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于懸命樓和災星的態度一直很中立，在發現即熙的份之前就是如此。

“可世人都說,有能者應當承擔起責任，若熒災星是這麼鋒利的一把刀,按世人所愿不是更應當匡扶正義,為萬世開太平？”

即熙撐著下看著他,雎安分析得十分在理，卻窮追不舍，就像小時候和他爭辯強者弱者一般。

“愿是一回事，現實則常常不然,沒有人必須按照別人的愿活著。”雎安眨了眨眼睛，出一點無奈又習慣的笑容,說道：“再說，匡扶正義的愿未必能帶來真的正義。若要熒來懲惡揚善，那麼善惡如何判定？殺百人而救千人,是善是惡？該生該死？既然是生殺大權在握的刀,就更不該主導善惡的評判,更不能被居心不良者掌控。我聽說熒天崇尚自由，不屬于任何人，同個主顧的生意只做一次，這已然是不錯的結果。”

即熙默默地看了雎安一會兒,心里有些說不清的滋味，有些酸也有些釋然。故作輕松地答道：“我覺得你把想得太好了，就是貪財而已。”

雎安笑起來，他搖搖頭堅定地說：“不，我知道不大喜歡擔責任，但這些事一定都考慮過了，也心中明白。”

“切，你騙人，你對那麼失都差點失格了！”

“……我不是因為對失。”

“那是因為什麼？”

“我沒想過死了，我卻活著的結局。”

雎安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搞得即熙有些迷茫，撓撓頭道：“什麼？這是什麼意思？因為天機星君慣常早早失格而死，所以你總覺得自己會死在前頭？”

雎安笑了笑，他從旁邊又出一個竹簡遞給即熙，說：“既然不肯讓我看書，那煩請師母你讀給我聽罷，聽完這冊我就去休息了。”

即熙一面腹誹雎安又在岔開話題，一面覺得他傷了還是要順著他的意思來，于是乖乖地接過了雎安手里的書簡，只見是一冊《淮南子天文訓》。立馬有種登上九層高樓的暈眩，這不是最討厭的星象書嗎？

在一陣安靜之后，雎安聽到即熙咬牙切齒地開始讀道：“天地未形，馮馮翼翼……”

他微微笑起來，把這早已爛于心的容再次收耳中。熏香的味道可以安神靜心，隨著書的容逐漸深即熙的聲音就慢慢小了下去，逐漸模糊聲如蚊吶。

隨著竹簡掉地的一聲清響，雎安覺到一個溫暖的東西抵在他肩膀上——是即熙的額頭。

本來面對著他讀書，說是讀完他就去休息，如今卻先睡著還倒在他上了。這結果也在雎安意料之中，畢竟上這門課的時候就很打瞌睡。

雎安微微低頭便聞到上的氣息。上有一點甜甜的香氣，微弱的溫的，像什麼呢？

山楂麼，倒是像最吃的山楂的。

他拍拍的肩膀，還是沒有醒，敷衍地挪了挪子又安靜地不了。

他沒想到讓他確定份的，居然是阿海。只有會喊阿海“海哥”，也只有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求他不死。

他差一點就又和差錯，兩隔。

按這樣說來，他們確實如卦象上所說緣淺。

“謝謝你，這樣鍥而不舍地來救我。”

雎安笑著輕輕地扶住即熙的肩膀，將放平在地上，然后去拿了枕頭給墊在腦后，毯子蓋在上。

他這番行到了不小阻力，果然踐行諾言弄了他許多布置，他走兩步都能踢到陌生的件，再蹲下來確認是什麼放歸原。即熙向來扔東西，從前只要來析木堂補課，走之后他就得重新把房間再收拾一遍。

雎安給蓋好被子之后在原地站定了片刻，然后隔著被子比了比的腳和頭的位置想，從的腳邊慢慢走到的頭側，來回走了幾次。

而后他淡淡笑了一下，蹲下索著掖掖的被角，走到一邊打坐休息。

當雎安凝心靜氣之后，里那些終日聒噪的聲音就越來越近，如同有人群自黑暗的遠奔涌而來穿過他的，窸窸窣窣絮語不可名狀。

隨之而來的還有明，黑暗終于寸寸褪去，雎安置于一片星海之中，夜幕極黑而星辰極亮，廣闊無垠無邊無際。這是他的元嬰境，他唯一能“看見”的世界。

耀眼的星下，數十道黑的霧氣在星宿間穿梭時而匯聚時而四散，發出凄厲哀怨的怒嚎和惡語，就像是不祥的詛咒。

雎安一出現那些黑霧就朝他奔過來，糾纏圍繞著他喋喋不休，像是的狼群終于看見一塊。

不過雎安并非，他是難啃的骨頭。

“你們別吵了。”雎安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們以為如果那天不是我有意退讓，你們真能反噬得了我麼？”

他的話如同水油鍋，那些黑霧沸騰起來，惡語聲愈發喧囂。

雎安神不變地坐于星海之間，披星輝安然地聽了一會兒他們的怨語，然后說道：“我聽你們說了那麼久，你們要不也聽我說說話？”

“聽我說說我的姑娘，可好？”

“七年不見，長高了。”雎安抬起手，食指和拇指間比了大約兩個指節的寬度：“長高了這麼多，不過也可能是換了一個的緣故。”

“格沒怎麼變，他們都說現在的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見。”

“我的姑娘，終于回來了。”

有一黑霧從群中分出來，在他邊游走一圈后，以晦而尖酸的語氣說道——可是不肯告訴你的份，本沒想留下來，還是要拋棄你！

“所以呢？”

黑霧慢慢近雎安的耳朵，在他耳邊低語道——你也知道對來說你意義重大。只要你說喜歡，你沒不能活，不管喜不喜歡你都一定會乖乖留在你邊。就算日后上別人，以對你的信任，你略施手段就能拆散他們。

——這麼看重你，又聽你的話，只要你愿意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雎安笑了笑，他在耳邊揮了揮手那黑霧就散開，他淡淡說道：“提議令人心，但恕我拒絕。”

——為什麼？

“你也知道我生來便是籠中鳥，又怎麼能折斷的翅膀。不是被隨意縱的木偶，有選擇所的權力。”

雎安抬眼看著剛剛在他耳邊絮語的黑霧歸那黑霧群中，目微微沉下來：“那麼誰來告訴我，你們對魔主知道多，之前可與他聯系過？”

那些黑霧就開始窸窸窣窣，退卻一段距離又不肯說話了。

“我跟諸位說了幾個月的話，也算是有些，如今諸位卻連這點消息都吝嗇于我麼？”

雎安也不著急，氣定神閑地與他們僵持著。直到那些黑霧又開始不安地躁，一些輕微的聲音被他捕捉到。

——魔主從不顯真。

——但不周劍失竊那天，魔主曾在星卿宮出現。

他們的絮語又漸漸不可聽聞，雎安笑了笑，說道：“多謝諸位，我會好好將諸位渡為靈氣，不至于落魔主手里的。”

他溫言致謝，仿佛面前這些不是心魔，只是些不大好相的老朋友一般。

思薇最近事務繁多以至于頭疼，負責監察巡視梁州，此番梁州的三大仙門派了不人參加封星禮，諸多事宜需要與確認探討。大約半月之后也要去梁州巡查，需要開始做準備。

偏偏在這個關頭，雎安突然險些失格后被師母救了回來，柏清封鎖了消息只有幾位星君知曉，對外只說雎安被引渡的心魔反噬傷。宮里的事又作一團，分擔了不原本雎安的事務。

至于雎安差點失格的原因，柏清師兄更是諱莫如深。思薇想，大概能猜到是什麼原因。

只是沒有想到，當時父親死即熙被誅這一連串的事，多麼震驚郁結都堅持下來了，強悍冷靜的雎安卻會失控。

從前覺得雎安像是山里那汪一年四季涌水的泉眼，清澈明永不止息，仿佛已經這樣安穩地流了千年，還將不可撼地，繼續流淌下一個千年。

原來雎安也是會被撼的。

誰讓他們遇見了即熙，即熙最擅長攪一池靜水，更擅長攪靜水后瀟灑地而去。

正巧這時候賀憶城給思薇遞了帖子，請三日后日落酉時到紅仙樓小聚。思薇本忙得想拒絕，轉念一想還是答應了。

賀憶城就像一條溜的魚，抓也抓不住，也不，說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他說他在奉先城替人做點小活兒為生，思薇倒是很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麼活兒。

奉先城屬于青州轄，太昭山腳下，因為離星卿宮很近被傳說為福地。加上此為通要塞商旅繁多，因而十分繁華，街道寬敞屋舍林立。思薇比約定時間提早了半天到達奉先城中，穿著一常服以免驚人群，沉默默在人流中穿行。

先到了奉先城最熱鬧的茶館，臺上的說書人說書說得不亦樂乎。小廝上前給端茶，思薇喝了一口茶便問小廝說：“你可知，奉先城里有位姓何名羿的公子？”

小廝看起來是個消息靈通的人，扯了個笑臉道：“呦，您是說何爺啊。”

思薇的那口茶水就嗆了嗓子：“何爺？你們他何爺？”

“那是，何爺賭技出神化，可是現在奉先城里炙手可熱的人。您要是找他，白日里就去百喜賭坊，晚上就去紅仙樓，準沒錯兒。”

思薇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賀憶城說的“替人做點小生意”，就是去賭？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0-08-0209:05:59~2020-08-0908:36: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coDu、46226756、云缺缺缺子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鳥鳥子106瓶；我沒有我不是70瓶；沙洲與歌40瓶；duck不必28瓶；每天都在想中午吃啥、吃橙子的阿岑20瓶；溫、eureka、ターブリス10瓶；耳朵大大的大白兔8瓶；一把青、fancysoul、hopelisa、Mpiperita5瓶；非非3瓶；醉不過流年2瓶；周阿翡呀、白牙、啾果、吱吱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謝在2020-08-0908:05:59~2020-08-1108:38: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904193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烊烊der恩9瓶；姜姜7瓶；疏影5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35、賭坊

小廝還繪聲繪地跟思薇描述了賀憶城在紅仙樓的各種風流韻事,說何爺真是風月場上的一把好手。紅仙樓的顧琴姑娘，方圓十里最有名的才，彈曲詩青州之莫有能敵,平日里最是高傲不輕易接客。遇見何爺不過三日,就完全被迷住了,日日盼著何爺能去找，為此還和樓里的宋仙仙姑娘爭風吃醋。宋仙仙姑娘原本就以歌舞出名，是個潑辣直率的子,更是放出話來直言何爺是心中最。

紅仙樓的雙璧都栽在何爺上，可真人艷羨。

思薇聽了直皺眉頭,喝完茶就拎著劍直奔百喜賭坊而去。

百喜賭坊位于奉先城最繁華的街道上,金碧輝煌十分闊氣,一看就是個銷金窟，進賭坊就得先一筆叩門費。思薇一進百喜賭坊，就發現青天白日的賭坊里卻不見日，倒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若是置此怕是要不辨日夜不計時日，沉溺賭局之上不可自拔。

在諸多著華麗人群中穿梭,各個賭局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思薇找了半天，才在人群中發現賀憶城的影。

他易了容保持著“何弈”的樣貌，著紅坐在一張賭桌之前。賭坊里令人炫目的燈火之下,他微微瞇著眼睛像是有些困倦,托著下漫不經心地著眼前的牌局。思薇悄悄走近,就聽見邊之人竊竊私語：“陸爺跟何爺玩六博居然敢出老千，此番陸爺押了陸家小半個家的賭注，何爺背后又是百喜賭坊坊主，這可有好戲看了。”

賀憶城敲著桌子,微微一笑：“我早說這座城六博應當沒人能贏我，爺偏不信邪押這麼多家，眼見著要輸了又出千，何必弄得這麼難看呢？”

那陸爺看起來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約是常年出賭坊不見天日的原因，看起來氣不好又瘦弱。他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站起來咬牙道：“你說得倒輕巧，大家都說你何弈賭技高超手氣極好，自打來了百喜賭坊之后便常贏不輸，甚至得了賭坊坊主青睞。可賭桌之上哪里有常贏不輸，你手上就沒貓膩，你就沒出老千？”

賀憶城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酒，抬眼笑瞇瞇地看著陸爺。

“我沒有啊，陸爺空口白牙就想給我安作弊的罪名，您剛剛可是被我逮住，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千，在場所有人都能證明。您還想抵賴不？我聽說百喜賭坊的規矩，出千可是要賠十倍的。”

陸爺面一僵，索破罐破摔道：“我不服，在座各位就真的信他何弈只是賭技高超，就沒有出千作弊麼？他這般來歷不明的人，怎可相信？”

在場眾人竊竊私語，坊主雇傭的小廝打手們已經消無聲息地圍了過來，賀憶城似笑非笑道：“陸爺，你這樣輸不起可是我最討厭的。幸而我如今因為些緣故要修養，就不與你計較了。這一局的賭資是坊主給我的，那后續諸事就給坊主來收拾吧。”

說罷賀憶城站起來，整好服了個懶腰，拍拍邊打手的肩膀。他以近乎天真無邪的笑容說道：“替我帶句話，不管陸家怎麼賠，若是十倍一個子兒，以后百喜賭坊的門我就不會再進了。”

思薇覺到一陣輕微疼痛，近來偶爾就會有這種刺痛，因為非常微弱而且轉瞬即逝，百忙之中就沒怎麼注意。

如今看來，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