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攻略》第14章 第14章

初雪天霽,檐頂樹梢一層淺淺的白,晨微熹,又覆上一層薄薄金

韓菀跪坐在妝臺前,孫氏執玉梳,細細給順發。韓菀像,發黑似漆,可照人,一頭長長的烏發似最上等綢緞般亮澤。

孫氏輕綰著發,韓琮偎在側,姐弟兩人頭挨頭看著銅鏡,竊竊私語。

“然后我們天亮的時候,就到盧鄉了,找到大庫管事,姓牛,……這姓牛的忒能跑了,后來我們追進山里,才把他給拿住。”

“后來呢?”

“后來啊,我們就審了牛管事一眾,直接拿回朱雀大街,恰好,那胡榮杜義在那大放厥詞,……最后,阿姐直接將這幾個賊子押送衙了!”

韓琮攢的拳頭,蒼白小臉泛起紅暈,“太好了!”

“正該如此。”

孫氏細細給兒簪上最后一枚花釵,目不悅:“那等吃里外的蠹賊,就該送進衙狠狠懲治!”

“放心阿娘,都給送過去了,余下的,我們私下再審。”

韓菀左右瞅瞅,阿娘綰發怎麼看怎麼好看。站起,給弟弟理了理領,又披上斗篷,都整理好了,韓菀挽著母親牽著弟弟,將他們送到二門外登車。

養了些天,韓琮終于病愈了,今天孫氏領他卻襄平侯府探看姨母。韓菀就不去了,昨日才以雷霆之勢震懾諸人,今天正是該忙的時候。

韓菀說:“阿娘,你替我向姨母告個罪。”

只不過,楊夫人古板重規矩,大約是不會很喜歡。但是,韓菀并不會后悔。

孫氏拍拍的手,安:“家里這景況,說清楚,你姨母理解的。”

“別擔心,到底是一家骨。”孫氏以為韓菀擔心給未來婆母留下壞印象,聲安

韓菀頓了頓,想想還是先不說了,時機不合。

扶母親弟弟登車,“好了,回頭再說吧。”

孫氏嗯了一聲,娘倆回頭也去商號,這些天在家也努力學看外賬,韓琮也是,一家人同心協力,不能把重擔都兒(阿姐)上。

孫氏和韓琮登了車,探頭出來給揮手,車轆轆,韓菀微笑目送輜車走遠出了大門。

抬頭看檐頂上的薄雪,呼了一口氣,肺腑沁寒卻清新,回頭對穆寒說:“我們也走吧。”

韓菀登車,穆寒馬護在一側,踏著晨曦,進了朱雀大街總號的外書房。

紫檀大案上放滿竹簡和絹卷,還有文書不停搬進,大案擱不下了,放在另一邊騰空的坐榻上。

韓菀掌印至今日,終于看到正常的卷宗和一應詳細紀要賬目。

不再是表面東西。

韓菀的吩咐,不說令行止,也絕對上下通達,沒人敢再不當一回事了。

至中午,韓仲丘和韓曄也過來,韓仲丘蹙多日的眉心松開,“諸事我們都能上手了。”

文書小差態度效率為之一正,大小管事原先中立的一改回避熱絡了許多,即便親曹邑宰的,不管里如何,明面也不敢再敷衍了。

至于穆寒和韓曄,早上已功接手原胡榮杜義的工作。

“很好。”

韓菀很滿意,雷霆震懾效果果然是最佳的。

終于出第一步了。

接下來只要耐心深有信心自己能徹底掌控韓氏,令行止如臂使指,一如的父親。

功打開局面,大家都很高興,笑說了一陣,韓菀問穆寒和阿亞,“府衙那邊和剩下的人,審得怎麼樣?”

三千擔丹砂的去向,還有絹,拿下胡杜后再深一下,的還有近萬上等素絹。

這兩個巨蠹!

這大批丹砂和絹卻是要查清的去向的,誰接贓,誰幫忙銷贓,銷往哪里,必須追回來!

審問的事給穆寒和阿亞,主要是阿亞,穆寒得接任得悉商號這邊事多得很,不開

本以為不難,畢竟胡榮杜義都落網,但誰知阿亞皺眉:“主子,胡榮杜義說不知。”

胡榮杜義一開始供的是一姓寥的蔡國商人,但查實過后,卻發現并無此人。可能吞下這麼大筆丹砂和絹的商賈,并不可能無名無姓。

韓菀霍坐直:“不知?”

怎麼可能?!

“一開始卑職以為這二人,后來加了刑,看著卻倒不似說謊。”

實際胡榮杜義崩潰了,連帶淚都吐個干凈,也是他們故意找個遠遠的,蔡國郇國相距千里,中間隔了三四個中小國,距離遠了解自然不夠深,反正銀貨兩訖。

“這麼說來,對方也防著他們。”

韓菀皺眉,沉思片刻,吩咐:“傳信各邊沖要卡的分號,查一下水陸兩路,十月至今可有存疑商隊經過。”

本來以為,遁蹤追回盜賣貨貲只是一件小事,但現在……

這種里應外合藏匿暗的行徑一下子了韓菀的敏神經。

不弄清楚心里不舒服。

“再查一查,郇國,還有鄰近的虞國信國,看有沒有大筆的丹砂或者紅漆紅帛之類販售。”

丹砂重,積大,韓菀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廖姓是郇國本土或鄰近國家的商賈居多。

“阿亞,你把胡杜近的文書仆役也審一審,務必仔細些。”

“是!”

“好了,都去吧。”

韓仲丘和阿亞等各自去了,韓菀沉思良久,才去小憩。

略略午休過,接下來又是翻閱卷宗賬冊和理事,不停人來詢問。后者許多地方,穆寒可以代勞,韓菀就干脆他留下來,在側邊加了一張大案,一起理事。

一整個下午,直到暮四合,簌簌雪花又下,越下越發,紛紛揚揚撒滿庭院。

韓菀擱下筆手腕,“好了,明天再用功吧。”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笑著招呼穆寒,穆寒疑也不說,笑盈盈領著他繞到隔壁。

“我吩咐把這邊小院騰空了,把墻打通,重新布置出來。”

在商號,不好讓穆寒和一個院子,這樣不利于穆寒立威。這小院原先是韓父的藏書樓,吩咐往后挪了騰出來,往左是韓菀外書房,往右則連同管事們的值房。

這樣的話,穆寒既可以兼顧外書房守衛,也有自己的獨立值房,既顯韓菀重,也避免了附庸之嫌。

很是費了心思,方方面面都替他考慮到了。

“喜歡嗎?”

微笑,側映著燈火,點漆般的瞳仁璀璨生輝,半晌,穆寒“嗯”了一聲。

“那就好!”

韓菀興致和他參觀了一遍,把明堂書房案牘室休息室都仔細看了看,收拾得好的,很滿意。

“好了,我們回府吧。”

很冷啊,韓菀披的時候,小廝也給穆寒取斗篷回來。一件猞猁皮大氅,皮厚實,玄黑暗紋緞面,用料致,針腳細,韓菀剛使人做的。

天一下子寒了,發現穆寒沒披風,才知北上太急了,他材高健旁人的也不合適。穆寒說不用,沒理他,親自開庫房選了料子,吩咐針線房連夜趕工趕出來的。

厚厚的大氅披在上,一下子阻隔了寒風,上等猞猁皮,人一下子暖烘烘的。

穆寒本來覺得自己不需要的,他耐寒,但穿上以后,他又覺得,穿著也是很好的。

馬蹄踢踏,護著雙轅輜車進了府,韓菀卻沒有讓他跟進去,“不是說歸府休假嗎,快去快去!”

絹燈燭瑩瑩,笑著揮手,“聽溫媼說,你娘得訊下午就過來了,正等著你,怕有什麼事呢。”

“去吧。”

……

穆寒的母親人布媼,舊時阿布,奴隸是沒有姓的,隨便取個字作名。

穆寒這姓還是韓父后來給取的,他被救于穆地,于是取穆字為姓。穆寒有了姓,他的母兄也跟著姓穆。

布媼生了十幾個孩子,最后僅留下兩個,穆寒兄弟在逃出來時瘸了,好在他手靈活學了木匠,母親母子都在府里的木作坊當差。

作坊距離主宅很遠,奴隸出的布媼膽小慎微,這次過來找兒子,是確實有正事的。

穆寒站在階下,目送韓菀進了院,窈窕影消失在正房大門后,他才轉繞往竹舍去。

竹舍點了燈,布媼拘謹坐著,小幺兒給端晚膳,慌得跳起連連擺手,小幺兒沒辦法只好擱下離開了。

只不過,卻不是一個人來的。

穆寒繞過籬笆,遠遠就見母親邊坐一個年輕姑娘,微微低頭有些赧說話,時不時抬頭環視屋子一圈。

穆寒眉心立即蹙起。

“阿寒回來了!”

布媼見了兒子很高興,站起快步迎上來,那個姑娘彈跳而起,飛快抬頭他一眼,乍見他異常高大健分異域面孔有些怯,但大約是有心理準備的,很快臉紅紅低下頭。

穆寒眼眸波瀾不興,臉卻比之前略沉兩分,看著更沉肅,更讓人生怯。

“眉娘,你去庖廚給我提壺熱水來吧。”

布媼笑著將人支使開了,那姑娘又看了穆寒一眼,心里還算滿意,微紅著臉走了。

穆寒立即側避開。

“阿寒,這姑娘如何?眉娘爹陳匠是良民,也是!”

布媼喜滋滋,主君意外逝世,本來惶惶兒子責的,誰知峰回路轉,穆寒被小主子重甚至還在總號任了大主事!喜得布媼翻來覆去幾天睡不著覺。

卑賤,大兒出息小兒安穩,有今日心滿意足,唯一惦記的,就是穆寒的親事。

穆寒都二十二,年紀不小了,如今深得主子重視又新任商號管事,連舊時不敢肖想的良民都有人愿意了。

娶了眉娘,依著主子對穆寒的重,以后孩子鐵定不是奴籍!

這是布媼能想到最好的將來了,“眉娘雖不算貌,但是良籍,手腳也勤快,最是……”

穆寒不吭聲,靜靜眺著窗外,朔風卷起絹燈,一圈圈暈搖晃,這位置約能看見正房后窗出的燭

他靜靜等布媼說完了。

仰頭殷切,穆寒卻很平靜,他說:“我無婚打算。”

“這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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