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侯門》第 77 章

第 77 章

顧嘉聽得這聲音,回首。

皚皚大雪之中,萬蕭殺,酷寒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沉寂,就連不遠那些排隊領著棉的人群都仿佛遙遠了去。

十八歲的齊二劍眉星眸,棱角分明,沾染了雪花的墨發霜。風吹起他略顯寬大的薄棉袍,那棉袍裹在強健的膛上,袍角飛揚,發出簌簌的聲響。

顧嘉攏了攏自己的大毞,笑問道:“二爺?”

齊二猛地里看到了顧嘉,便不顧一切沖了過來,待沖到近前,才發現自己并不知道說什麼。

冰寒之中臉上竟有了些許燙意,他抿,溫聲道:“二姑娘,今天雪太大了,你好好的怎麼也出城了?”

顧嘉瞧他臉上都泛起紅,只以為是凍的,笑道:“我這是出來看看莊子,不曾想遇到了二爺,二爺這是陪著三皇子做事呢?”

這時候遠的三皇子也看到了,一邊忙碌著,一邊朝這邊打量過來。

齊二頷首:“是,這一批棉本是軍中所用舊,因去年軍中才發了新棉,這舊的便騰挪下來,三皇子便啟奏皇上,想將這一批舊棉發送給窮人來用,好歹能幫他們讀過這酷冷冬日。”

顧嘉聽了,心中有所,不免問道:“這舊棉又有多,能分給多沒有棉寒的窮人?”

齊二苦笑一聲:“不過略盡人事,天下寒士不知凡幾,哪里是靠著一時接濟能救過來的,況且眼下接濟的只是燕京城這里的難民罷了,北方酷寒之地,不知道又有多百姓凍死死。”

顧嘉頓時不言語了。

覺得自己的心好黑,竟然趁著這大冷天想發國難財。

別人凍死了,還想著棉花賣高價掙錢。

齊二看顧嘉垂著眼睛不言語,那修長致的睫上染了些許潤,看著晶瑩人,還有那嫣紅的兒,在這白雪皚皚中越發滴,得讓人忍不住想手輕輕挲。

一時心中泛起熱意,萬般涌在口,待想和說點什麼,可是這冰天雪地的,附近又有許多人,哪里適合說。

于是默了下,只能低了聲音,溫聲道:“二姑娘,天太冷了,你早點回家去,不要在這里,免得凍壞了。”

顧嘉聽他這麼說,從自己那種低落之中醒過來,抬眼瞥了他一眼,看那薄棉凸顯出的結實膛,淡淡地問了一句:“你不冷嗎?”

齊二覺到顧嘉的目,突然就耳子都發燙了。

“我不冷。”他有些結,不過還是努力地道:“我練過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習慣了,這點冷不算什麼。”

顧嘉聽了,便也不擔心他了。

也回想起來了,他好像確實是不怕冷的,冬天里怕冷的時候,就等著他回來鉆進被窩里,摟著他堪比摟著十個暖手爐。

當下頷首:“二爺,你忙,我先回去了。”

齊二卻沒搭腔,而是陪著顧嘉走到了馬車前,對隨行的王管事和那馬夫囑咐了一番,囑咐王管事好生看路,囑咐馬夫要走慢些,以及注意走道路雪淺的一側,免得不小心崴了車。

如此叮囑一番后,他才看向顧嘉:“二姑娘上車吧,路上小心,等回到家里,記得用熱水泡腳,并喝些姜湯驅寒,免得凍壞了。”

顧嘉之前只覺得他沉默話,不曾想竟然這麼一番囑咐,聽得頭都有些大了,只能點頭道:“是,多謝二爺用心。”

說著便放下了車簾,免得又聽他說一番。

齊二看著那影進馬車,又眼睜睜地看著那車棉簾放下,馬夫也駕著馬車離開,兀自站在那兒一會,這才重新回去干活。

回去后,他和三皇子繼續帶著屬下熱火朝天的干,一直到那棉發盡了,兩個人才算歇了口氣,找了酒樓喝酒暖暖子。

三皇子瞅著他:“從沒見過你對一個姑娘這般上心。”

齊二兀自喝酒,不搭理他。

三皇子嘆:“我這才想起來,上次就是這位二姑娘吧,險些被許給南平王世子……后來不知道怎麼,這門婚事就被攪和黃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干的。”

齊二瞅了他一眼,沒吭聲。

三皇子:“對了,我又想起來,好像太后娘娘還沒忘記他,又要給再指一次婚……”

他沒說完,齊二就皺眉了。

為什麼太后娘娘總是盯著顧嘉?又要指什麼婚?真的假的?

三皇子咳了聲:“小二二,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位二姑娘要被指給誰嗎?”

齊二下意識想問,不過看看三皇子那樣,便沉聲道:“關我何事?我為什麼想知道?”

三皇子頓時不說話了。

行啊……小二二學聰明了。

……

顧嘉坐在馬車里,馬車里是燒了熏爐的,穿著大毞并腳踏銅暖腳爐懷抱銅暖手爐,可是依然覺得冷。

之前那麼下了馬車站在雪地里,一下子把給凍了,整個人冰冷冰冷的,需要許多溫暖來慢慢地暖著。實在是今年酷寒,比起往年不知道冷了多,便是穿著厚實的棉大毞再在燒有地龍的屋子里,依然覺得不夠暖和。

顧嘉想著穿了單薄衫站在雪地里的齊二,他怎麼就不怕冷呢,他怎麼永遠

能夠火熱得仿佛燒著的炭,渾都散發出人的熱氣?

一時又想起雪地里排隊領棉的那些人,知道那麼多人等著,僧多粥,棉必然是不夠用的。

許多人將無法領到棉,失而歸,繼續穿著單薄衫在風中瑟瑟發抖,最后凍死在路邊,為僵冰冷的尸,被義莊的人拖起來,像扔麻布袋一般無地扔在馬車上帶走。

顧嘉閉上眼睛,試圖將這個畫面從腦中驅除,試圖去想一些好溫暖的事,可是無論怎麼樣,都無法忘記這一幕。

用兩手捂住耳朵,但是耳朵里卻突然傳來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

這是上輩子的齊二說的,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在燭下讀書,偶爾間抬首看,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哎……

顧嘉長嘆了口氣,重重地嘆了口氣。

狠狠地咬咬牙,對王管事吩咐道:“王管事,去,告訴三皇子,我顧嘉愿意把今年莊子上所產的棉花統統捐獻出來,請三皇子命人代為做發送給那些窮苦之人!”

說話速度很快,快到不給自己思考和反悔的時間。

騎在馬上的王管事一下子就傻眼了:“二……二姑娘?這行嗎……這可是咱莊子上一年最大的出產……”

因為種這一批棉花,那莊子從今年開春后就沒種其他的,現在收了棉花也已經耽擱了秋茬的麥子,等于整個冬天這田地就是閑置的,必須待到明年開春再種。

這就是一年只產一茬的啊!

若是那批棉花全都捐獻出來,等于說這一年莊子上幾乎是沒有任何收,而莊子上來的還要吃飯付工錢,那莊子一年就是不敷出的,這怎麼可以呢?

顧嘉了眼王管事,很是淡定地道:“不過是些許一年的產出而已,算不得什麼,那里有不知道多窮人在寒風中等著棉,人活在世,不能只圖謀利,還要想著一個義字。”

王管事愣了下,之后眼中涌現熱淚,敬佩地對著顧嘉深深一拜:“二姑娘高義,王某自愧不如,在這里給二姑娘磕頭,替天下苦百姓謝二姑娘!”

在這之前,王管事也是誠心跟著顧嘉做事的,是看中了顧嘉的聰明大方,眼毒辣能看準生意竅門,又舍得給底下人使銀子,世故明的王管事知道,跟著顧嘉做事不會吃虧的,比跟著別人強。

是以無論是做買賣,還是當初使用計謀詐出顧大姑娘顧姍的謀,王管事都是鐵了心效忠顧嘉的。

可是如今,顧嘉這一番話,是實實在在讓王管事敬佩得五投地。

王管事活了這麼大年紀,又多年經商,自然是“唯利是圖”的,做買賣賺的就是銀子,他當然不會干不賺錢的買賣。

這一路走來,看著那些窮困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最終凍死在路邊,他也是心有戚戚焉,鼻頭泛酸!

可是心酸是一回事,如果他有那麼一大批能掙錢的棉花,能否拿出來接濟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管事覺得自己走不到,所以當他聽到顧嘉義無反顧地要捐獻棉花的時候,頓時敬佩得五投地。

那王管事熱淚盈眶夸贊了一番后,便趕騎著馬去找三皇子說這件事了。

王管事一離開,顧嘉頓時泄氣了。

呆呆地坐在馬車里,沒了之前說那番話的慷慨,剩下的唯獨是對自己白花花銀子的心疼。

好心疼,好心疼。

可以后悔嗎?

那是的棉花,的銀子啊!

旁邊的紅穗兒開始聽得顧嘉那麼說也是愣了,之后反應過來,那邊王管事已經騎著馬屁顛顛地過去找三皇子說這事兒去了。

紅穗兒知道這事兒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姑娘,這怎麼可以,現在棉花價格太高了,這些棉花至值個上千兩銀子呢,就這麼直接白白送人了,你不心疼嗎?你想想你這大半年心勞力的為了什麼?”

顧嘉面上沒什麼表,心里卻在流淚。

是啊,至上千兩銀子,心勞力的為了什麼?憑什麼白白送了啊,至應該要點錢的。

現在去追回王管事還來得及嗎?

“哎……這下子莊子豈不是要賠錢了,姑娘的銀子不是都給了蕭大爺過去外面買地,那姑娘手頭都沒剩下什麼余錢了!”

顧嘉想到這個,心頓時了下。

是啊,幾千兩的銀票子,都去買什麼山地了,手頭什麼錢都沒有了,全盼著這一批棉花賣了換點現錢,這下子好,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一路上,紅穗兒忍不住替顧嘉心疼,就這麼一直絮叨一直絮叨,顧嘉就這麼聽了一路,越聽越后悔,越聽越心疼,心疼得晚上吃了兩大碗粳米飯。

——反正這是侯府的,不用自己花銀子。

“來日方長,銀子我還是可以想辦法再掙的,今日不掙明日掙……”這麼安自己:“那可是人命,我不好發這種人命財。”

如此對自己一番道德說教后,心里好多了。

不過好是好了,想起來齊二,卻是慨,還是要遠離這齊二啊。

若不是遇到了他和三皇子,是萬萬不會腦子一去捐獻什麼棉花的。

遠離齊二保財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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