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甚(食)》14.第十四章 小轎
三錢銀子不算多,陳若弱點點頭,先讓包起那副孔雀開屏的畫卷,又在站在架子前,目在幾幅花鳥魚蟲的細緻畫作間徘徊。
似乎是覺得的穿戴好,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從推車裏面翻找出兩個包得仔細的捲軸,仍舊掛在陳若弱面前的架子上,這兩幅畫卷也是先前那種彩明艷的工筆風格,卻比架子上的都要細,一副是牡丹爭春圖,一副是百鳥朝繪。
陳若弱的視線果然被那兩幅畫吸引了過去,沒什麼欣賞畫作的水準,只是覺得好看,格外的好看,前頭那副牡丹爭春落筆講究,就是邊角指甲大小的花葉都有著清晰的脈絡,後頭的百鳥朝更是細到每一隻鳥雀的神態都栩栩如生,尤其是那隻淡淡回首的凰,陳若弱看著,幾乎都覺得這凰下一刻能從畫里飛出來似的。
「這兩幅我畫了半個月,用的是前朝的宣紙,一副五錢銀子。」似乎很不擅長拉客,年輕人乾地介紹了一下,張地盯著陳若弱看。
陳若弱兩幅都喜歡,可兩幅加在一起,就要一兩銀子了,沒帶這麼多錢,見顧嶼慢慢地走了過來,連忙眼地盯著他看,只覺得他連取錢袋的作都十分好看。
顧嶼取了五兩一錠的銀子,那年輕人抬頭看了一眼,吶吶道:「銀子太多了,我找不開。」
陳若弱聞言,脖子看了一眼,頓時有些不解,那錢袋子裏明明有碎銀,這賣畫的一副窮苦打扮,哪裏是能找銀子的。
顧嶼卻沒有收回的意思,溫聲說道:「你的畫賣賤了,便是讓我夫人佔了這個便宜,日後蟾宮折桂,想起這樁事來,再見豈不尷尬?」
年輕人愣了愣,陳若弱以為他是覺得莫名其妙,卻不曾想他猶豫了一下,手接過了銀子,行了一個文人的禮節,輕聲說道:「後學末進,不敢言高中之事,承公子言,但凡應了公子的話,定當登門拜謝。」
顧嶼失笑接過兩幅包好的畫卷並那一副孔雀開屏圖,給眼盯著看的陳若弱,帶著回了車駕。
直到離了萬佛寺的地界,陳若弱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時又想起那些茶館里說書的,眼睛亮晶晶地追問道:「文卿認識剛才的那個人嗎?他是不是什麼有名的才子,因為家道中落所以……」
顧嶼聽揣測了一大通,忍不住笑道:「他若有才名,也不至於落到這麼大熱的天,出來賣畫的地步,這人確有才華,幫一把也沒什麼。」
陳若弱把那副百鳥朝繪展開來看,聞言輕哼道:「我覺得這人畫得好,就是有才學了,我就不信,把那些通詩詞歌賦的員派去做事,能做得多厲害。」
「夫人通。」顧嶼失笑,抬手了陳若弱的發頂,這個作由他做來無比稔,好似做過千百遍,陳若弱卻是一下子就紅了臉,躲開他的手,頭扭到一邊,假裝去看窗外的風景。
顧嶼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今時不同往日,若弱還是初嫁,太過孟浪會生氣,只是看著自家夫人之態,還是忍不住心頭跳,同時顧嶼心裏也嘆了一口氣,若這重生有什麼壞,便是一切都要從頭再來,包括和夫人琴瑟和鳴之事了。
車駕剛行至清平巷,就不能再前行了,前頭熱熱鬧鬧圍滿了人,都是聽見靜來看飛鶴樓熱鬧的,五城兵馬司先前只是派了十來個人去搜查飛鶴樓后廚,搜出了兩口麻袋磨碎的櫻,領頭的當即讓人去通報查封飛鶴樓,現下外頭百十來個巡兵守著,石灰畫了線,不許進出。
櫻是朝廷明文止用在吃食里的東西之一,即便是醫館開方子,也得在府留檔,尋常百姓不得私種,京城裏還是頭一回發生這種事,來看熱鬧的百姓把飛鶴樓圍得水泄不通,對著裏頭被請出來的食客指指點點,好似他們已經染上了極重的癮。
陳若弱跪直了子,兩隻白的爪子著窗戶往外看,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看上去要不是人多進不去,都要擼袖子跟著五城兵馬司進去抓人了。
顧嶼幫把畫卷放到邊上,防止太開心沒注意給壞了,見這樣子,還是忍不住笑道:「有這麼高興?」
「看這種人倒霉,當然高興!」陳若弱說話的語氣都上揚了幾分,下意識地回答過後,又反應了過來,連忙咳了幾聲,說道:「你別誤會,我是因為……因為做了好事,所以看到結果的時候,就會特別高興。」
顧嶼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真誠地讚道:「夫人真是菩薩心腸。」
陳若弱頓時有些心虛,其實就是想看熱鬧而已……沐浴在顧嶼讚賞的眼神下,幾乎要覺得自己真的了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了鼻子,不自在地回了窗戶上。
這會兒剛過飯點,飛鶴樓的人不算多,陳若弱瞧見了好些個著鮮的食客被客客氣氣地送了出來,一回頭,好似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那個,是定北侯爺吧?他不是留在西北鎮守……」
顧嶼頓了頓,靠近陳若弱一些,過鏤刻窗戶的隙朝外看去,果然見一個量高大,三十來歲的布男子大步走了出來,他戴著斗笠,看上去就是尋常的走江湖打扮,但悉的人卻能從他的神態步伐和氣度里瞧出端倪來。
和陳青臨不同,定北侯祖上雖然也是武將出,卻是世襲罔替的侯位,陳青臨還在苦地數人頭換軍餉的時候,定北侯就已經帶了上萬的兵馬,即便如今陳青臨被賞封,算起來,也還是定北侯的屬下。
顧嶼瞇了瞇眼睛,他總算知道瑞王是什麼時候和軍中有聯繫的了,他一直以為至也要在幾年後,卻沒想過竟然會這麼早,定北侯冒著被人發現殺頭的風險也要歸京,想來所圖不小。
陳若弱不知道這些彎彎繞,只是有些費解,顧嶼笑了笑,坐直子,揚聲道:「尋個茶館。」
外頭的馬夫應了一聲,車駕慢慢地前行,路過轉角的時候停了一下,似乎在避讓什麼人,顧嶼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陳若弱在窗口,正好見到一頂不起眼的小轎從車駕旁邊錯了開去。
京城最有名的茶館無外乎就那幾家,馬夫尋了個最近的一品茶樓停了車駕,顧嶼先下車,陳若弱只出半隻手,正要下來,忽然就聽不遠一聲清亮的男聲響起:「文卿兄!之前日不曾過府恭賀新婚,不知車裏可是嫂夫人?」
陳若弱嚇得把手一,只從車駕木門的隙里給顧嶼打眼,看上去十分焦急,一點都不想把臉顧嶼的朋友看了去,給他丟臉。
說話間那人就到了近前,陳若弱從隙里看去,見是個穿藍的俊朗青年,他後還跟著個相貌秀的婦人,兩個丫鬟伺候在後面,見了顧嶼,那婦人分外端莊地行了一禮。
顧嶼瞇了瞇眸子,面上出些許笑意來,微微頷首道:「之兄,切莫多禮。」
被稱為之兄的青年頓時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來,唯有雙眼中出一忐忑之,語氣稍快道:「文卿兄也是來品茗的嗎?自從上次江左一別,我同兄長已有數月不曾見,不如同坐……」
陳若弱的眼睛已經快要眨瞎了,顧嶼看在眼裏,角略微彎了彎,就在那青年以為他是答應了的時候,他的聲音溫和地響了起來,「子見外人,只能有負之兄意,改日我請之兄吧。」
藍青年頓時顯得有些失,他後的婦人拉了拉他的袖,他連忙反應過來,對著顧嶼行了一禮,勉強說了幾句話,帶著婦人轉離去。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了,陳若弱才地從車駕里出來,顧嶼忍不住發笑,手扶了一把,「莫非下次也要給夫人戴上斗笠面紗,遮蓋容貌,夫人才肯隨我出來?」
「別取笑我了……」陳若弱垂頭喪氣地說道,天知道有多羨慕那個可以明正大跟著夫君出來的婦人,這個樣子,要是和顧嶼走在一起被認識的人看了去,脊梁骨怕都要被人斷了。
顧嶼溫言語安了幾句,又進了茶樓包廂,沒人瞧見長相了,陳若弱才恢復了過來,好奇地問道:「剛才那個人是你的同門嗎?我看他好像跟你很悉的樣子。」
溫和的臉龐上神不變,顧嶼淡淡地說道:「公侯之家,人千百,破落門第,表親亦遠,其實……我本不記得這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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