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時間為何如此之晚？弟子已經宮，按理說過幾天就可以舉行。”

雎安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眼眸正映照出柏清的臉龐，他以平靜沉穩的語氣，問柏清可曾讓他失過，可曾辜負過肩上責任，可曾有過何事相求。得到柏清全數否認的回答之后，雎安便說出了那句石破天驚之語。

——師兄，求你了，我想死。

柏清一時間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猝然站起來，低頭看著面前這個仍然平靜如常的師弟。他只覺得混而難以置信，斷斷續續地說：“你……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

雎安并不意外，也不急著解釋。他安靜地喝了一口茶，眼眸低垂就像個玉做的人般，冷靜得不真實。

他這樣子，像極了平日里說“我沒事”時的樣子。但凡雎安說沒事，就是真的不需要別人幫忙，可以自己妥善解決。

如今他以同樣的神說想死，柏清生出一種無法勸說他的慌張，他打落了雎安手里的茶杯。伴著茶杯碎裂的清脆聲響，柏清一掌拍在木桌上。

“你為什麼想死？你為什麼要死？雎安你說清楚，這是大事你不要兒戲！”柏清堂皇地搜羅著自己能想到的理由，他說道：“是因為即熙嗎？騙了我們這麼多年，我們誰都沒有能想到會是禾枷。我知道你盡心盡力地教導并且寄予厚，可畢竟從小生活在那樣一個邪的環境里，后來又回去做懸命樓主七年。雎安，七年是很長的時間，人是會變的，作的惡……殺了師父都不是你的責任。你殺了雖然是意外，但也是為自己的惡付出了代價。雎安，你不要太苛責自己。”

雎安聽著柏清的話，平靜的表終于出現一點變化，他有些無奈又蒼涼地笑起來，眼睫著，微微抬起頭朝著柏清說話的方向。

“你在說什麼啊，師兄。”

頓了頓，他嘆息一聲，說道：“師兄，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為什麼失明麼？”

柏清愣了愣，這確實是他多年來的疑，他以為雎安永遠也不會說了。

于是他直視著雎安的眼睛道：“你為什麼失明？”

雎安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你應該也很奇怪，為什麼我剛發現即熙已死，就認定禾枷就是即熙罷。”

柏清沒有告訴雎安禾枷就是即熙，但那日雎安徑自走到冰窖掀了即熙的棺材確認了的份，因為太過混和慌張，柏清一度忽略了這個問題。

這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被雎安提起，柏清驀然想到一種可能。他的瞳孔放大揪起雎安的領口，雎安被他生生提起來，柏清氣急地質問道：“你用了守生祝符？你用你的星命去守即熙？”

守生是只有星君和星君之間才能賜予的祝符，授符者相當于被護者的第二條命，但凡被護者到重大傷害瀕死，那傷害都會轉移到授符者上。以授符者之命，救被護者之命，唯有授符者親自殺死被護者方可解此祝符。

雎安坦然地點點頭。

“三年前即熙應該遭遇不測，那傷便轉到我的上，我以失明為代價抵過。我是授符者，是被護者，這世上我還活著卻死了的唯一可能，就是我親手將殺害。”頓了頓，雎安說：“所以那時候我立刻就意識到，唯一對得上年齡和別的人，就是禾枷，是禾枷。”

柏清驚詫地說不出話來，用守生祝符，這怎麼會是雎安做出來的事？

雎安沒有聽見他的回應，便了然地笑笑，他眉眼也生得和，眨眼間時整時缺的銀星圖仿佛晨閃爍。

“我知道我負天機星命，只要我活著天下就統一安定，有**世。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命，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從出生開始就要作為天機星君活著。”

“我是這個世上最不得自由，不能任的人。我知道我不應該把這樣至關重要的命，系在的上。”

“但是師兄，我畢竟也是凡人，我也有私心，我也有極限。”

柏清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從小便堅強溫，從不讓人擔心，強大到無論怎樣的災難也會笑著說沒事，然后安然化解的師弟。

他說——師兄，我到極限了。

他說——我為了天下萬民，為了世間正義良知，為了天機星命而活，我可不可以為了自己而死。

——我想作為雎安這個人而死。

柏清無言以對，他忽然想起來很多很多年之前，當雎安還是翩翩年剛剛封上星君，第一次試著引渡心魔。突然有一天雎安對他說：“師兄，我可以不做天機星君嗎？”

他只道是雎安遇到了什麼困難就想退。那時雎安已經顯現出極為優秀的天賦，被所有人寄予厚。于是柏清端起作為師兄的架子，訓導道：“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你是星命書選中的人，不會有人比你更適合做天機星君了。天下安危系于你一，你有這樣的能力，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那時候雎安好像看了他很久，彼時的年還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安靜地著他好像要確認什麼似的。最后年輕輕一笑，輕描淡寫道：“我明白了，師兄。”

他并沒有想起來問雎安，你為什麼不想做天機星君？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你為何到不安？

此時此刻柏清看著雎安，恍然思索如果雎安說做不想做天機星君，難道他真的肯讓他放棄嗎？

雎安是這幾百年來最長壽最優秀的天機星君，沒人比得上他，不可替代。于是在他們所有人心中，雎安首先是天機星君，之后才是雎安，歷來如此。

在這麼多年里每次柏清責怪雎安不肯敞開心扉，不能讓人接近時，雎安從未反駁什麼，只是笑著接了他的責難。

或許雎安試著敞開過，但是他們沒有接住，讓那些心思掉落在地慢慢冷卻，他就再也不會言說了。

但雎安也從未抱怨過，從未責怪過他們。

柏清頹然地松開雎安的襟，坐在地上，他紅著眼睛看向雎安，說道：“即熙……對你就這麼重要？”

雎安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道：“我對世人重要嗎？我對于世人的意義，就像對于我的意義。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這些年看走了眼，沒看出來自己這師弟是個瘋子？”

“拜師儀式就給你了，你會是比我更好的宮主，比我更好的師父。若星命書有意，我死之后它自然會尋找下一位天機星君。”

“我也會帶著它們一起死的。”雎安指指自己額上的星圖，淡然道：“那些心魔我會與它們同歸于盡，不會放出來一一毫，你的師弟雖然是瘋子，但所幸是個很強的瘋子。”

柏清惶惶道：“我并不是……”

并不是只擔心天機星命的著落，擔心心魔被放出。可這樣的話此時說出來，未免顯得太過蒼白。

“我明白。”雎安笑了笑，安然回答。

他越淡然，越溫，越讓柏清覺到一種無以復加的絕。

如果雎安憤怒，痛哭流涕，甚至于怨恨他們，他都尚且覺得有轉圜的余地。但雎安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抑痛苦，他把前事后事都安排得妥帖，不給他們添什麼麻煩。

這樣周到的求死，可能是雎安除了守生祝符外，這一輩子最任的舉。

他總是覺得雎安溫和心，但是此刻他發現雎安其實悲憫又決絕。

他知道自己勸不回雎安了。

談話結束之后，柏清站在靜思室之外，眼睜睜地看著靜思室周圍開始涌起不安的靈力流，紙門上雎安的影了然后出手撐在桌子上。

察覺到不對的星君們紛紛趕來，詢問柏清雎安為何突然出現失格征兆，柏清卻無法回答。他們說要如何才能救雎安，他更無法回答。

他掐指算了雎安這一劫，大兇之兆。

靜思室里的符咒已經全數被發，將雎安上泄出的力量封在房間以，不大的屋里充斥著雎安混的靈力。雎安端坐在團之上，他額上的星圖已經沿著那銀的脈絡裂開，鮮沿著他的臉頰一路流淌向下，流進他的脖頸慢慢染紅他的襟。

他閉上了眼睛，被心中那些興瘋狂的心魔包圍著，在那能把人瘋的混中，雎安輕輕一笑。

“既然已經來了，何不現相談？”

靜思室的角落里空氣凝滯了一刻，慢慢顯出一團看不分明的黑霧，依稀有個男子的影籠罩在團團黑霧之中。那人開口，聲音嘶啞緩慢。

“此時此刻還能察覺到我，不愧是天機星君。”

“過獎了，魔主大人。”

32、挽救

“命運如此苛待于你,令你親手殺死摯之人。可你連失格都要萬般克制，不肯放出心魔不肯讓靈氣化為煞氣，憑什麼你被命運戲耍,還要如此回報于它？”那黑霧中的人影冷冷地嘲諷地說道。

雎安心中那些心魔隨著他的話而躁,喧囂聲達到頂峰。雎安忍不住伏在桌上吐出一口來,他襟上一片鮮紅，桌上也一片鮮紅，如同山腳下開著的那片牡丹花海。

“你都要死了,何必還費心制那些心魔。”

雎安去邊的，著太笑道：“魔主一句話它們便強大不,果然厲害。不過在下有些疑。”

他又吐出一口,咳了幾聲,邊皆是艷烈的殷紅。

“師父如何而死，即熙如何與之扯上關系，仙門世家緣何討伐，又為何恰好被我所殺；南方大陣的渡厄燈怎會突然損壞,不周劍又為何失竊挑起心魔。如今這結局究竟是命運苛待于我，還是魔主您推波助瀾呢？”

黑霧中的人影沉默了。

雎安閉著眼睛,在一片喧囂的黑暗里笑了笑，說道：“您埋下因果，以南方大陣損耗我的靈力,以引渡心魔增加我上的煞氣。閣下這般用心良苦,都是等著在此刻狩獵我,我實在寵若驚。”

那黑影終于出聲，冷冷道：“所以你現在失格，是真的失格，還是為了要我現？”

“閣下不妨猜猜。”雎安笑了笑。

魔主此時出現在這里,無非是等他失控，等他上的靈力全數轉化為煞氣，在星命書殺死他之前吞食他的力量得以壯大。

一位星君失格而死的煞氣便可抵千萬人生祭，更別說鎮天下心魔的天機星君，魔主這般狩獵星君的想法著實高明。

雎安的聲音非常冷靜，看表面完全不能看出他里沸騰的煞氣和心魔，他淡淡道：“不過您生于十四年前的招魔臺，如此年輕為何不韜養晦，反而如此急于壯大力量，甚至主招惹星君？”

黑影中的人冷冷一笑，說道：“事已至此，你居然還能分析這些。”

雎安直起來，對著那聲音的方向笑了笑：“閣下如此費盡周章，我怎能令閣下失。”

那黑影似乎想要說什麼，在他出聲之前靜思室的門突然被破開，黑霧包裹著人影迅速消失。雎安察覺到魔主離去，剛剛那淡然的表象終究是撐不下去了，力地趴在桌子上再嘔出一口。

一個激憤至極以至于抖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響起來，來人迅速地坐到他邊撐住他的，怒罵道：“你他娘的……你是不是瘋了？你究竟想干嘛？我第一次聽說失格還能預料到好好代后事的，你既然能控制住為何要故意被心魔反噬！”

這般悉的聲音，是師母大人。

即熙捂著雎安額頭上不斷流的傷口，卻只是徒勞地沾了滿手熱，慌張得六神無主。

從來溫強大衫整潔，纖塵不染翩翩有禮的雎安，此時閉著雙眼，半邊臉頰流如注，衫上桌上全是他的鮮，顯得他蒼白的臉越發刺目。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艷烈，如同烈火灼燒的雎安。仿佛這把大火很快就會燒盡，徒留絕的灰燼。

雎安低聲笑了笑，把捂著他額頭的手挪開，說道：“我很清醒。我會用靈力與它們相抵，星命書殺死我之前，我是不會失控的。”

即熙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廢話是不是有病？

即熙幾乎是吼出來的：“你在胡扯些什麼？你快給我停下來！”

“人總會死的，天機星君也會死，不過我死之后星命書還會找到更好的天機星君。”雎安淡淡地回答。

“誰他的管什麼新的天機星君，就算是馬上冒出來一千個一百個新的天機星君，個個比你厲害又有什麼用！他們都不是你啊！我要你雎安活著！”即熙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空的房間里回，好像恨不能鉆進雎安心里讓他乖乖聽的話去做似的。

當然知道人都會死，從小就知道自己將會早亡，并且都死過一次了。但是雎安不一樣，他這樣笑意里有春風，中有壑，影子里都能開出花朵的金子一般的人，他活該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再不濟，再不濟，也不能是因為而死啊！

“你不是說就算世人都不能容，你也會容的嗎？就算騙了你，那對你也是有真心的啊，你就這麼失嗎？你就不能原諒也放過自己嗎？”

即熙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

蹭得站起來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大聲喊道：“你聽好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要是非不聽勸那我告訴你，我就得被你害死！”

激烈的言辭穿過心魔的哀嚎到達雎安的腦海，他一邊低咳一邊無奈道：“師母……你這是干什麼？你死了也不能救我……”

“你甭管！我……”即熙話還沒說完，雎安突然起袖翻飛間奪走了手里的刀。

他將拿刀的手背在后，上衫已經完全被鮮染紅，右額之下一片淋漓跡，他閉著眼睛穩住形，忍著被心魔反噬的劇痛低聲說道：“師母，您不要鬧了。”

即熙咬著，的眼睫抖著，終于哭出聲來：“是誰在鬧？是誰他娘的在鬧啊！你別死好不好？我真的我從來不求人的，但我求你好好活著行不行？”

往前走雎安就往后退，總是說不過他的，從小到大多年里一直就只有被說服的份，從來就沒有能說服過雎安。

但是能不能有一次，這輩子只求這一次，讓勸服雎安。即便現在慌到什麼道理都想不到了，不知道還有任何事能讓他留在這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