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12、求娶

建武二十八年,秋,戰長林決定于七夕當夜求娶居云岫。

不知道是誰傳開來的小道消息,說趙霽至今滯留京城,便是打算在七夕那夜約長樂郡主外出觀燈,戰長林聽到后,氣得嘔心,罵:“這人是牛皮糖了嗎?”

竟能黏糊至此!

戰平谷道:“怕什麼,跟你比,也只是個罷了。”

戰長林給他一個眼刀,步伐變快,徑直往香雪苑行去。

天依然很熱,樹木繁茂的王府里盡是聒噪的蟬聲,戰長林垮著臉來到居云岫閨房前,被守在門外的侍攔住,說是居云岫還在午睡,他在外稍等一會兒。

戰長林手指住蟬聲大作的樹叢,道:“得跟喊冤一樣,聽不到?”

一愣,想起居云岫向來淺眠,忙跑去耳房拿了工捕蟬,戰長林順勢閃,老馬識途地往里間走。

居云岫閨房里熏著烏沉香,安神用的,戰長林躡手躡腳來到榻前,就著蜀褥坐下,胳膊搭在榻上,歪頭細看居云岫睡容。

居云岫有一雙極其標志的丹眼,睡時,眼型像極凰振開的羽翼,睫又濃黑、纖長,風起時,微微簌,每一都在往人心尖上扇。

戰長林屏住呼吸,想手撥弄一下,指頭剛湊上去,倏地又往下,來到了瓣上。

居云岫的不是時下流行的薄,而是雙玫瑰花一樣的,涂脂時,不涂滿,中央嫣紅,外面留白,據說蝴蝶妝。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涂這個妝,戰長林就有一種想覆指上去,把那脂一點點的沖

許是到了這一怪異的沖,居云岫眼皮一,在戰長林落指之際,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空氣一凝。

戰長林不把手回,居云岫垂眸,看到他手從自己走,臉一紅。

“別瞎想,還沒看到那兒。”戰長林搶先解釋,居云岫臉更紅了。

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捕蟬,居云岫逐漸恢復神智,板著臉坐起來,看著榻前席地而坐的人,訓道:“不是說過,日后不能隨便我閨房?”

戰長林道:“有正事找你。”

居云岫眼神狐疑,等他下文。

戰長林看著,道:“有人說,七夕那日,趙霽要約你?”

居云岫道:“沒聽說。”

戰長林道:“那他要真約了,你可會去?”

居云岫道:“看心。”

“……”戰長林臉鷙。

居云岫看著他喪臉的模樣,角微,先前那點氣算是徹底散了。

戰長林心里的霾卻不散,著氣道:“七夕那日我有事找你,現在我先跟你約了,凡事都要講先來后到,除我外,七夕那日你不能再跟任何人出去。”

居云岫道:“你霸道。”

戰長林哼道:“就對你霸道。”

璨月從外進來,正上戰長林風風火火地出去,一邊走,一邊揩著,璨月不敢細看,慌張地行禮后,步里間。

居云岫正坐在鏡臺前脂。

璨月上前幫忙,道:“翠玉本來在屋外守著的,結果被長林公子去捕蟬了,還郡主莫怪。”

居云岫本來就不怪,那人要想進來,誰能攔得住?

“隨他吧。”居云岫放下脂,道,“日后趙府送來的信,不要再收了。”

璨月一怔,道:“那周家的柬帖……”

周家是趙霽母親周氏的娘家,府上的四姑娘跟居云岫常有來往。

居云岫靠近銅鏡,用手指抹勻上口脂,不知想到什麼,眸里有笑影掠過。

“七夕以后,再說吧。”

戰長林離開香雪苑,吩咐小廝召集戰青巒等人前來他房中議事。

今日天熱,府里的人都沒外出,一炷香后,三個英姿颯爽的人出現在戰長林眼前。

“何事?”戰青巒開門見山,不知為何,打從定襄回來,他就總一副郁郁的樣子。

戰長林顧不上深究他,也開門見山,把捧在懷里的一個木匣打開來。戰石溪看到里面放得齊齊整整的賬本,英眉一揚:“喲,命子都拿出來了,看來是大事。”

賬本亮相完畢,戰長林立刻把木匣關上,捧心肝也似的捧在懷里,道:“我跟岫岫的婚事,自然是大事。”

戰石溪笑,上前要開那木匣,戰長林護住不放。戰石溪便道:“你不給我看看賬本,我怎知道你有多家底,能辦多大的事?”

戰長林反駁不了,很不愿地松開手,戰石溪拿出賬本來,一本本翻過去,看得嘖嘖有聲。

戰平谷湊上來:“我也看看,呀,好小子,兩文錢買個胡餅的賬都記。”

戰石溪指著一頁:“這還有一文錢一個饅頭呢……”

戰長林耷拉著眼,不理他二人的調侃,道:“這兩年開銷不,賬上余錢并不多,離七夕就半個月了,我想把求娶場面弄面些,怎樣弄開銷小,排場大,還勞駕哥哥姐姐們出些主意。”

戰石溪抬眼瞅他:“你倒是會想。”

靜坐一旁的戰青巒道:“阿岫并非重利之人,你誠心求娶便是,何必這般在意排場?”

戰長林垂眸:“一輩子就求娶一次,當然要講排場。”

戰青巒笑笑:“是想求給某人看的吧。”

另兩人會意,想到那位癡纏了居云岫一年多的貴公子,眼神意味深長。戰長林不否認,催他三人莫廢話,趕想,戰平谷便問戰石溪:“阿溪,若是你,你想要怎樣的求娶場面?”

戰青巒目投向戰石溪。

戰石溪表僵了僵,把賬本放回木匣里,訕笑道:“我連親都沒想過,哪還想過什麼求娶?”

戰平谷點頭,又問戰青巒:“大哥呢?可想過著心的人,如何向求娶?”

戰青巒目從戰石溪臉上移開,默了默,道:“沒想過。”

戰平谷無奈地看向戰長林,撇眉道:“慚愧,咱四人就你一個開了竇的,這忙只怕是難幫。”

屋里一時沉默,戰長林不甘心道:“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

戰平谷張了張:“那你要這麼說……”突然神一振,像給點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掌道,“不如從營中撥個三五百人,七夕當夜,在你和阿岫外邊圍一個大圈,等你開口求娶,兄弟們便給你山呼助威,如何?”

戰長林沉

戰平谷道:“你要嫌三五百人不夠壯觀,就三千個、五千個,保準當夜吼他個聲震山岳,姓趙那廝躲被窩里也能聽著。”

戰長林眼睛微亮。

戰石溪道:“你當長安城大街是馬場?哪有地方給你塞三五千人圍圈子?”

戰平谷道:“那就不圍圈,夾道相圍,圍他個十里長街,總可以吧?”

又看向戰長林:“還不花錢,瞧瞧,二哥給你想的主意多合適。”

戰長林眼睛里亮閃閃的,喜悅先按下不表,繼續道:“總不能只有兄弟們撐場面,別的呢?”

戰平谷靈如泉涌,道:“戰鼓,戰鼓敲起來,再派一撥人站兩側樓上,等你大功告后,連吹三聲號角。”

戰石溪聽不下去了,反對道:“能不能有點姑娘家看的?”

戰平谷不滿自己的提議被質疑:“你又不是阿岫,你怎知道人家不看?”

戰石溪道:“就這個求法,我都不看。”

戰平谷道:“那是你看膩了。”

戰石溪爭不過他,轉頭向戰長林道:“阿岫看什麼,你心里沒數?”

戰長林想了想,道:“看我。”

戰石溪“唰”的將賬本扔過去。

戰長林揚手接了,平封皮,寶貝地放回木匣里,道:“七夕夜,肯定要看燈。”

戰平谷便道:“那就把十里長街的花燈全包了,每一盞上畫個戰長林。”

戰長林托腮道:“一盞花燈多錢?”

戰平谷嫌棄道:“守財奴,買不窮你。”

戰石溪道:“花燈上的畫誰來畫?”

在場幾個可都不是舞文弄墨的料,戰平谷道:“請人畫。”

戰長林皺眉頭,恨不能自己上,然而想想畢竟是向居云岫求娶,還是請個名家畫的好,不過這樣的話……

“再把岫岫也畫上。”

戰平谷道:“是,再加一群娃。”

戰石溪道:“算了,畫錢可能會按人頭算。”

戰長林黑著臉。

戰石溪道:“煙花要準備嗎?”

“那必須整上。”

“河燈放不放?年年都是在大街上觀燈,這回要不要換個水里的?”

“那就再租兩艘畫舫?”

“兩艘能夠?你那兒不是還有三五千個敲鼓的兄弟?”

“哎呀,這……”

“看清楚預算,預算!”

“……”

窗外蟬聲起伏,炎熱的日頭逐漸被浮云沒,只有激烈的討論聲充斥在一隅小院里。

那一日,四人在房中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方案定了三個,此后又反復修改細節,實地考察,核算支出,背后演練,如此,才確定了最終的求娶計劃。

建武二十八年,七夕夜,人山人海的長安城,一場轟京師的求娶畫面上演。

看過那場面的人至今都還能想記得當時的震撼。

街市,樓宇,星河,流水……

天上,人間……

凡目之所及,皆是那年對意中人的誓言。

從此,論求娶,京師再無人能贏當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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