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顧嘉回去長廊時，彭氏正在那里東張西著急，見顧嘉總算回來了，好生一番叨叨，最后是皇太后邊的過來把顧嘉領走，顧嘉才算逃得一劫。

順著那漢白玉的臺階拾階而上，顧嘉覺到了皇權的威嚴。

瞧這龍舟賽，多人都得在下面著看，踮起腳尖都未必能看個分明，可是皇家的人卻在高高的觀龍臺上，有茶有水有各樣稀罕致瓜果點心，掛了簾遮著太，要多愜意有多愜意，要不說當皇上好。

待到顧嘉上去了觀龍臺，只見依仗森嚴，外有侍衛，有宮娥若干，只是這麼多人，卻是連大氣都不敢的，觀龍臺上只聽得臺下傳來的呼嘯喧鬧聲，上面卻是半點聲響全無。

顧嘉上輩子沒見過圣人，不過好歹聽齊二提過的，也知道見圣人的禮節，當下依禮上前拜見了，之后又拜了皇太后。

只聞得一個男子聲音傳來，威嚴得很，聽著約莫五十多歲：“這就是博野侯府的姑娘？”

皇太后笑道：“是，瞧著模樣可真不錯，我一見了就喜歡，阿嘉，快快平吧，來我邊坐著。”

說著，又命人賜座。

顧嘉不敢輕易坐下，只再次謝恩。

皇上打量著顧嘉，呵呵笑了：“就是這位姑娘，去年冬天把自己莊子的棉花全都捐給了朝廷，朕一直說要召來見見，只是沒有機會罷了。”

其實這都是借口，要召見，隨便挑一盞茶功夫就是了，不過一個當圣人的，招來一個未嫁的姑娘，終究不合適，所以作罷。這次皇太后把過來觀龍臺，倒是可以看看了。

皇太后聽皇上這麼說，自然是高興，也喜歡顧嘉，知道顧嘉做得那事，又得了賞，越發覺得自己看人不錯的。

皇太后旁邊坐著的是皇后和安定郡主，皇后是個莊重人兒，不怎麼說話，不過面目看著還算和藹。這安定郡主和顧嘉倒是得，也跟著幫腔，笑道：“今日太鬧騰，不趕巧，等哪天挑個清凈的時候，你們聽聽顧姑娘的琴技，那才好呢，我就沒聽過幾個比彈得好的！”

皇太后想起這事兒來，倒是噗地笑出聲：“你啊，輕易不哭的人，竟然聽著顧姑娘的琴技哭了，可見這真是好，等哪天我定是要聽聽的。”

顧嘉就在大家的夸贊之中，推辭了兩次，最后卻不過，也就坐下了，就坐在安定郡主下首的位置。

坐定了，略抬頭看時，只見自己斜對面便是公主皇子等，兩位公主沒見過，也不出名字，可是那三位皇子卻是知道的。

大皇子約莫三十多歲，養了三捋胡，端莊嚴肅，二皇子是個胖子，坐在那里東張西的，三皇子最年輕長得模樣也最俊俏，坐在二皇子下首喝茶。

顧嘉正打量著，恰好三皇子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倒是捉個正著，忙裝作不經意地別開目。

三皇子見到了，邊浮現一抹笑，倒是沒說什麼。

這時候突地聞得一聲震天的鑼鼓之聲，集的鼓點如雨一般驟然襲來，只聽得人心都提起來了。大家探頭看向那觀龍臺下，卻見不遠的護城河里，兩艘龍舟都已經齊頭來到紅緞布做的起點，看樣子是準備出發了。

顧嘉這里看不清楚龍舟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個個紅小人兒綠小人兒，在那里躍躍試，看樣子是要拼盡全力的。

話題自然轉到了這龍舟賽上，皇上笑道：“母后，依您老人家意思，哪隊能奪這金粽？”

原來每年的龍舟賽都會特意鑄一些小金粽子，哪隊奪了比賽，就會贏得這個金粽子。這種金粽子除了端午佳節，其他時候是絕對不會鑄的，可以說是事雖小，千金難求。

皇太后想起來什麼，問道：“阿脩兒是哪一隊來著？”

皇上聽到趙脩的名字，看了眼下面的龍舟，回道；“我記得是綠隊。”

說著還問旁邊的幾位皇子：“是不是綠隊？朕也沒太留意，記不清了。”

底下幾個皇子中，大皇子恭聲回道：“回稟父皇，阿脩兒確實是綠隊。”

皇上這才一臉恍然，捋須笑道：“原來是綠隊，也不知道阿脩兒的綠隊能否獲勝。”

顧嘉從旁聽著，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覺得皇上這一番問話有點作，說不上來的覺，特別是不知道趙脩屬于紅綠隊哪隊這件事，覺有些假，仿佛明知故問。

他故意在兒子面前這麼說，假裝自己不知道？堂堂帝王，又何必演這種戲，偏偏演技又不夠好。

顧嘉不懂，當下也不敢作聲，只是安靜地聽著。

皇家的幾位正在討論著這龍舟賽的事，大家都覺得南平王世子那一隊能贏，皇太后甚至笑著道：“阿脩兒自小文武兼備，我聽說，他五歲的時候就能提著劍，六歲的時候能上馬，這個倒是有些先帝小時候的樣子。”

這麼一說，皇上和安定郡主自然都夸，夸南平王世子如何好。

一時皇上又道：“若說起來母后這些孫輩，最是像先帝的也唯有阿脩兒了。朕的這些皇子，沒一個及得上阿脩兒的。”

這話一出，皇后那臉上的笑便有些不自在了：“也是南平王教誨得好，阿脩兒又是自小好學上進的，哎，說起來也是沒法，你看宮里頭這幾位皇子，有一個算一個的，沒個的。”

這話雖是夸南平王世子，貶低自己家孩子，但是卻多泛著酸的。

顧嘉聽出來了，皇太后那邊自然也聽出來了，便笑著道：“這哪能這樣比，咱家幾位孫子沒一個差的，都好，只是在跟前時間長了，我往日疼他們多，如今阿脩兒才來眼跟前，不常見的，心里有愧，就多說一些他的好罷了。”

這個解釋合合理，皇后也不是那小氣的，當下便不說什麼了，只是笑道：“對了，這次參加龍舟賽的，除了阿脩兒，還有哪個？”

皇后既然問起還有哪個，那自然不是問得尋常人，得是能在宮中走的大家知道的人家。

三皇子見此，便恭聲回道：“回稟母后，這次參加龍舟賽的，只我知道的就有莫大將軍府上的莫三公子，還有孟國公府的二公子，并有榮伯公府康四公子。”

皇上聽三皇子提起，倒是有些意外：“逸騰也參加了這次龍舟賽，他不是才參加完大試嗎？還有逸之，怎麼也參加了？”

三皇子這才稟道：“本是不參加的，只是這次龍舟賽在嚴訓準備的時候恰出了點意外，有幾位船員沒法子出船了，才說要重新招幾位，恰好莫三公子并齊二公子已經過了大試，他們二位便都參加了。”

皇上聽到齊二也參加了，自是贊許，因提起齊二這次得了狀元的事來。

本來皇上中意的自然是莫三公子，莫三公子才華橫溢，三四歲就能詩作對，又寫得一手好字，做得錦繡文章，是為皇上心頭之好。

可是這次大考，莫三公子竟然只得了個第二，反而讓個木頭疙瘩的齊二得了第一，這本就讓皇上意外，也讓皇上開始對齊二這個木頭疙瘩興趣了。

殿試的時候，皇上出的考題是去年的寒冬流民缺一事，因這件事恰好在他心頭，一時不得辦法解決，這才出了這個考題，一個是試試年才子們的時政策論，另一個卻是也想看看年輕人有沒有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殿試的才子文章一出來，皇上最先看的是莫三公子的，看了莫三公子的，便有失了。這文章固然是寫得好，引經據典，回顧歷史上多例子，可以說是洋洋灑灑兩千字，寫得個慷慨激昂。可問題就在于，他寫了兩千字，皇上明明看得是拍案好，可看完后，回顧一下，他到底寫了什麼？提了什麼建議？好像沒有吧？

皇上帶著心頭的迷惘，繼續看齊二的，一看之下，卻見齊二的文章樸實無華，卻句句都在點上，文章中提到了流民的源，流民的危害，以及去年冬日的見聞和對流民的同，最后提到了自己對治理流民的一些想法。

看完這文章，皇上自然也就想到了，三皇子曾經稟報過，說是齊二跟著他一起給流民發放棉的事。

掩卷沉思，皇上最后還是點了齊二為新科狀元郎。

之后皇上來了三皇子，又問起了關于齊二的一些事，問來問去，皇上對齊二是越來越欣賞。

這是一個踏實辦實事的孩子，年紀輕輕的，已經很有見地了，假以時日，必大。

是以如今聽說齊二也參加了那龍舟賽，皇上頓時來了興致，詳細地問起來齊二的功夫。

三皇子笑道：“父皇，你忘了嗎，齊二可是自小陪著兒臣學習騎的，他通騎，拳腳了得，可以說是文武雙全，這次的龍舟賽，因有他參加，不人都看過，說是有齊二，必能贏！”

皇上聽聞大喜：“這個好，這個好，我們且看著，若是齊二真能贏，我就另外有賞！”

說到這里，皇太后突然問道；“齊二是哪個隊的，可是和阿脩兒一個隊？”

這一問，大家全都怔了下，就連皇上也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笑，淡聲道：“不是，齊二是紅隊。”

大家都沒聲了。

齊二是紅隊，南平王世子是綠

隊。

所以，是哪個勝？

顧嘉沉默地坐在一旁，面上帶著淺淡的笑，安靜地聽著皇上這一家子說事兒。顯然皇上和皇太后都是盼著南平王世子能贏的，可是齊二很是出，他們又覺得也許齊二會贏，如今這兩個人在不同的龍舟上，他們就頗有些尷尬了。

最后還是皇上笑道：“好，好，他們年紀相當，如今在這龍舟賽上比拼個高下，這樣比賽才熱鬧！等下無論哪個勝了，朕都要重賞！”

皇上這麼一說，其他人等全都點頭稱贊，紛紛把期待地目放在了那龍舟賽上。

此時紅綠兩艘船可以說是戰況激烈，不分前后，兩艘船上的兒郎賣力地劃船，又有那喊號子打鼓的，把鼓打得震天響，兩岸一旁的看客一個個都拼命大喊著，為自己看中的船隊助威吶喊，更有人將自己手中的五粽子扔向龍船，呼嘯好。

這時候，也是不巧，那紅船不知怎麼竟然船到了岸邊的一棵樹，船略歪了下，盡管船上的兒郎們很快將船調整好了方向重新進發，可是那綠船卻是已經遙遙領先。紅船上的兒郎不甘示弱，起狂追。

可是兩邊實力本來就不相上下，此時紅船遇到了意外，綠船顯然是必勝無疑了。

皇上看著這一幕，笑道：“謀事在人事在天，看來天公竟是要綠船勝出，這是天意。”

其他人等見了，也都知道這綠船必勝無疑了，皇太后自然是高興，咧開笑道：“雖然說這樣有些勝之不武，不過阿脩兒自小運氣就好。”

至此大家都不再討論那龍舟一事，看來是認定了南平王世子所在的綠隊定是能取勝。

顧嘉卻有些不死心，悄悄地拿眼兒去看向下面的比賽，此時因紅綠隊都已經接近終點了，護城河旁有蔭綠水遮擋，顧嘉看不清楚，不過約可以看到紅隊依然比綠隊落后了一小段。

略有些失，心想那南平王世子等下獲勝，必是要上來觀龍臺，自己一個姑娘家就坐在皇太后邊，終究不好看，若是皇太后說個什麼，皇上那邊又要重賞南平王世子的話，怕是當場賜婚都有可能。

而且，綠隊里還有個莫三公子，不得一起上來，這又是一個顧嘉不想看到的人。

一時竟有些如坐針氈，想著該怎麼逃過這一劫？若是皇上真得當場賜婚，自己又該如何拒絕才能不惹惱了皇上？

就在為難犯愁的時候，坐在斜對面的三皇子卻恰好看過來，他打量著顧嘉眼底的憂，眸中出笑意。

顧嘉一抬眼，恰好看到了三皇子的那眼神，四目相對間，顧嘉覺到三皇子眼中笑意仿佛別有所指。

什麼意思？

正納悶著，突然聽到臺下出來雷鳴般的喝彩聲鼓掌聲好聲，人群中有人尖不止，還有人拿著鼓狂敲起來。

這顯然是龍舟賽結果出來了。

大家紛紛看過去，卻因為那綠樹遮擋了，看不到的。

不過諸人心中自然有數，知道這龍舟賽必是綠隊贏了的，皇太后眉開眼笑，臉上皺紋都更深了幾分，道：“皇上，說好的要重賞的，這可不能有變。”

皇上朗聲道：“母后，那是自然，等下先宣那頭領上來。”

而南平王世子本就是皇族子弟，自然也會一起上來，到時候兩個人干脆一起賞了。

一時自有侍衛上來稟報，可是結果卻是讓人大吃一驚的。

“啟稟皇上，獲勝者為紅隊，紅隊頭領為孟國公府的公子齊逸騰。”

這話一出，觀龍臺上雀無聲。

大家都有些意外。

顧嘉心里卻樂開了，想著南平王世子必是要上來的，但是那莫三公子怕是不用上來了，真好。

皇上聽到這話后，足足停頓了半晌，這才道：“宣齊逸騰上觀龍臺。”

他下令了，這宣召之聲自然一重一重地往外傳，很快，臺階上傳來了腳步聲。

齊二的腳步，沉穩從容。

顧嘉目視著那臺階，直到臺階上出了著紅勁裝的年影，便收回目，垂下了眼。

此時的齊二著紅勁裝，腰上艷麗的腰帶把那窄瘦蒼勁的腰束，顯出結實的和修長筆直的兩條大。

剛從龍舟下來的他剛毅的面龐上流著汗，汗水流到脖子里，掛在額頭上，讓人看一眼就能覺到剛才龍舟拼搏的激烈。

不過他姿依舊拔，面目越發冷峻，神中頗有些堅毅沉穩。

齊二上來后，并不曾去看顧嘉，也不曾去看旁人，更是恭敬地上前，利索地跪下行禮，拜見了皇上。

皇上讓齊二平，打量著齊二，還是相當滿意的。

年狀元郎，英姿正當年，文能絕地理，力能排南山，一勁裝鮮亮簇新，舉手投足間好一派大將風范。

皇上笑問道：“逸騰，今日是你紅隊得了勝？”

齊二拱手道：“僥幸而已。”

皇上看他言談間恭謹謙虛，不免更添了幾分好，又問起齊二和三皇子伴讀的事，齊二都一一答了。

皇上頷首，越發滿意，下令重賞，又賜了齊二前座。

齊二謝恩過后，這才坐下。

他的座位就在三皇子下首，顧嘉更斜一點的斜對面。

待到齊二坐下后，顧嘉才有意無意地看了齊二一眼。

齊二恭謹地坐在那里，并沒有看顧嘉。

顧嘉見此，收回目，繼續當自己木泥雕塑。

反倒是旁邊的三皇子，含笑看了看齊二，又看了看對面的顧嘉，見這兩個人仿佛不認識一般，眼中越發有了興味之意。

皇太后倒是記得齊二的，容氏進宮會陪著皇太后說話，提過齊二，是以皇太后知道孟國公府有個老二，是個木頭疙瘩，說話能氣死人。

如今見了，倒是有些意外：“這不好一孩子。”

這邊齊二坐下片刻，皇上已經命人召了南平王世子上來，也照例賜座。

南平王世子和齊二不同，他已經換下來之前穿著的綠勁裝，而是換上了一件水洗藍長袍，縱然是剛剛也和尋常人在那龍舟上勇劃船，可是他看著依然優雅，好像剛剛只是閑庭漫步一般。

他被賜座后，位置恰好就在齊二旁邊。

這就有些尷尬了，兩個人剛剛還比賽龍舟，一個恰好勝了，一個恰好敗了。

說話間因皇上問起龍舟賽的事，齊二便不說，讓南平王世子回答，南平王世子看了一眼齊二，也不說，那意思是讓齊二回答。

最后皇上呵呵笑了，還是讓南平王世子回，南平王世子恭敬地答了。

現場氣氛怎麼看怎麼尷尬，顧嘉只好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看到。

安定郡主素來是個笑樂的，見此就命人取來了投壺，讓大家玩，說是誰輸了誰就飲酒。

這也算是一個樂子，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要不說安定郡主一直寵呢，就是能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去調氣氛，改變話題。

開始投壺后，明顯大家都比之前活躍了，幾位皇子并齊二南平王世子等都去投壺了，皇太后又讓顧嘉和幾位公主也玩兒，年輕男們很快奉命很是“投”地玩起投壺。

玩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顧嘉恰好和南平王世子分了一組。

兩個人對視一眼，顧嘉恭敬淡漠，南平王世子一臉冷然，看到顧嘉看自己，還特意別過臉去，分明是不屑搭理的樣子。

皇太后眼神不好，遠遠地瞧著這兩個人，心里喜歡，問旁邊的皇上：“皇上，你瞧著博野侯府那姑娘，和咱阿脩兒是不是匹配？我瞧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倒像是彼此有意。”

皇上：……

有意嗎？他再次看了看，卻只看出了南平王世子對待那位顧二姑娘尤其格外地冷漠，那眼神好像是八輩子的仇人。

皇太后：“我是想著，阿脩兒年紀也不小了，該娶媳婦了，博野侯府的這個姑娘長得真不錯，若是當我孫媳婦，那該多好。”

皇上又看了看顧嘉，模樣是很好的，便是放在宮里頭也是個致的人兒，至于品，皇上相信能夠在棉價飛漲的時候毅然獻出自己所有的棉花，那定是有見地有壑的姑娘，這樣的姑娘配阿脩兒也是足夠的。

當下恭聲道：“母后覺得好，那自然是天造地設一對，可以改日就給他們賜婚。”

皇太后見兒子也喜歡，笑得瞇起眼兒：“不如今日就賜婚吧？”

旁邊的安定郡主聽著，頓時心里咯噔一聲。

南平王世子配顧嘉？覺得這不好啊！

喜歡齊二配顧嘉，這一對才是怎麼看怎麼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