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病》2.京中來客
京中來的消息是:昭慶長公主要跟朱明祁的四子朱景禹,五朱碧一道來應天府。
綺羅斷斷續續地聽下人們談起,這四子和五都是嫡出,同為現在的靖國公朱明祁的正妻趙阮所生。趙阮也是出名門,一口氣為朱明祁生了二子一,在朱家的地位十分穩固。當年朱明祁先是與郭雅心有了婚約,後來郭雅心卻嫁給了朱明玉,兄弟倆因此有了齟齬。再加上郭雅心嫁進朱家多年,膝下連個兒子都沒有,所以長公主對有所不滿。
綺羅和朱明玉夫妻坐在偏堂里用早膳。朱明玉嘆了一聲:「母親先前就提過幾次,要將景禹過繼給我們。這次知道皎皎生重病,竟然說服大哥大嫂,親自把人帶過來了。」
郭雅心給綺羅夾了口青菜,才說:「景禹還這麼小,就離開家和父母,會不會不習慣?」
「母親執意如此,我們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郭雅心知道長公主在朱家的地位一向高崇,因此也沒再說什麼。
綺羅這幾日都在梳理關於洪年間的事,卻是之又。洪只到二十七年,皇帝便駕崩了,接下來就是元年。這時候父親會在哪裡呢?應該還只是個年。
「皎皎,你怎麼都不說話?」郭雅心了綺羅的頭,有點擔心地問朱明玉,「人,會不會是燒糊塗了?徐媽媽說這孩子剛醒那天還問起自己是誰。」
朱明玉忍不住一笑:「你看皎皎穩穩地拿著筷子,再看溜溜轉的眼珠子,哪裡像是糊塗了?大病初癒,需得慢慢恢復,畢竟還太小了。」
徐媽媽也說:「夫人別擔心,小姐吃得比以前多了,也不挑食了,就是每天睡的時間多些。劉大夫已經再三確認過,病肯定是好了。」
「娘,我沒事。」綺羅開口。
郭雅心頓時眉開眼笑,心裡因為長公主要來的憂慮都了許多。
應天府紅葉遍開,層林盡染之時,長公主一行抵達。
綺羅牽著徐媽媽的手和朱明玉夫妻一起在府外站著恭候,已經逐漸接了新生活和新份,除了這幾乎風一吹就倒以外,別的都很好。他們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看見長長的隊伍緩緩行來。
長公主扶著一個打扮端莊的婦人下了輿轎,頭戴花冠,穿妝花織錦的襦,外罩綉鶴的大袖長衫,面容威嚴,一派皇家的氣度。後跟著一眾低眉斂目的丫環僕役,提著禮盒的,捧著包裹的,拎著鳥籠的,足有十幾個。
朱明玉連忙帶著郭雅心上前行禮:「母親一路辛苦了。」
長公主點了點頭,沒看郭雅心,目轉向站在旁邊,小臉微紅的綺羅。
綺羅乖乖地行了禮,虛弱地了聲:「祖母」。
「早先說是大病一場,眼下可好全了?」長公主問道。
徐媽媽怕綺羅年紀小,說錯話,連忙答道:「勞長公主掛心,小姐病都好了。」
長公主冷冷地掃了徐媽媽一眼:「怎麼?你家小姐竟連話都不會說了,還要你代答?」
徐媽媽冷汗直冒,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這個時候,兩頂稍小些的轎子上下來一男一兩個孩子。男的大概七八歲的景,眉清目秀,穿著藍直綴,頭髮束好扎巾。他牽著的孩五六歲,桃紅的撒花襦,脖子上的八寶鎏金瓔珞圈格外扎眼。
他們走到長公主邊,長公主看著那男孩說:「景禹,見過你叔父叔母。」
男孩朝朱明玉和郭雅心各自拜了拜:「叔父,叔母康健。」
朱明玉慈地了男孩的頭:「一轉眼,景禹都長這麼大了。以後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出來。」朱景禹「嗯」了一聲,畢竟是孩子心,臉上並不怎麼開心,但又懼憚著祖母,不敢表得太明顯。
朱明玉領著長公主進府,小孩子們都落在後面。朱碧走到綺羅邊,驕傲地看著:「你就是朱綺羅?」綺羅正眼冒金星,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五姐。」
「病怏怏的,沒勁。」朱碧嫌棄地看了看四周,「這府邸也太小了吧?一副窮酸的樣子。四哥,我想回家。」
朱景禹「哼」了一聲:「你不過是暫住,我今後可要在這裡長住……小門小戶的,跟我們國公府自然是沒得比的。」
綺羅聽了這些話,加上不是太舒服就說:「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四哥和五姐請自便。」說著便轉離開。
「誰讓你走了!」朱景禹喊了一聲,綺羅卻沒理他,手示意徐媽媽抱。忽然,的後背被人猛推了一下,撲倒在地。朱景禹和朱碧都大笑了起來。徐媽媽連忙過來扶起,看了朱景禹一眼,卻敢怒不敢言。
朱景禹趾高氣昂地說:「朱綺羅,我娘說了,你們家以後都要靠我,我說什麼你就得聽什麼,否則就是自找苦吃!」
綺羅前世弱恭順,從來都是繼母說什麼便是什麼,最後換來了什麼下場?重活一次,決定再不要像前世那般活,聽人擺布,任人欺凌。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思及此,猛地一頭撞向朱景禹的肚子,朱景禹沒有防備,跌坐在地,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不滿四歲的妹妹。朱碧連忙去扶他,不滿地道:「朱綺羅,你怎麼敢推我哥哥!」
「他先的手,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綺羅拍了拍自己上的塵土,「這裡是我家,還不到你來耀武揚威的。」說完,也不等朱景禹說話,便帶著自己的下人走了。
朱景禹氣不過,竟被一個小丫頭佔了上風,跑到長公主住的地方告狀。
下人們忙著收拾,長公主則端坐在明堂之上,拿著蓮紋青瓷茶杯,一邊吹一邊喝:「你說綺羅那丫頭撞你?」
「是啊,祖母,阿碧也看見了。」朱景禹扯了朱碧一下,朱碧連忙點頭:「六妹是撞了三哥,撞得可重了。」
長公主銳利的目瞅向朱景禹的丫環婆子:「是六小姐先的手?」丫環婆子都有點心虛,低著頭,都不敢說話。長公主心裡已然清楚,再看向朱景禹:「景禹,你也八歲了,該懂點事了。你當這應天府是京城,任由你為所為?」
朱景禹咬牙道:「我不要呆在這裡!我要回爹娘的邊!」
「放肆!」長公主猛拍了下扶手,屋所有的人都嚇得跪下來,朱景禹則哭了起來,他的母連忙上前哄他。他也不過八歲,是個半大的孩子,從小又被驕縱慣了。長公主的陪嫁孫媽媽走過去,和悅道:「公子,離京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咱們來這應天府是要考書院的。難道你想大公子還有您的那些朋友看輕了?」
朱景禹聞言止了哭聲,噎著看向孫媽媽。是啊,大哥在國子學的績一向優異,自己來之前,可是跟父母親保證了要考進鼎鼎大名的應天書院的。
這時,一個丫環跑進來稟報道:「公主,前面剛來的消息,六小姐病倒了。」
朱景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踉蹌兩步:「祖母,我真的,真的什麼都沒做!」
綺羅躺在床上,只有進氣的聲音,沒有出氣的聲音。郭雅心嚇壞了,劉大夫診脈之後說:「小姐了風寒,有些發熱,待老夫開個藥方。」
「劉大夫,不會像上次一樣,有生命危險吧?」郭雅心焦心地問。
「這倒不會。夫人請放寬心。」劉大夫安道。
朱明玉在明間詢問了徐媽媽,知道綺羅曾跟朱景禹有過爭執,朱景禹還推過。他吩咐徐媽媽:「這件事不要讓夫人知道,免得衝做出什麼事來。」徐媽媽點了點頭,退到旁邊,正好郭雅心送劉大夫出來。
朱明玉讓徐媽媽送劉大夫出去,轉對郭雅心說:「皎皎的子還是太弱了。我先去母親那邊跟說一聲,你照顧好皎皎。」
「好。」郭雅心向朱明玉欠了欠,回去照顧綺羅了。
朱明玉進了長公主的住,發現朱景禹跪在明間里,手裡高高地舉著一本書,像是拿了一陣子,兩條胳膊不停地抖。他連忙說:「母親這是做什麼?景禹還是個孩子。」長公主淡淡地說道:「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他是兄長,不懂得護妹妹,就應該罰。」
「綺羅自己子弱,與景禹無關,請母親寬恕他吧。」
長公主看了朱景禹一眼:「你叔父不怪你,還不道謝?」朱景禹連忙說:「謝謝叔父。」其實是聽到朱明玉往這邊來的時候,長公主才讓他跪在地上的,並沒有多久。
母上前把朱景禹扶起來,長公主讓他們出去,又命張媽媽給朱明玉搬來了凳子。
朱明玉有些為難地說:「皎皎子不好,這幾日恐怕下不來床,請安的事……」
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病了就好好養著,起不來就不用過來請安了。」
「謝母親恤。」朱明玉鬆了口氣。
長公主又語重心長地說:「玉兒,郭氏恐怕無法再生育了,綺羅又這般羸弱,你就真的不為自己打算?雖說我把景禹帶過來了,但是你大嫂怎麼也不肯鬆口將他過繼給你。不如你再納一房妾,有個庶子依靠也是好的。」
朱明玉不敢直接忤逆,只是說道:「兒子不是大哥,需要子嗣來繼承爵位。眼下要費神照顧皎皎,兒子實在沒有心思想那些,等過兩年再說吧。」
長公主知道勸不他,只嘆了口氣,就讓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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