“不可以。”
他指著這件墨綠羊衫,說道:“我看到了,你太太給你的這件服,是有個約定在的。”
梅封不懂:“約定?呃……我記得這件是前年給我的,說是逛街看見了就買了。”
夷輕聲問:“你們二十歲的時候,約定過什麽?”
“二十歲?”梅封呆坐了好久,一拍大跳了起來,“二十!!差點忘了!對對對,是有約定!我跟當時剛剛往,我倆是在大學認識的,是隔壁學校學畫畫的,然後說……”
梅封了淚花,氣息都了,低聲說道:“說,等35歲,我們變了真正的大人,還在一起的話,會送我一份特殊的禮。”
梅封低頭看向那件墨綠的羊衫,他一直不穿這件羊衫,一方麵是因為這件羊衫並不是他喜歡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這件羊衫上,繡著幾隻卡通狗,很稚也很突兀。
梅封:“啊……”
他終於明白了,這狗,是他人畫的。
“是的畫風,沒錯了。”梅封捧著服,呆呆看了很久,又頂著下,不停地說,“怎麽就不告訴我呢?我怎麽就沒認出來呢?”
他又笑又是歎氣,道:“什麽時候跟品牌商合作的?竟然都沒告訴我……”
末了,仍然是那句:“我怎麽就沒認出來呢?”
梅封鄭重把這件衫疊好,放進袋子中。
他眼圈紅紅的,似拚命忍住了想要掉下來的眼淚。
梅封說:“謝謝,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的要把的心意,就怎麽心大意的給扔出去了……”
他等了等,等自己緒平複了,才道:“看來今晚要訂個座位,久違的和約個會了。”
海吹紗慫恿道:“去吃那個特別貴的夜景自助!一個人五百多的那個!”
單的人不懂家的苦,梅封著頭發道:“那個就算了,沒錢,吃不痛快。”
夷告訴他:“拿一支向日葵吧,你們年輕時,應該是因為向日葵結緣的,你太太會喜歡的。”
梅封拍著腦袋:“沒錯沒錯!我倆最初是在大學城旁邊的向日葵餐廳吃飯認識的,卡座上也是一支向日葵,壁紙也是!”
梅封問海吹紗:“咱醫院附近有花店嗎?”
海吹紗指著東邊:“明路有一家。”
梅封飛奔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又咚咚跑回來,與夷道謝。
“你一定是個神!”
他豎著大拇指,這麽說道。
夷狐貍眼滿是笑意,輕聲道:“能幫到你們就好,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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