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談妥就散并不合適，茶香裊裊，兩人隨意聊開。

韓菀就發現楊于淳極博學廣聞，不管天時地理，時政形勢，還是民俗風景其他，他都有涉獵，言之有往往一針見。

也來了興致，趁機問了許多不懂的，比如各國形勢及當政偏好之類，楊于淳很有耐心，一一講解。

他就發現韓菀極聰敏，往往舉一反三，有些反問甚至能引起他深思，兩人談話并不乏味無趣。

黃銅炭盆的頂格放置了甘松香餅，淡淡溫香隨著暖意揮散在偌大的雅間，一直到了申時才散，冬季天黑得早，風吹窗欞咯咯，韓菀一抬頭才醒覺過了快兩個時辰了。

歉意，耽誤了楊于淳很多時間，反倒楊于淳不以為意，只道無妨，堆積的政務經已理得七八。

兩人下樓離開，楊于淳要送歸府，韓菀擺手：“不用，這許多人跟著。”

經過這一下午，兩人了客套多了稔，幾分俏皮笑：“我可不能再耽誤左徒大人的議政理事了。”

楊于淳笑了笑。

行，他也不堅持。

他目送韓菀登車，輜車漸遠轉過街角，收回視線，吩咐：“牽馬來。”

另一枚玉佩在侯府他院。

數日未歸，見天已晚，楊于淳翻上馬，索早些回家一趟。

……

楊于淳那邊回家取玉佩不提，韓菀自不知，天不早了，索不回商號，直接歸府。

娘仨用膳，孫氏還有些氣，韓琮察覺他姐似緒極高，趁母親沒注意，湊過來小小聲：“阿姐怎麼啦？”

這都發現了？韓菀好笑睨了他一眼：“沒事兒。”

韓琮不依，“阿姐~”

兩人小聲笑鬧，孫氏輕咳一聲，姐弟倆連忙坐好，一本正經用晚膳。

小家伙沒看錯，韓菀確實很高興。

從正院回來，往引枕一靠滾了小半圈，屏退仆婢，迫不及待和穆寒說：“了，表兄說明日就會把玉佩送回來！”

見面的結果比預料中還要好太多，楊于淳非但沒有介懷，表兄妹還悉了不。

這讓韓菀信心大增。

目前商號已初步掌事，又提前發現了曹邑宰和栗氏勾連掌握先機，再加上前世一些記憶點，繼續努力下去，相信自己能保住家業并查清真相的！

種種事在的努力下發生了好的改變，終于給了韓菀一種踏實，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

枝形連盞燈悉數點燃，燭明亮，照在的臉上，清晰看見左頰一點小小的笑渦。

穆寒早知左頰有一點小梨渦，在極高興極高興，笑得極燦爛時才會見到。

淺淺的，很甜，韓菀含笑斜了他一眼，顧盼生輝，眼角微微暈紅的桃花目波瀲滟，說不出的嫵，是舊時恣意明的姿態。

“好了，接下來咱們就可以專心對付曹憑了！”

穆寒很高興，心緒跟隨著的笑容高揚起來，他也出一抹微笑。

不過他斂慣了，舌笨拙，只會道：“好！”

韓菀知他，睨了他一眼，笑著把引枕扔給他，“好啦，那我們早些睡了，明兒早些回去！”

赤足踩在厚厚的羊毯上，回頭穆寒快去洗漱，提起擺往浴房去了，織錦擺羊毯，簪子一長長烏發揚起，腳步輕盈又歡快。

穆寒一直目送進了浴房，才轉開門讓仆婢侍候，他微笑已斂起了，但阿亞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心極好。

“怎麼了？”

側頭就是阿亞湊過來的一張大臉，穆寒皺眉推開，“無事。”

言簡意賅，轉直接往東廂去了。

“切！”

阿亞撇撇，不說就不說，他還不興趣呢，切！

……

從上到下早早休息，足睡一覺，翌日神抖擻。

韓菀登車直奔朱雀大街。

抵達總號后，先把韓仲丘等人來，再開了一個四人小會。

這時已十一月了，經過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對商號事務已悉到一定程度。

婚約之事順利解決，沒了后顧之憂，接下來可以專心進行下一步。

收攏權柄和迫曹邑宰。

這倆其實是一件事。

韓菀道：“這些時日，辛苦叔父了。”

曹邑宰也不是在安靜等待的，這段時間韓仲丘發揮大作用，有他全力周旋，韓菀幾人才能比較平靜地專心致志。

韓仲丘眼下添了一圈青痕，不過神頭不錯，他擺擺手：“無事。”

只他一個老家伙，韓仲丘自覺責無旁貸，韓菀也沒再說，客套話說太多顯得生分。

四人開始商議接下來的計劃，你一言我一語，目標明確，步驟也沒多分歧，于是很快就確定下來。

第一上下配合，進一步滲掌控；第二逐步收攏那些原先中立的大小主事，呈網狀往里收，一步步絞。

后者態度已見明顯松，這商號到底姓韓，只要韓菀不是無能之人，會有人靠攏過來的。

隨著局勢明朗，靠攏過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這點韓菀毫不懷疑，不過要快，要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要盡快迫使曹邑宰起來。

牽曹一發而對方全，只有起來，才會看到水面下的東西。

韓仲丘雖不理解韓菀為何這般急迫，但他也覺得曹邑宰之流越早剔除越好，他已整理了一份名單，“這六個人，對我們態度最熱絡，我查了一下，他們也是多年老人了。”

韓菀看了看，里面有一個分管事，兩個主事，還有三個小文書，上中下層都有。

點點頭：“好，這事就給叔父了。”

韓仲丘天然的份，再加上這段時日和曹邑宰的周旋，三人中暫他威信最高。

至于穆寒和韓曄，就是和曹派的主力了。

韓菀吐了一口氣：“我們爭取在年前完這件事。”

“好！”

“可以的！”

商量妥當，互相鼓勁，隨后散去，各自按計劃忙碌起來。

于是很快，韓氏總號上下就發現，悉一段時日后，家主矛頭如意料中一般對準了曹邑宰。

火花四濺。

一開始，其實并不順利，曹邑宰畢竟掌權多年，震懾力很強，另外在他的心積慮之下，兼施收攏不一批的心腹。

趁著韓父驟逝的機會，他將空出的重要位置都填補上他自己人，現今一起發力，局面并不好打開。

但幸好，他們這邊有穆寒。

事實證明，韓父眼并未差錯，他為下一任韓氏家主千挑百選出來的輔助者，不管潛力還是能力都足夠優異。

穆寒早在上階段就已思慮下一步，他也不急躁，先從已歸他和韓曄所掌的丹砂絹手，先縱后收，恩威并施，策反韓仲丘看好的那個主事，剔人擢升，迅速將這兩項歸攏掌心。

另外，他向韓菀提議，已委了兩名主事往下游去了。

前后只花了小半月的時間。

對理順，騰出手又迅速支援對外的韓曄。

……

一大早的絹值房就發爭執，韓曄將卷宗往案上一擲，“張管事，你這絹船數目不對吧？”

他臉很難看，韓氏有龐大的商業網，很多重要產業從產到運到銷一條龍，這就需要很多部門的配合。

譬如他這邊掌的絹，貨運卻不歸他們管，那邊不說都是曹邑宰的人，但頂頭幾個都是，底下的主事文書不敢出頭。

韓曄被耍了四五次，水陸二路，倉儲，天氣，人為失誤，能扯皮的實在太多，今秋抵郇絹數目和往年相比明顯不對，可對方一推四五六，偏就奈何不得。

張管事不生氣，拾帛卷站起，笑道：“郎君有所不知，漳河大雨梗阻，不得不在上登岸轉陸運，陸運艱難，郎君不是不知。”

他算了算：“如今嚴寒大雪，只能明年春再繼續北上，大約明天二月中，便能抵郇。”

韓曄氣笑了，素絹不到，染烘就無法進行，按理他這個管事應該調度備用絹的，可絹庫掌事上報，庫房量本來就不足，又由于之前暴雨頂，一部分已降為次品。

調度不到位，這責任就歸他。

這張管事該稱他“韓管事”，但人家就郎君，偏也不能說錯，態度也好，還說要頂風冒雪北運，積極配合挑不出一錯來，韓曄心口火一拱一拱的，想起堂妹和父親再三囑咐，這才勉力忍住。

誰知這張管事又添了句，“郎君放心，天時不和，與郎君無關，我等會向上面請責的。”

說是上面，視線卻往曹邑宰值房方向看了看，顯然他里的“上面”，指的是曹邑宰。

“你！！”

韓曄險些被這家伙氣炸肺，幸好，援兵來了。

“張管事確實該向主子請責。”

是穆寒。

高大的影立在門檻前，不同于管事們的廣袖大衫，他一玄黑扎袖勁裝，神肅沉姿筆，直接把門口線遮了大半。

“漳河上段九月末鴻雨，十月中決堤，絹船九月中自信國新邑出發，為何不改走沁水？”

新邑至上，最多十天船程。

穆寒跟韓父到過上，上堤舊他知道。他還知若遇大雨，為謹慎計，船隊會繞行沁水的，這是備用路線。不過上秋季一般沒什麼雨，已鮮為人知。

韓曄被他提示后曾去翻找糧陶等北運的存檔，可惜對方有備而來，那幾日恰好空檔。最后穆寒另辟蹊徑，他翻出押送丹砂南下的人事冊子，從自己最悉的領域手，私下查問了不人，最終獲得人證。

張管事臉一變，但他反應很快，立即改口，怒道：“豈有此理，梁年這廝竟敢說沁水阻塞？！”

這事直接撕到韓仲丘和曹邑宰跟前，最后驚韓菀，越鬧越大。

最終結果，梁年一干人背鍋下馬，經過激烈的接任人選推薦，雙方平分秋，穆寒功手貨運。

這事的后續影響更大。

過程中韓菀是趁機要給穆寒韓曄立威的，結果很順利，尤其是穆寒，酸話倒還有人說，但至如今誰也不敢小覬他。

隨后，韓菀趁勢調整人事架構。

上輩子和曹邑宰苦斗艱難，曾針很用心去鉆研過這個，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作很強很實用，上輩子沒法實施，現在正好用上。

遲來的新上任三把火，一下將曹邑宰原先的布置打，往前大大近一步。

而變化往往首尾相連，風向漸漸發生變化時，人心也不自覺轉變。

韓仲丘順利將看好那六人拿下，韓菀非常大度，既往不咎。

有了這六個老人，人手終于不再捉襟見肘了。

這也是一個風向標，開始有人嘀咕“這商號到底姓韓”。

原先中立那批人，暫時沒見靜，但被的估計不。

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曹邑宰那邊難免繃了起來。

議事結束，曹邑宰沉穩從容一如往日，讓大家的心略浮躁的心一定，眾人說說笑笑，拱手告辭。

人一走，曹邑宰臉當即一沉。

小廝兼文書面焦：“郎主，如今這般，……”

韓菀那邊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當初預料，計劃軌，他急：“我們要給那邊去信嗎？”

曹邑宰眉心一跳，“你胡說八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