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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就跟他爹一樣，薄春山慢慢長大點也了個小地，還是個小潑皮。

薄家的名聲在西井巷并不好，家家戶戶都不愿意沾上他們，可大家又談論薄家的是非，且鄰里之間不了鬧些矛盾，薄春山的娘邱氏再潑辣，到底是個人家，爭吵起來難免會吃虧委屈。

那時薄春山好像還不到十歲，被人稱作薄家那小潑皮。

有次邱氏與人吵起來了，那家婦人不敵，當家男人便上了，男人和人吵起來就葷素不忌了，說了不葷話，邱氏只能含淚回家。

第二天薄春山就找上了門。

他什麼也沒做，就坐在那家門前細數這家是非，從婆媳間矛盾，說到妯娌間的齟齬，一大家子人雖分了家卻住在一個屋檐下，也不知他從哪兒知道的這些事，連那家老二在外有個相好的都被他捅了出來，鬧得那家子飛狗跳。

一個孩，你還能去揍他一頓？

再說了人家也不是憑空渾說，都是有那事才說的，又鬧過幾次類似的事后，坐實了薄春山小潑皮的名聲不說，附近住戶反正再也沒人敢去招惹薄家人了。

后來聽說薄春山才十來歲時就跟一幫小混子小地混在一。

今兒聽說他打了這個，明兒聽說他去管小攤販訛銀兩，反正就沒一件好事能跟他沾上。他還打過不說薄家壞話的街坊，再后來又聽說他在某某院給人當打手，好像還幫賭坊收債，行走上都是帶著刀的，不就要卸人手腳。

這些都是顧玉汝聽來的。

由此可見，對顧家這種清白人家來說，薄家人那就是劇毒，能有多遠就要離多遠。

顧玉汝依稀記得，前世薄春山‘調戲’，又被罵了之后，就再沒出現在面前了。

記得自己當時可是松口氣，再加上后來爹出了事，又和齊永寧了親，就更不可能知道薄春山的事了，只偶爾回娘家時才能聽一句半句關于他的閑言碎語，說他又干了什麼壞事，說他犯事吃司進了大牢。

當時還想，街坊們果然沒說錯，上梁不正下梁歪，薄春山果然隨了他爹，不過進了大牢總比丟了命強，希他以后能長教訓能學好。

等他再次出現在面前，就是那次倭寇襲城。

也是那次，才知道原來薄春山一直喜歡自己。

*

薄春山轉回永勝賭坊。

黑夜如墨，這條聚集了城里大半酒樓、賭坊、青樓的街格外喧囂，離很遠就能到這里躁。

薄春山是從賭坊后門進的，沒驚任何人。

臨著賭坊后院一廂房中，此時薄春山著膀子，只穿了條子坐在那兒。

暈黃的燈下，他結實的膀子上仿佛抹了層，虎娃正忙著幫他拆前的白布，隨著虎娃的作，他鼓起的時不時會跳下，顯示他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老大你這是做甚去了？又跟人打架了？”虎娃一邊說，一邊將被染的白布取下扔開。

揭了布，薄春山口的傷也了出來。

是刀傷，正好在側上。

只看傷口位置，若是再深上些許，指不定會送命，不過既然薄春山能坐在這兒，就說明沒有大礙。

“老大，你這兩天是咋了？那天明明不用你上，你自己倒沖了上去，后來挨了一刀，豹哥讓你好好養傷，你也不養，這又是出去做甚了，把傷口弄這樣？”

別看虎娃里絮絮叨叨，理這種傷卻是手，一邊說一邊將金瘡藥往薄春山的口不要錢似的灑，等停止往外滲，他拿出新的白布幫他包扎上。

刀六給他打下手，期間一句話沒說。

不過刀六知道薄春山去做什麼了，因為老大臨走之前，是他跟他說了顧家姑娘的事。

至于為何去找人姑娘，卻了傷口，這刀六就不知道了。難道說老大趁夜黑風高想親人姑娘，被人給捶了？

可想到顧玉汝那張嫻靜秀雅的臉和纖細的小板，再看看老大，刀六不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想法。

薄春山沒理虎娃，低頭看了看口上的白布，見包扎得還算結實，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衫子往上套。

穿裳的過程中，他突然道：“最近子手下收了幾個小孩？”

虎娃沒防備他會突然說這個，愣了下。

“你去挑兩個機靈的，讓他們以后什麼也不干就跟著顧玉汝。”

“老大？”

“只要出門就跟著，給我看了，有事就往我這報。”

“老大，你這是咋了？”虎娃還有點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刀六目一閃，但沒說話。

“我說你聽著就行，哪來這麼多廢話！”薄春山不耐地皺眉道。

虎娃當即不敢再問了。

因為他清楚老大的脾氣，能說的自然會說，不能想說的問也沒用。

“行吧，你們各干各的去，我回了。”

薄春山晃晃悠悠走出門，還是從后門出去的，沒驚任何人。

*

顧玉汝胡思想了一夜，以至于第二天醒來頭疼裂。

幸虧昨兒趙氏跟說了，讓早上不用來，下午再去顧大伯家，所以也就沒起，繼續睡回籠覺。

“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孫氏有些擔憂地對顧秀才道。

“是不是昨天嚇著了？”

“我看也不像啊，問也說沒發生什麼事。”

“那就讓睡吧，估計昨天累著了。”

用完早飯后，顧秀才就和兒子出門了，孫氏將家里收拾了下，拎著籃子去菜市買菜。

等買完菜回來，顧玉汝還是沒起。

洗了手，去了西廂。

見兒睡得沉，進來都沒醒，孫氏下意識手探了探兒的額頭，頓時被手下的溫度驚住了。

忙去打了井水，用浸了帕子給兒敷在額頭上，又來小兒看著大兒，就急沖沖出去找大夫了。

請了大夫來，把脈開方熬藥，又哄著兒把藥喝了，中午顧秀才和顧于回來了，孫氏跟他們說了顧玉汝生病的事。

“那下午讓玉芳去給大嫂幫手。”顧秀才說。

顧玉芳有點不愿的樣子：“爹！”

“你姐病了，你娘要照顧你大姐，你不去你打算讓誰去？”

顧玉芳當即不說話了。

……

顧玉汝是下午才醒的。

醒來后，熱還是沒退，但比早上那會兒好多了，孫氏給端來早就熬好的白粥，讓吃了一碗，吃了繼續睡著捂汗。

本就是接近初夏，定波縣又是沿海地帶，天氣本就熱，早在初春時，人們就穿起了夏衫，這般捂著簡直是難至極。

就這麼昏昏沉沉過了兩天，顧玉汝的熱終于退了，也不反復了，但人卻瘦了不，小臉兒都尖了，人也懨懨的沒神。

孫氏心疼壞了，各種賣菜說要給兒好好補補子。

與之相反，顧玉芳這幾天的日子并不好過。

趙氏是個做活仔細的，自然看不慣別人做活兒手腳拖拖拉拉，又想著二侄也不小了，索就當教了，指著顧玉芳干各種活，一旦干不好，趙氏可不會跟客氣，因此顧玉芳吃了不掛落。

又慣是個氣的，平時家里的活兒都是孫氏做，再不濟還有大姐，什麼時候得到，因此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氣憤。

又見娘如此張大姐，本就是個氣量狹小的，便忍不住說些怪氣的話。

“娘，你總是心疼大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你瞧瞧我這手，要不今天我就不去大娘那兒了，一日不去也沒什麼。”

話音還沒落下，孫氏的眼睛已經斜了過來。

“快去，你大娘是為了你好，你慣是懶惰還刁鉆，我這個當娘的教不了你，就讓你大娘替我好好教教你，也免得以后你嫁出門子被婆家嫌棄。”

顧玉芳氣得一跺腳，出門了。

“玉汝、玉汝，整天都是玉汝，那你當初生我做甚？”顧玉芳邊走邊不忿喃喃道，說到氣，又使勁跺了一腳。

“就是偏心眼，偏心眼……”

“玉芳，這是去做甚？”

顧玉芳抬眼見是街坊孫大娘，忙收起臉上的怒，堆起一臉笑，卻因轉換太快，臉多顯得有些勉強。

“大娘，我去我大伯家。”

“平時都是你大姐去，怎麼今兒換你去了？”孫大娘好奇問道。

“我大姐這幾日病了，我便去替我姐幾天。”顧玉芳擰著帕子垂目小聲說。

孫大娘點點頭：“你倒也是個孝順的。行吧，你快去，大娘也回了。”

顧玉芳目送孫大娘離去，一直到只剩背影了，才收起臉上的笑，正轉打算離開，卻不想斜側里多出來一個人，嚇了一跳。

“你、你、你，你看我做什麼？”

顧玉芳一邊往后退，一邊抖著嗓子說，倒想裝得若無其事，可明顯對方是沖著來的，且也認出對方是誰了。

是那個名聲臭大街的混子薄春山！

“薄春山，你想干什麼？你不會是想……”顧玉芳臉泛白，泛著恐懼的青，估計是聯想到了什麼。

薄春山皺濃眉，這丫頭片子在想什麼？

“你姐病了？”

顧玉芳一愣，過了會兒才猶豫道：“你、你問我姐做什麼？”

薄春山眼睛一橫。

他本就戾氣重，在尋常婦人眼里就是一臉兇相，更不用說是顧玉芳這種小丫頭片子，當即被嚇得忙道：“我姐是病了，病了好幾日了。”說著，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哭腔。

薄春山上下打量了一眼，轉走了。

一直到他走遠了，顧玉芳才緩過來勁兒，心里又是驚又是怒，竟是沒忍住眼淚，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兒，才委屈中夾雜著驚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