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君這一劍攔退攻山的妖族大軍，又或者說妖族只是試探，真正目的只為調虎離山，好讓畫皮有機會帶走常瑤。

六妖將之一的魑魅形如三歲孩，有著烏黑的長發，皮黑里紅，利爪握著把比自己都高的寬面長刀殺紅了眼。

魑魅難言人語，張便是咿呀聲，聲氣卻不顯可靈，而是冷怪異，修為低的人是聽見這聲音就頭暈眼花再無戰力。

妖族大軍被攔在下邊上不來，沖在最前面的魑魅想要殺退宋霽雪，卻有些癡心妄想，小孩被打得驚聲尖時它的同胞兄長魍魎總算出援手，將被從空中擊落的魑魅撈起與宋霽雪拉開距離。

兩者都是三歲孩姿，卻已是讓修者聞風喪膽、殺人不眨眼的大妖將。

魍魎著白袍牽著魑魅退后，看向趕來支援的巫山君等人冷哼聲：“人我們已經帶走，今日便不再陪你們這幫老頭子玩了。”

“退！”

魍魎一揮袖，毒霧大規模散開，掩護妖族大軍的影快速撤退。

“把他們攔下！”巫山君沉聲道，“我昆侖豈是這幫孽畜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宋霽雪正要作，卻收到上云峰傳信靈鳥的消息：“夫人不見了！”

這消息讓在場的山君峰主們神各異，有的似乎早有預料，有的卻不敢相信，但更多的人是第一時間去看宋霽雪，默契地等待他的反應。

宋霽雪看起來冷靜無比，一點也不慌，他收劍往回走路過九平峰主時只道了一句：“攔住他們。”

在回去上云峰的路上宋霽雪就聽完了來龍去脈，巡山的人發現昏迷在杏林的侍，侍醒后告知夫人不見蹤影，而周邊還有妖族殘留的痕跡與滿地狼藉。

留守的峰主立馬將此事告知宋霽雪。

宋霽雪來得也快。

侍仍在杏林，趙峰主正為驅散殘留妖氣，被畫皮妖附過后質會變得十分虛弱，此時臉慘白地看向劍而來的宋霽雪聲道：“掌門……”

宋霽雪神淡淡，視線掃過斷裂倒地的杏花樹后最終落在臺階上的一件外上。

他邁步上前彎腰撿起，裳冰涼，主人留下的余熱不知何時已徹底散去。

在杏林的不止畫皮妖一個，卻沒發靈犀劍陣，若是發劍陣在巫山的他會有所應。

也就是說妖族沒有對常瑤手便帶走了。

可常瑤為什麼要跟妖族走？很清楚只要發劍陣宋霽雪就會立馬趕過來，就算是妖皇在也不可能當著他的面把人帶走。

妖族能功把人帶走只有一個原因，常瑤自愿。

宋霽雪眉頭微蹙，穿上外轉時卻將所有緒收斂。

侍跪下道：“是我不該……”

“看好昆侖，我去把人攔下。”宋霽雪沒聽完，只給趙峰主守住云山的命令后便留給眾人一個殘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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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瑤出昆侖不遠便看見一架黑金鸞車停在月下，六翅巨大羽翼展時足以遮天蔽日，三頭以鬼馬之駕車，高昂著的頭皆是獨目，看向走來的伏燼時恭敬垂首。

族的三鬼車后是一道慘白骸骨搭建的巨門。

此門，進妖界。

常瑤頭也不回地上了三鬼車，門開門合后鬼車起駕在天際劃出一道耀眼的火線，過云端另一個世界。

妖界十八州，以九伏州為首，也是妖皇主要統領地，三鬼車直接帶去了城中宮殿，過金碧輝煌，在水榭樓閣最高點停下。

大殿紅紗幔隨風起舞飄搖，層層疊疊，妖界與人間日夜顛倒，此時天熾熱，過輕紗投影恍若鬼魅。在最深，紗幔后出一個端坐的人影，側有侍輕搖扇風，桌前有二人提壺倒酒伺候。

常瑤掀開飄搖的紗幔往前走著，在堪堪能見妖皇影的位置停下。

今夜妖皇并未去昆侖，他一直都在九伏州。

“無咎之主，好久不見。”妖皇聲溫潤，仿若春風，談話間以妖力將桌案杯酒送至常瑤前懸停等待接過。

玉杯盛著盈盈酒水十分討喜，常瑤垂眸看了眼卻沒接，眼尾掃過雙手抱姿態冷傲地靠在殿門的伏燼，他沒說話也沒走，這態度有些捉不。

像是在制，也像是在制妖皇。

“若是有急事就直說吧。”常瑤收回視線看向妖皇，微微笑著，“我還趕時間回去。”

妖皇不見怒，依舊溫聲笑著，話里帶點憾：“這事的確有些著急，若是沒有談妥，怕是不能讓你太早回去。”

常瑤挑眉：“你要進攻人間想打就打，與我何干？”

妖皇輕輕點頭，語調不急不緩：“還真有點關系。昆侖是我攻打人間的第一個絆腳石，云山掌門宋霽雪，也就是你的夫君，他是數幾個修為已到化命劫的人之一，卻又比其他幾個更加棘手一些，因為他的心劍化形能覆蓋整個昆侖，有他在一天，我妖族大軍就難進昆侖一步。”

不僅如此，宋霽雪還是多位大妖的克星，單對付他一人就要折損手中大半妖將，對妖皇來說損失太大，還不一定能贏，是個非常難搞的角。

若是要順利攻下人間，宋霽雪一定得死。

常瑤聽到這已經猜到妖皇的意思，對此到有些驚訝。神微妙地問：“你要我殺宋霽雪？”

“云山君深其妻，這在妖界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妖皇這話帶點戲謔，“不論實力還是份，都數你最合適，也最容易不是嗎？”

常瑤笑道：“無咎山可不在妖皇統領范圍，我也不是非得聽你號令行事。”

“無咎山的獨立是你母親爭取的，如今已不在，可我卻還活著。”妖皇也回以笑容，“殺宋霽雪于我們百利而無一害，何況這并非命令，而是易。”

“我是為昆侖靈力……”常瑤話還沒說完就被妖皇打斷，“所為易自然會給你想要的。昆侖神山靈力確是極好，若攻下人間，云山就是你的，從此再也不用擔心會暴份，作為一只妖自由自在。”

常瑤神倨傲道：“可你若是拿不下人間呢？”

“相信我，這是個很好的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吃虧。”妖皇說，“在攻下人間之前，妖界靈力最足的降神虛海可為你開啟，這力量足以與昆侖神山媲。”

常瑤眨了眨眼，沒有反駁。若只是易，這的確穩賺不賠。

“如何？”妖皇聲如和煦春風，始終在一個不變的度上，毫無波瀾，“這般條件我想你應當是不會拒絕的，除非這三年恩夫妻生活讓你對云山君了心，舍不得殺他。”

靠門而站的伏燼聞言抬首掃了眼常瑤，這許久不見的妹妹面如常，在看向妖皇時漂亮的眼眸中才浮現幾分嘲諷：“你故意讓燕子卞向昆侖傳遞了錯誤的鬼報，把我推到最前被人懷疑，今夜又拿我是妖一事讓我主出昆侖，說是易，倒更像是威脅。”

妖皇目贊嘆道：“清清，只當區區云山掌門夫人實在是太委屈你了。”

他了一個許久沒人過的名字。

常瑤深知妖皇并非他表面看上去這般和善，他才是永遠不會吃虧的那一個。若是答應殺宋霽雪，便為妖皇去除心腹大患，也就變相為妖皇一派，同時也為他在妖界站穩基。

若是不答應，妖皇就算殺不了也能限制著，以宋霽雪困陣，還能借是妖又是臥底的份讓宋霽雪在修界難堪，可真是百利而無一害。

見常瑤沒有表態，妖皇又道：“這不過是無奈之舉，畢竟你們兄妹不深，當哥哥的連妹妹親嫁人也不知，更不好讓伏燼替我先探探你意向如何，再者，當年你出嫁前曾說過并未對宋霽雪心，可三年之后誰又知曉是否有變呢？”

“心意這種事最是說不定。”

常瑤抬手向懸在前的那杯酒，卻并未接住，而是屈指將它彈回妖皇桌案。

“沒有變，可我也不喜被人威脅辦事。”淡聲道。

妖皇輕笑聲：“好吧，若是你舍不得殺了他，淪為廢人也行。”

他無奈地嘆息著，似乎做了很大的讓步般：“清清，你得二選一。就算你再回昆侖宋霽雪也對你起了疑心，他對你再如何深也是云山掌門，修界至尊，扛重任，不會對人間劫難無于衷，也不會對妖有所留。”

常瑤雙手攏于袖中，眉眼彎彎：“留不留這種事我也不是很在意。”

金的小鳥鳴著飛落在伏燼指尖，他挑眉道：“魑魅魍魎在昆侖被宋霽雪困住了。”

妖皇搖了搖頭，站起揮袖間自常瑤腳下浮現一圈咒紋，四道接近明的黑墻將困于其中，常瑤抬首朝前看去，聽妖皇帶著幾分深意道：“希在我回來之后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這四時困陣讓常瑤微微晃神，垂眸看向手腕上的黑鐵鏈時讓冷不防想起許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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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母親是只脈特殊的大妖，十分強大，又執著追求更高的境界與修為，一輩子以飛升為目標。這只大妖沒有族群，孤一人，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在當年混的妖界局勢中殺出一條路，占領西南最大最富有的無咎山，獨立妖皇掌權之外，了妖界三不管勢力之一。

為了修煉更上一層樓，曾與族之主共修，意外誕下一子，也是如今族的主伏燼。后歷劫，對方卻是狐族之后，便有了二子。

但這二子都未繼承的脈。

直到為報恩嫁一凡人，生下繼承脈的兒，一只半妖。

父母一輩的糾葛三言兩語難說。

常瑤自有記憶起就生活在無咎山。山間竹屋，長廊水車，黃昏時分才開的妖花總是染紅此方天地，卻總有一抹白立于紅之中刻苦練劍結印修行。

的父親是一名白劍修。

常瑤小時候很黏父親，因為母親總是瞧不見影，經常外出打打殺殺，回來發現在山里瞎跑瞎玩后揮袖就是一個四時困陣把定在原地，再過來掐小臉數落再盯修煉。

只有父親一直都在，可父親被結界攔在水車之后的世界，只能拉在結界前看著。水車慢悠悠地轉呀轉，父親卻不愿過來，偶爾兩人視線相撞，小孩聲氣地喊父親，男人卻蹙眉別過臉去。

某次常瑤又在水車結界前自顧自地跟父親玩，看他修行，自己也學著結印，結果被一襲紅容貌艷麗的人拎著后領提起，蔥白玉指輕在邊，紅潤的角微微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你爹爹不喜歡妖學他的法，讓他發現可要生氣了。”

常瑤乖乖舉著雙手表示投降。

結界里的男人冷眼朝二人看來。

常瑤問母親：“爹爹怎麼從來都不跟我說話呀？”

“因為他忘了。”母親為整理發，漫不經心道，“等他全都記起來后就會跟你說話了。”

留在無咎山的父親失憶了。

等到他恢復記憶那天，水車后的結界破了，是被父親提劍斬破，他第一次朝常瑤走來，卻并未停留，孩覺到他走過時留下的殺意，讓恐懼。

父親掐訣朝指去一圈劍陣，形如靈犀劍陣，卻有九十八劍，層層環繞，通黑，滿是兇戾之氣，其中殺意讓常瑤無措，下一瞬母親從虛空而至，揮袖就是一道四時困陣將籠罩其中。

劍陣與咒陣互相持平。

母親看向父親，話音戲謔：“怎麼，對自己兒都下得去手？”

男人沉默著，握劍的手卻鼓起青筋。

那天無咎山幾乎被毀了一半，這二人實力過于強大，雙方都用了全力沒有留后，最后彼此同歸于盡。

聽說是因為父親記起母親滅了他的宗門，殺他師友親朋，與母親有海深仇，不死不休。

無咎山最強的大妖死了，死在白劍修的懷里，骨骸不剩，靈息不存，灰飛煙滅。

常瑤看了一夜父親的尸骸，第二天族之主到此，高冷地甩了句蠢貨就要讓白劍修也灰飛煙滅，卻因為小孩崩潰的哭聲停下，嫌棄地走了。

白劍修最終被常瑤一邊哭一邊把他埋在了無咎山。

狐族也來看過。帶著他們的小主祭奠一番死去的大妖后又回了狐族，誰也不愿管無咎山的這只小半妖。狐族小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暗暗發誓等日后強大了再來照顧這妹妹。

大家對半妖是有嚴重歧視的。

沒爹沒娘的常瑤只得自己努力活下去，也因此對力量有了偏執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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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沒去多久就回來了，邊跟著負傷的魑魅魍魎，他的目標明確，只是帶人撤退，并未跟宋霽雪多做糾纏。

他依舊站在紅紗帷幔后，對常瑤說話的口吻還是不變的溫和：“無咎之主考慮的如何？”

常瑤將視線從四時困陣移開，輕慢地落在妖皇上。

妖皇有所預，眼前這高傲的無咎之主并不愿妥協，于是在常瑤拒絕之前又道：“聽說你一直在打聽你父親的宗門消息，我正巧知道一些。”

常瑤頓住。

伏燼見此已知曉的答案，便懶得再看，起走了。

妖皇笑問：“如何？”

“二選一。”常瑤晃了晃手上鐵鏈，發出清脆聲響，“我選他死。”

若讓宋霽雪廢人，那便是讓他生不如死。

妖皇滿意抬首，將四時困陣撤去，笑道：“此時回去在昆侖之外最好，他很快就會找到你。”

常瑤徑直朝外走去，過大門時抬手順了順肩側長發，指尖妖氣流轉，后方妖皇臉微變，第一時間將傷的魑魅魍魎拎起瞬影離去，下一刻這華貴氣的宮殿在尖嘯的妖氣聲中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