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我你，也許你白念寧瓷沒辦法知道了。

冬日裏的煙雨綿綿不是什麼好兆頭，淮安的青階染上了白霜，街上無什麼行人，只城牆上的衛軍們來去匆匆，彷彿遲了這一刻，便會城破家亡。

「妖族的暴王寧玦嗜，又有九尾狐族相助，天下九州已盡歸於他，我們這一個邊遠小城做什麼抵擋，能有用？」

一個小隊長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城下。

城下荒原有百萬的妖兵著甲，一不的盯著城牆，妖族大營放眼去竟有幾十個之多，這樣的陣仗，他這一輩子都沒見過

旁邊的人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城主怎麼想的，咱們除了投降哪裏還有別的路，哎……」

將兵最擅長聞到死亡的氣息。故而，淮安城裏沒有一個戰士想過真的要和妖族作戰，而妖族大營里也沒有一個妖認為這戰有打的必要，冬日落雨洗去了妖的腥氣，練塵如碧，誰也不知道寧玦到底在想什麼。

淮安護城河邊，一個白子站在寧玦的旁，寧玦的白隨風飄舞，眼一定不的看著淮安城。白瓷從未見過他如此凝重的眼神，七個年頭了，從小小羽山的道士書院陪寧玦到了淮安城下，他只有第一次攻城時是這樣的神。

「非要如此麼，寧玦？」

寧玦淺笑，看著白瓷瞇了瞇眼睛道：「我知道你們九尾狐族也是有指標的，放心，我早就安排好，天下……會回歸統一的。」

他轉，拿起幾個烏木的令牌隨意拋到白瓷手上。

「這幾個妖將的詛咒都下在了令牌上，所有部門都會聽令牌之主的調令，你知道的，我如今拿著也沒什麼用了。」

白瓷皺了皺眉，了小耳朵，並不喜歡他這樣的說法，好像今日寧玦就要和撇清關係一般。而他們辛苦打下的九州天下在他眼中彷彿也是可以隨時拱手讓人之。

若有人詳盡說起他和的這一路，足以寫出個驚天地的話本子……

白瓷是九尾狐族輩份最小的小妹妹，天下都知，九尾狐族是上仙的使者，凡天下大災之時，必派族人出支持有志之士，又或迷亡國之君。幾十年前，正是妖族和人族大的時代，九尾狐族全族出，希平息這場禍事。白瓷雖然道行尚淺，也被派到了凡塵中執行任務。

作為九尾族最小的狐貍，白瓷是在生慣養中度過年的，法不，也沒有學會魅之，像魅國君這麼高難度的任務，自然是做不來的，妥妥的選擇了找個「有志之士。」

其實也就是找個靠山吃喝玩樂，白瓷歪著腦袋想反正那些保護人間的事有姐姐哥哥們去做，就專註玩好了。

第一次見到寧玦的時候，是在道士書院裏。白瓷好玩心重，在這個讓妖怪學道的古怪書院裏，玩的風生水起，完全忘記了找什麼有志之士。

而寧玦是最對口味的玩伴，是法力弱小又純良無害的靈兔，他教會算數和道，在羽山上到捉蝴蝶，野，在夜裏笑著捉弄小道士。小小羽山上佈滿它們玩耍的痕跡，落櫻瀰漫，青的記憶里，那是最開心的日子。

白瓷常趴在草地上玩著蓬鬆的白尾，嘟著問寧玦自己的前途。

「寧玦啊寧玦，你說我就一直待在這書院裏，姐姐們會怪罪我麼？佛祖會怪罪我麼？」

寧玦拿了狗尾草在白瓷的臉上蹭了蹭，大笑道：「們啊，肯定會笑掉大牙的，你一個狐貍和我這個靈兔族整日混在一起，不學妖倒學些道，你看看外邊都打的不可開膠了，你還玩喪志！」

白瓷每次想想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卻迷醉於這樣無憂無慮的氣氛，不思天下只玩樂，也就這麼混著日子。

直到一天夜晚，看寧玦房裏的燈一直未熄滅，好奇心起的白瓷，出小手推開了寧玦的房門，暗黃的燭閃爍間，秋夜凄涼骨。進去時，寧玦抱著雙膝，白茸茸的長耳朵搭啦下來，旁邊放著一紙薄娟，永遠忘不了當時寧玦的神，沒有慌張也沒有悲傷，只是無助，只是孤獨，像夜幕里的秋水那樣的冷寂。

白瓷坐在他床邊，過了好久，寧玦才開口道

「白瓷，你說如果我今日不眠，明日是不是就不會到了？」

白瓷聽他之言一愣，看到了紙上的字，明白過來，原來寧玦遠方的族人被人族全殲，從此，這偌大的九州間，就只他一個靈兔了。

十足認真的想了想「不會，明天還是會到的，寧玦。」

白瓷的聲音飄渺，坐在床邊看著寧玦，他們一夜裏沒聊什麼有容的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知道寧玦不願意接這個現實，快天亮時，看著他蜷一團慢慢睡……

弱強食，白瓷早就明白妖低微，又溫和善的靈兔族會是人類第一個下手的妖類，以善為名的人類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殘暴的妖族的。

其實，這樣天經地義的事每天都在發生，每一個妖族都可能滅亡，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妖怪來書院學道，所以和姐姐們才會下了凡塵，天下大，沒有一個人能獨善其。

也許，快樂而無憂的日子只是虛幻的……

那晚之後寧玦下山了，神十分頹廢，白瓷想：也許，他是要回家鄉，抱著一飄渺的希尋一尋故人吧。

羽山上曇花又一年開放的時候，寧玦又回來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整個人都變了。收起了茸茸的長耳，收起了笑嘻嘻的表。然白瓷什麼都沒問他。

只是……理所應當的和他簽訂了九尾狐族和「有志之士」的契約。他告訴白瓷他要這九州，也要這天下，更要他的人永遠不傷害。

那個晚上，白瓷把自己的靈力分給了寧玦，看著他幽深的紅眼，白瓷慵懶的了道：「寧玦，從此我們可是共犯了，你若是不打下九州來，上天是要怪罪的。」

寧玦笑的從容，道：「那是自然。」

白瓷從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從那個夜晚開始，白瓷就一直看著寧玦，姐姐們常教，人和妖沒什麼區別，相久了都是一個樣子。

只要下了凡塵，人們都會把鋒芒對準了九尾一族，比如的偶像妲己和褒懿，國破家亡時，人們會說，這是禍水為之，把國君的惡都轉移到九尾狐上。當然了，人不會出錯，是妖的錯。

而在他們烽火狼煙爭殺天下的歲月里，卻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邪魅而俊的暴王寧玦的背後有著白瓷。還是最近的幾個姐姐來找的時候，妖族才發現原來寧玦還有這樣的大妖族相助。

寧玦有詭譎之謀，行酷刑治國，面龐俊無雙，比之白瓷還要上幾分，那些腥污臭的事都是寧玦去做，無論是人是妖都不喜歡寧玦。他對下屬也是冷酷，。倒反是白瓷——時時都笑臉迎人，安了不老部下忠心不改。

白瓷不需攝政，不需諂，不需做惡事，不需忙碌，甚至連做吉祥都多餘。卻清楚從簽訂契約開始，寧玦從不能缺了。

靜謐的午夜，在人前冷酷的寧玦曾帶著撒似的語氣，暴出茸茸的長耳趴在緻的大床上，看著慵懶的道：「你不能走啊，白瓷，你是我唯一的安眠之地了。」

寧玦說的迴腸百轉，很用。

也喜歡在月當空的時候，坐在他床邊，守著他睡，他的睡平和而安祥，襯著和的月，白瓷慵懶的唱起家鄉的民謠，一切都很好，很溫暖。

白瓷心裏的寧玦安靜而聰明，在面前單純無害，在夜裏睡得安詳，在明的羽山上帶著玩耍，在百萬軍中英勇而威武。

然而，知道，就是這樣的寧玦要離而去了。

還記得那日有個姑娘闖進了大營，寧玦的崇拜者往往很狂熱，但寧玦的衛兵都不客氣的把除之外的人扔出去，這次卻沒有。

這個人指著寧玦的鼻子翹腳大罵

「哥哥，你是被狐貍迷了，你忘了淮安城裏救我們的小姐了麼？你怎麼能忘恩負義，殺了這麼多人類！人類和妖族是可以一起生活的。」

白瓷睡眼惺忪的從寧玦房裏走出來，只著了單素紗，嫵絕倫的走到寧玦邊完全無視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道：「寧玦，什麼人這麼吵？」

聽這千篇一律的辱罵都聽出繭子來了，但沒有人敢在大營里對著寧玦直接罵。

寧玦溫的笑了笑道：「你先回去，我在理事。」

「就是是不是，哥哥，那是九尾狐族啊！天生是和靈兔族為敵啊！」

寧玦瞬時冷了臉對道：「靈兔族早就沒了！是人類殺的！我殺人有什麼不對！」

那子的神巨變，彷彿不懂寧玦竟然會對發怒。

他們又吵鬧了一陣，白瓷聽到那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哥哥，你變了，變得冷無，暴！你還是我的哥哥麼！」

白瓷在房裏搖了搖頭，卻稍微有點高興，心道幸虧這是妹妹不是友。

那個人走的時候十分傷心，可白瓷看得出來，寧玦的心也不好。

就在這一天，寧玦決定要攻打淮安城，別人都說這是必勝之戰，甚至是浪費人力力，白送都不要的城池。但是白瓷知道此戰必敗，淮安城裏有最強的道人守在城后，而他手裏還有寧玦唯一的親人和恩人，寧玦這是自毀長城！

站在護城河邊，看著寧玦一人進城，千軍萬馬守在城外，風塵過，無人不在歡呼，妖族們都認為他們的王是無敵的！即使寧玦一人進城也是必勝的！跟著寧玦，盼著他哪怕有一的反悔也好，只是寧玦走了，他的紅戰袍角消失在淮安城裏，人們的歡呼聲無比刺耳輕易的過了白瓷的嗚咽聲…

白瓷知道一個事實，寧玦向來護這個妹妹，甚至勝過。十年前寧玦從羽山離開的時候，白瓷依然的跟在他邊，看著他瘋狂的尋找妹妹，因為妖人人喊打，看到他在淮安城的道館中不停的修鍊，看到他從人人喊打到被人人懼怕，看到他終於找到妹妹，卻下定決心把留在道館。

白瓷彷彿寧玦背後的眼睛，知道他在夜裏的哭泣，他在人後迷茫，白日裏寧玦卻故作堅強的安好妹妹，收拾心，又回到羽山，找到能幫他統一九州的九尾族作為起事之名。

只有白瓷明白做九州之王統治江山並不是寧玦的願，他希靈兔族回來，他的家鄉還在，他的妹妹幸福，他還能在小小羽山上和玩耍。

可這卻不是世人所願……

這一天，被所有人厭惡，施行暴政的妖王寧玦被德高重的道士所殺，人們和妖族都臣服於那個道士之下，寧玦早就做好了後事，世界將會在道士的手裏重獲新生，像寧玦的妹妹所說，人類和妖族將會和平的生活在一起，世界將會好。

而犧牲的，僅僅是一個寧玦而已。

這一天是公元歷的新一天，寧玦在淮安城裏死去了，而連寧玦本人都覺得這買賣很劃算，甚至他的妹妹都漸漸忘記了寧玦。

恐怕這天下只有白瓷，搖著白尾，在那道士已經統治了九州的時候，依舊在淮安城邊尋找著寧玦，尋找著只有在旁才能安睡的寧玦。

九尾狐族的姐姐們都來勸白瓷回去，九州已經歸於平和，們的任務也結束了，白瓷抿了慵懶的了個懶腰，抿笑了笑道：「不了，姐姐我怕回去，我的兔子會死。」

姐姐們嘰嘰喳喳的調笑道：「那兔子在窟里了喝河水，了吃蘿蔔的，估計，最怕你這隻狐貍回去吃了它。」

「誰說的，沒有我，他才睡不著呢。」

月照在白瓷的臉上，又想起了那段在羽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