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瑤頓不悅，以更快的速度攔下第二支靈力長羽箭后消失原地，瞬影趕過去，倒要看看是誰。

奈何對方不知死心二字，第三支長羽箭劃破夜空與黑霧，帶著更加明顯的殺意與狠勁，不死不休。

宋霽雪剛要調轉劍刃先解決后邊放冷箭的人，山蜚卻一抬前蹄按下，周遭黑霧，迫使他不得不將注意力轉回來。

方才已用心劍布陣，將他與山蜚都困在其中，若是中途分神對他反倒不利。

但他也不會任由那第三支長羽箭穿過自己，云山君單手掐訣，不過瞬息之間的較量，卻被自上而下斬來的霸道劍氣將第三支長羽箭攔腰斬斷，又快又準，但這道劍氣攔箭只是順帶，裹挾的所有力量全部朝幕后黑手的位置以排山倒海之勢飛去，草屑泥土飛濺，將藏匿樹上的放箭者和剛剛趕到的常瑤都打了出來。

兩人各自迅速避開這霸道的劍氣，彼此都不得不施抵擋那磅礴氣勢。

劍斬出十字，卻只揮了一劍。

昆侖定坤君，天下第一劍修，云山君的大師兄于野自創劍，名曰乘風。

常瑤被劍氣退數米，足尖輕點飛花踏葉至虛空，迎著殘存的烈烈劍風朝下看去。

于野著青衫持劍微微抬首，劍眉星目，氣勢冷峻，瞧見掠至虛空后退的兩個影時勾著冷笑道：“喲，驚不驚喜，你師兄我一劍打出了兩只卑鄙鼠輩。”

聽起來還得意。

宋霽雪余往后輕掃一瞬，又收回視線專心對付山蜚。

常瑤本以為今晚是跟宋霽雪一對一的玩，沒想到來了如此多礙事的人。沒理于野，目朝同樣立在樹冠之上的放箭者掃去。

兩人皆是一黑炮難辨雌雄，不同的是放箭者戴著白面，上刻復雜的紅咒紋。

放箭者也朝看來，彼此無言卻又暗洶涌。放箭者也在沉思，這個斷他兩次羽箭的家伙到底是什麼來路？

被忽視的于野不滿喝道：“你倆擱那不說話裝高手？”

大師兄暴脾氣，抬手間劍閃爍，大有將一切湮滅的兇狠氣勢，放箭者與常瑤同時后撤。

今夜刺殺的時機已去，再耗下去毫無意義，還可能引來更多的修者讓自己難以。

只是放箭者后撤是在逃命，常瑤后撤卻是在追他。

奈何對方相當狡猾，于野這一劍又干擾了，落地陷黑霧中已不見對方影。

常瑤攏了攏黑炮，微抿著有點不悅。

山蜚傳話道：“你不是要殺他嗎？”

常瑤著帽檐：“沒心了，你自己保重。”

說完干脆散形離去，徒留山蜚獨自面對天下第一劍和心劍第一人。

于野收劍走向宋霽雪：“跑了，你要我去追還是留下來幫你殺蜚？”

“你追不上了。”宋霽雪腳下月皎皎，似起漣漪的水面，無數劍刃轉著等待主人發號施令。

于野哼聲，目卻盯前方妖：“我說你最近又干了什麼好事被人盯上了？還不止一個。”

宋霽雪面漠然：“太多了，記不住。”

“老子是今晚要殺你的第三個人。”于野說，“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把我放千鶴宮還讓苗瑩瑩看著我。”

宋霽雪：“……”

-

常瑤回了主教司，屋外的侍毫無所覺，而躺在床上沉思到底是誰想要殺宋霽雪。

可若真要想便會發現太多了。

昆侖云山掌門，早年那會斬妖除魔得罪的邪修魔修或是妖族都多了去，不說遠的，單說他的師門就有一個對云山君心生殺意。

三師兄齊算一個。

四師兄桑瀝沒這個膽子，人也不在西海。

大師兄于野在常瑤眼中雖不靠譜，但對宋霽雪沒惡意。

至于他們的師尊乘靜真君……常瑤眼中掠過深思。

夜深時宋霽雪沒回來，給發來傳音說了遇見山蜚一事。

常瑤耷拉著眼皮迷迷糊糊：“傷了嗎？”

宋霽雪：“沒有。”

“山蜚抓住了嗎？”

“跑了。”宋霽雪說，“得再找一找。”

常瑤嗯聲應答，聽宋霽雪對噓寒問暖，自己是哈欠連連，傳音斷了又連，最后說：“我真的很好，不會有危險，而且非常困，你擔心我就自己回來看，不要再發傳音了，只聽聲音見不到人我越是想你就越睡不著。”

說完直接收起玉簡蒙上被子睡了。

宋霽雪：“……”

他點了點玉簡上的咒紋，輕輕嘆息。

當年他就是被常瑤這一本正經說話的本領給降服的吧。

于野見他收起玉簡轉，隨口問：“去哪？”

“回去。”宋霽雪說，“蜚不會傻到在同一個地方停留等著被抓。”

于野翻著白眼道：“你這不是嘲諷繼續在這翻山掘土的仙首傻嗎？”

宋霽雪回了玄天主教司，守在屋外的侍見他時正要開口，卻被手勢制止。

“去休息吧。”他說。

侍這才退下。

本來是不會有侍看守的，但常瑤失了靈脈，教主夫人怕不方便這才派了人來。

窗戶仍舊半敞開，有月映照在桌柜瓶中的一枝紅梅上。

宋霽雪在床邊坐下看常瑤睡。

之前的傳音他并未將今晚被襲的事告訴常瑤，但他始終記得常瑤答應妖皇殺他一事，依的格，答應了就會為此付出行。

今晚那兩個人里，大概有一個就是常瑤。

何必這麼麻煩。

真想殺他的話明明有的是機會，簡單又致命。

宋霽雪手輕常瑤眉尾，卻往被子里了，閉著眼嘀咕：“別以為你回來我不知道。”

“不是你讓我回來的？”宋霽雪笑。

常瑤往里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來，“獨狎灣那邊沒事了嗎？”

“嗯。”宋霽雪看著騰出來的空間心一瞬，進了溫暖的被窩，長臂一覽把人撈進懷里，“師兄恢復得很好，上庭兩門找到了新的赤金烏碎片，淬煉過后就這兩日便會將地鬼之門封印。”

那還快。

對地鬼之門一事并不在意。

常瑤在他懷里睜眼輕聲問：“蜚好對付嗎？”

宋霽雪思忖道：“它似乎沒有想打的意思。”

本來蜚就不是跟修者戰個天崩地裂的妖，它只需要帶來不幸與災厄，傳播瘟疫，從你眼前施施然走過就能帶來死亡的大妖。

因此蜚也最善藏蹤跡，你就算提刀想砍也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它影。

事實上蜚本也不想跟他打，它今晚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相相殺的戲碼，沒想到領主連人一頭發都沒就走了，反而把爛攤子給自己，蜚深被騙，給常瑤發了一晚上牢。

“不過能確認這不是從地鬼之門出來的那只蜚。”宋霽雪又道，“兩只蜚現世，況不容樂觀。”

瘟疫擴散，目前卻沒有藥能遏制。不僅普通人恐慌，就連修者也難逃蜚留下來的瘟疫。

“會好的。”常瑤虛偽地安著。

修真界代代人才輩出，什麼劍修醫修修，各大仙門里天才遍地走，刻苦修煉，追求的也不只是大道飛升，還有人間至危時能而出做出貢獻。

蜚的瘟疫雖難解，但它始終是有時限的。

這也是天地三界間微妙的規則。

常瑤見宋霽雪鐵了心不跟自己說起被襲一事，也就沒再試探，靠在他懷里睡個安穩覺。

-

有往事夢來。

那些已經過去很久的事：

天上黑的云浪翻滾，高山深澗，只有一條細繩懸在空中，下方無數惡鬼睜著猩紅的眼貪婪地向走在繩上的鮮活生命。

惡鬼掀起陣陣浪拍打細繩想要將他們搖晃下去。

宋霽雪背著目視前方，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

常瑤卻看著下方惡鬼深淵。了傷，奄奄一息，如果不靠人帶著絕無可能通過這里。

萬象靈境給的規則紙條還被攥在手里。

上書獨活二字，規則是能活著通過這里的只有一人。

應該將宋霽雪推下去，這樣就能立馬結束這次危險的試煉從萬象靈境中平安出去。

明明兩人到這之前還吵了一架，彼此誰也不理誰，最后關頭宋霽雪朝傷痕遍的出手時也是一言不發。

眉眼甚至有幾分不耐，出的手卻帶著倔強與狠意，著你要是不牽老子就不收的意思。

常瑤輕輕嘆氣。

青年問：“嘆什麼氣？”

“覺快死了。”說，“你走得越來越不穩，雷聲在影響你的心境，你要是被幻境影響，我們倆就會一起掉下去，你要跟我死一起嗎？”

宋霽雪頓住，眼尾帶著戾氣，余輕掃，似笑非笑道：“清清。”

常瑤乖巧回應：“我在。”

青年無道：“不該開口的時候就閉，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扔你下去。”

常瑤閉了。

眼看宋霽雪走得越發艱難，額上汗水越多，便揪著袖給他汗，眸認真地打量青年俊的面龐。他正克制著眼中戾氣蔓延，忍又專注，每一步都必須走穩，否則掉下去就是一個死字。

常瑤有很多次機會推他下去。

雷聲帶來的幻境對宋霽雪來說影響很大，他全神貫注，再沒有別的心思來管常瑤是否會突然翻臉推他一把，也許他從未想過會出現這樣的反轉。

從他背著常瑤走上深澗細繩時就選擇了相信。

青年已經快被黑霧整個吞噬，形搖晃，再難往前一步。

常瑤朝他出手，輕額上細汗，在宋霽雪耳邊悄聲道：“別怕，他們會拋棄你，但我不會。”

“永遠不會。”

宋霽雪在原地站了許久，重新邁步向前走時黑霧逐漸消散，雷聲越發尖銳急促，卻對他再無影響。

驚濤駭浪，雷鳴閃爍，惡鬼們看著兩人走到盡頭，發出不甘的咆哮，帶著滿滿的怨毒。

宋霽雪將常瑤放下，轉過居高臨下地看，手中扔出一。

紙條落地，上書獨活二字。

常瑤忽而一笑，朝他攤開手。

兩人都知道最后的規則，可誰也沒有拋棄彼此。

-

常瑤醒來時微怔，手了眉心。

又一次，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夢中一幕幕真實存在過，可當年也確實看見了宋霽雪的幻境，知曉是何影響了他，如今竟半點記不起來。

常瑤抬首朝旁的男人看去，比起初見時變得更加斂。

覺得自己不該忘記的。

漫漫長夜，溫暖懷中，常瑤卻察覺到了若有似無的危機，這份危險似乎蟄伏已久，而卻才窺得一角。

翌日。

宋霽雪早起先走，因為上庭兩門，菩提門與星象門帶來了赤金烏碎片，需要云山君幫忙淬煉。

他醒常瑤叮囑記得吃早膳的同時還要吃溫靈丹。

宋霽雪數了數藥瓶里的存貨，挑眉看：“你起碼有四天沒吃。”

常瑤心虛喝水。

裝病弱就這點不好，天天都得被盯著吃藥。

那藥是能吃的嗎？是藥三分毒嘛。

“前些天覺很好，就想著不吃應該也沒事。”弱聲辯解。

宋霽雪涼涼看一眼。

云山夫人似投降地嘆息道：“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宋霽雪把溫靈丹遞給，盯著吃下去。

常瑤吃完后苦的吐了吐舌，著塊小甜餅含里，從鼻腔里發出輕哼聲遠離他。

宋霽雪：“跑什麼？過來。”

已經跑進屏風后的常瑤又探出頭來。

宋霽雪眼里劃過笑意，上前拉過的手：“西海霧重，比昆侖有過之而無不及，等會我讓人再給你送點避息丹，免得寒霧侵心渾無力。”

常瑤：“……”

普通人還真的不了玄天主教司日夜都有的海霧，這也是失去靈脈裝病弱的代價。

但無論是溫靈丹還是避息丹，都苦的要死。

這讓最討厭吃苦東西的常瑤逐漸起了殺心。

外邊傳來于野不耐煩地喊聲：“大早上的別在里面卿卿我我，趕出來辦正事！我聽著不眼饞嗎？！”

宋霽雪往外走去：“你可以選擇不聽。”

于野震聲道：“老子修為通天有雙神耳，不是我要聽，是它自己要往我耳朵里跑！”

宋霽雪和常瑤都朝他投去鄙夷的目。

于野氣得甩袖離去。

當他面秀恩，氣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