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病》20.再相見
十月份變法失敗,文昌頌和李茂等人被相繼貶出京城。朱明祁遷任吏部侍郎,原應天府通判曹博進京述職,原京東西路轉運使蘇行知升為參知政事。朝中的守舊派獲得了全面的勝利。與此同時,考生們陸續從各地來京城集合,參加來年的禮部試。皇帝頒下聖諭,由參知政事蘇行知權知貢舉,禮部尚書王佑等三人權同知貢舉,共同主持禮部試。
聖旨一下,幾位主考便被「鎖」進了貢院裏。
綺羅聽說是蘇行知擔任主考,就忍不住想起要嫁給他做兒媳的曹晴晴。而禮部尚書王佑是外祖父郭松林一手提拔的,這怎麼看,陸雲昭的禮部試都是困難重重。雖說科舉用的是糊命和謄錄製度,但所有考生的命運皆掌握在幾位主考手裏。
綺羅很為陸雲昭擔心,寫信問他近況,卻沒有迴音。
這天,葉季辰來國公府看葉蓉,被葉蓉念叨得頭疼,躲到鹿鳴小築來。綺羅見到葉季辰,心頓時好了很多:「舅舅,你今日怎麼有空來?」
葉季辰上下打量:「小包子,你臉不好。以前像剛蒸出來的,現在像過夜的。」
寧溪噗嗤一聲笑出來,綺羅哭笑不得。
「今日樂樓有蹴鞠表演,願不願意跟舅舅去看看?」
樂樓是京中有名的正店大酒樓,時常有表演的節目。綺羅倒是很想去,就是不知道郭雅心肯不肯放行。
朱景舜恰好在家中休息,發解試結束,書院便也陸續開始休假了。他躲著朱景啟,避來綺羅這裏,聽說要去樂樓看錶演,也非常想同行。葉季辰以往跟朱景舜並沒有什麼集,兩個人這算是頭一次正式地見面。葉季辰對綺羅說:「有你二哥在,你就不用擔心了吧?」
綺羅推朱景舜去跟郭雅心說。郭雅心見是一向守規矩的朱景舜開口,料想也惹不出什麼事來,只叮囑幾個人小心些。葉季辰是騎馬來的,朱景舜也騎馬,綺羅只能坐轎子。到了樂樓,一樓大堂里已經是座無虛席,幸好葉季辰是這裏的常客,掌柜給留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的橫排窗開著,能清楚地看見樓下。一樓中間的枱子上站著兩隊表演的人,一隊穿紅錦襖,著,腳上是牛皮靴,另一隊則穿著青的錦襖,別的都與另一隊相同。今日表演的齊雲社是威震南北的蹴鞠名社,高手如雲,表演起來肯定很彩。
葉季辰指著臺上說:「這蹴鞠有兩種打法,不設球門的打法白打,球不落地,看哪隊踢的花樣好,就判誰贏。可別小看那圓球,它由牛彘胞充氣而鼓,外由十二張皮革製而,極有彈。」
朱景舜聽了連連點頭,稱讚道:「往日裏雖知道蹴鞠風行,卻只能看個熱鬧。今日若不是跟葉家舅舅一起來,還不知道這些名堂。」他的年紀跟葉季辰其實差不多大,陡然一聲舅舅喊出來,葉季辰喝到口中的茶全都噴了出來。
朱景舜不好意思地問:「我聽六妹妹這樣你,便跟著一起了,不對嗎?」
葉季辰擺了擺手:「便這樣吧。」
離開始還有一陣子,葉季辰說他在等人,提議先玩個猜詞牌名的小遊戲,綺羅和朱景舜都點頭同意。
綺羅前世跟父親,林勛在家中也玩過猜詞牌名,一般是父親和林勛出謎題,來答。當時大部分都沒有猜出來,還不好意思的。後來勤練了一陣,想等林勛再來的時候,他刮目相看。但終是沒有等到那個機會。
葉季辰敲了敲碗出題:「聽好了,先來個簡單的:七夕相會。」
朱景舜應道:「鵲橋仙。換我來出:霸王妻。」
綺羅回答:「虞人。我來說個難點的,要用題來解題:十年生死兩茫茫。」
朱景舜和葉季辰都已經猜到了詞牌名是長相思。可要用題來解題就有點難,他們流說了幾個,綺羅都搖搖頭,表示不滿意。看到他們兩個似是被難住了,綺羅開口道:「謎底是此可待……」
「此可待追憶。」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幾乎與綺羅同時說完。
綺羅愣住,葉季辰已經跑去開門,把門外的人讓了進來。林勛穿著一普通的湛藍襕衫,什麼人都沒帶。若不是他氣質高貴,量高大,別人只會當他是個普通的書生。
綺羅沒有想到林勛會來,一時之間有些心慌。這個謎題和謎底是前世的林勛教的,謎底此可待追憶,詞牌是長相思和意難忘……努力向窗外來掩飾自己的張,他不會看出什麼來吧?隨即又安自己,這一世他們從未有過什麼集,就算這題是他出的、他解的,也頂多算是湊巧罷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此可待追憶,原來如此。」朱景舜教般地頻頻點頭。
林勛只看了綺羅一眼,便神如常地坐下了。這個丫頭總對他視若無睹,避之猶如洪水猛,卻能與他心意相通至此……他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否則如何解釋如此強烈的討厭和他莫名其妙的……在意?
一聲銅鑼響,樓下的表演正式開始。
朱景舜坐在林勛旁邊,戰戰兢兢地與他說話。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機會跟林勛同席而坐。綺羅把葉季辰拉到角落裏,低聲問道:「舅舅,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葉季辰咧開笑:「多虧你提醒,我格外留意了這個人,還去他府上拜訪了。」綺羅氣結,猛翻白眼。葉季辰拍了拍的肩膀笑道:「騙你的。他救過我命。」
綺羅看著葉季辰年輕俊朗的面容,想起前世最後一次在牢裏看見父親時,他披頭散髮的憔悴模樣。哭著說林勛不肯救他們,問父親怎麼辦。父親只平靜地說:「不怪任何人,這都是命。」什麼命?那個人本是冷無!坐回位置上,扭頭看樓底下的表演,不發一言。
雅間里一時之間非常安靜。葉季辰接到林勛的目,跟著他走到門外。林勛負手說道:「那日追殺你的人,應是朝中大臣派去的,目的是為了除掉你們這些支持革新的試子。我能力有限,且你我立場不同,只能查到這裏。」
「若不是林兄出手,我已經為刀下亡魂。你的恩,我記在心中。」葉季辰恭敬地拜道。
林勛看著他:「你整日躲在這麼鬧的地方,雖然可以避開他們下手,但也無法靜下心看書。我買了一莊子很蔽,或者我可以派些人手給你。」
葉季辰大大咧咧地笑道:「多謝林兄意,但不敢再麻煩你。」
林勛微微點了下頭:「今日來便是告訴你調查的結果,不打擾你們的雅興,我先走了。」
「這麼急?那我送你下去。」葉季辰抬手做了個請的作。
雅間里,朱景舜好奇地問綺羅:「六妹妹,你可知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綺羅點了點頭:「知道啊。」
「知道他是誰……你,你還這樣?」朱景舜覺得不可思議,「你剛剛的態度已經不是不恭敬,而是完全無視他了。」
綺羅鄙視地說:「他勇冠侯世子生來就眾星拱月,高高在上,難道人人都要喜歡他,捧著他嗎?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朱景舜想起京中關於林勛的種種傳言,還有朱惠蘭和朱碧看到林勛時的結,再看看這個六妹妹……果然是很有個啊。
外面走廊上忽然有人大聲喊到:「來人啊,抓小!快抓小,他了我的錢袋!」
綺羅和朱景舜走出去,看見一個人影從他們面前閃過,跌跌撞撞地下樓去了。而那個喊著抓小的,綺羅竟然認識,是輔國公的小兒周敏君。
幾個護院模樣的男人追了下去,周敏君跟著下樓,毫沒有看見綺羅。樓下大堂里吵吵嚷嚷的,那小像是被人拿住了。綺羅從雅間的窗戶看下去,一個人把錢袋還給周敏君,拜道:「小姐驚了。」
周敏君看到眼前俊秀儒雅的公子,一時之間愣了神。旁的丫環拉了拉的服,才反應過來,連忙手拿過錢袋,低頭道了聲謝。
綺羅認出那個公子是多日未見的陸雲昭,欣喜地站了起來。可還沒等出聲,周敏君已經把人帶走了。
葉季辰這時返回雅間,頗為神地問:「你們知道剛剛樓底下那個人是誰嗎?」
朱景舜配合地問道:「誰啊?」
「鼎鼎大名的陸雲昭!我在曹州牡丹大會上見過他,那詩才……」葉季辰出大拇指。
朱景舜微微張開:「那竟是陸希文!他在發解試上寫的策論《三冗陳弊》都已經被人印出來賣了!唉,我竟然沒有跟他說上話!」
「人家哪有空跟你說話?輔國公周海生本來是這次科舉的主考之一,因兒子要考試才避嫌。若是能攀上輔國公這棵大樹,陸雲昭倒也不用怕禮部試有人為難他了……我朝歷來有榜下擇婿的傳統,你們知道的吧?」
朱景舜一拍掌:「我想起來了!六妹妹,他應該算是你的表哥吧?你們可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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