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相養妻日常》22.遇襲
相府離皇宮不遠,出了巷口走一陣,便是熱鬧街市。
這會兒天還早,街道兩旁的花燈雖已高懸,賞燈的人還不擁。今晚府嚴馬車上街,眷多是乘坐輕便小轎,先看朱雀長街上的燈樓花車,待夜更深時,往廣通河乘船觀燈,看波照水,明月高懸,幾乎是約定俗的路數。
令容的轎跟在楊氏后面,一路觀玩過去,兩旁各彩燈奇趣別致,各出巧思。
漸漸行至朱雀長街的輝明樓,因這兒是觀燈的絕佳地段,又設了許多燈謎,已被圍得熙熙攘攘。楊氏子平易,見這場景只覺得熱鬧,讓家仆在前開路,帶著眾人走進去,被伙計恭恭敬敬地送到三樓的雅間。
三樓亦有燈謎,若非雅間客人,旁人都須挨個猜出底下的才能上來,這會兒倒安靜。
韓瑤好,趁著人要拉令容去猜燈謎,順道招呼唐解憂同去。
附近的燈謎都頗生僻,三人協力猜了幾個,到一幅燈謎前,又難住了。
這燈謎做得頗雅致,上頭一副畫,山高月小,中有清泉沛然流出,清泉之外有林木稀疏,一眼瞧去,山水秀絕,意境清幽。旁邊則是風骨灑的行書,寫著兩句話遠樹疏林饒畫意,高山流水足相思。謎底是要答一個字。
這卻有趣,那幅畫做得極好,高山林木之間的一泓泉水雖只寥寥幾筆,卻能點睛。
令容看罷,與韓瑤面面相覷,各自茫然,猛聽有人,回過頭,竟又是高修遠。
他還是如常的清雅打扮,溫潤如玉,詩才秀懷。
“高公子”令容微覺詫異,“你也來猜燈謎”
“這燈謎是我出的。夫人若是猜得答案,就寫在這紙上。”高修遠笑了笑,雖不認得韓瑤和唐解憂,卻也頷首問候。
令容亦回以笑意,瞧著高修遠,再看那幅畫,片刻后有了頭緒。
燈謎后頭有高腳小桌,桌上擺著筆墨,自提筆寫好遞過去。
高修遠瞧了,贊一聲“好才思”卻從那桌子屜中取出一幅裝裱好的畫,象牙為軸,錦緞作,雙手遞給令容,笑道:“夫人是頭一個猜中的,按著規矩,送上這頭彩。”
令容展開,正是燈謎上的這幅畫,但氣韻生,山水雋秀,已是上乘之作。
含笑道謝,韓瑤既已失了頭彩,又暫時想不出答案,耐不住問謎底。因漸漸有旁人聚來猜謎,令容挪到別,才道:“高山有疏林,林外有清泉,足下相思紅豆,湊起來正是個灃字。泉水灃沛,正應了畫中之意。”
這般一說,韓瑤恍然,接過那畫細看,目落在高山流水足相思一句上,有些挪不開。
“喜歡這幅畫嗎”令容去過韓瑤屋中,知雖習武強,卻也喜山水,藏好畫。高修遠雖還年,這幅畫雋秀灑,縱然不能跟名家相比,卻也甚是難得。見韓瑤只是瞧著笑,便忍俊不,“送給你,好不好”
“多謝嫂子”韓瑤這一聲得可謂非常甜了。
朱雀街上魚龍作舞,暗香盈盈,錦司,韓蟄走出獄門時臉冷沉。
這座牢獄建得堅固高大,墻壁都以打磨平整的石塊砌,只設一尺見方的小小天窗,牢以火把取亮,種種刑掛在兩旁,每回走進去,都覺得沉可怖。
但若不是這份長年累月攢出的沉震懾,那些鐵骨漢也未必肯松口。
他抬起袖,將濺在邊緣的些微跡去。
副手樊衡跟著走出來,“彭剛既松了口,這邊給屬下就行,大人放心。”
韓蟄頷首,“河每年的賦稅有限,大半扣在了裴烈和彭剛手里。私吞軍資、暗中謀逆這等大罪要問清楚,他二人在河侵占良田、欺百姓的事也不能放過,事無巨細,全都問清楚。”
“屬下明白”
韓蟄揮手他回去,自踱步出了錦司,臉微沉。皇帝荒唐無能、窮奢極,監干政弄權、讒主貪利,地方上節度使又各自為政、跋扈驕橫,縱然有祖父的鐵腕,也難挽頹勢。真要徹查,這些豪霸一方的人,誰沒做過欺盤剝百姓、視法度為無的事
聽說南邊已有流民鬧事,這艱難維系的太平景象,不知會在哪天轟然崩塌。
錦司附近重兵把守,閑人不敢靠近,走得遠些,漸漸聽到鼓樂歡呼傳來,是元夕夜熱鬧賞燈的百姓。巷外街上有花車駛過,簫聲,舞姬妖嬈,引得紈绔年們競相追逐,呼喝不止。
他往相府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轉而往朱雀街走來。
街上人群熙攘,們挽臂而行,燈燭璀璨。走到輝明樓外,里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只因韓蟄氣勢冷厲,腰間懸著烏沉沉的劍,像是渾帶刺似的,旁人都避其鋒芒,自覺讓開條路,見前面有人堵著,還拽角提醒避開。
韓蟄沒費多力氣,便到了三層。
雅間里,令容和韓瑤、唐解憂猜了一圈回來,博了不彩頭,都堆在旁邊桌上。因底下有花車駛過,眾人都聚在窗邊看熱鬧,唯有韓瑤站在桌邊,還在觀玩高修遠那幅畫,目一錯不錯。
韓蟄進門瞧見,隨口道:“什麼好東西”
韓瑤沒聽見,倒是唐解憂聽見,回頭笑道:“是那位高公子送給表嫂的畫。”因雅間門開,還那邊指了指。
令容原本正跟楊氏說話,回頭見是韓蟄,便只一笑,“是猜燈謎博的頭彩,給瑤瑤了。”
今晚打扮得分外麗,青挽了十字髻,頂心束了金環,耳側垂著丁香耳墜,簇新的團錦琢花衫下穿著月牙尾羅,上一襲月影披風,領口帶飄然。轉過頭時,恰巧一輛花車駛過,彩燈奪目,香氣熏然,盈盈笑著,雙眸亮若星辰。
十三歲的豆蔻年華,眉目如畫,比去歲端午初見時添了些許韻味,笑容悅目。
韓蟄點了點頭,見令容仍回跟楊氏說話,復看向那幅畫做得確實很好,比旁的燈謎彩頭都貴重許多。
韓蟄微詫,回頭瞧向外面,就見熙攘人群里,田保那位姓高的表侄站在燈謎前,正跟人笑談,燈謎高懸,那幅畫約跟韓瑤眼前這幅相似。
他收回目,瞧見那句高山流水足相思,再一瞧韓瑤,暗自搖頭。
年人啊。
遂站到窗邊,陪著楊氏看了會兒花車,待花車盡數過去,朱雀街上最熱鬧的盛宴便也過去了。楊氏起行,從輝明樓的后門出去,走了一陣,便到廣通河邊。
游燈的船早就備好了,仆婦扶著楊氏和兩位姑娘先上船,韓瑤回頭見旁邊的魚燈有趣,想回岸去挑一只,帶回府里玩。
令容恰好還沒上船,便道:“我去挑吧。表妹要嗎”
“我不要了。”唐解憂笑著擺手。
令容遂挪步去攤邊挑花燈,韓蟄因見還有別家等著排隊上船,便讓楊氏先行,看著令容。楊氏不得小夫妻獨賞燈,遂人開船,只給他倆留一艘小些的畫船。
令容挑好花燈回頭,就見韓家的船已不見蹤影,唯有韓蟄站在兩三步外,薄微抿。
花燈攤鄰河岸,石欄旁有人趁著熱鬧放起煙花,孩歡呼,輕笑。絢爛煙花映襯五彩華燈,令容索駐足看了會兒,見人越來越多,笑著退讓,不防撞到旁人,回一瞧,卻是韓蟄的玄裳,暗紋細。他站在那里,穩如淵停,臂護著肩膀,像是攬在懷里的姿勢。
令容被人著,腳下沒站穩,子前傾撞在他膛。
惶然抬頭,就見韓蟄雙眼深邃沉靜,卻不似平常冷淡。
風拂岸邊柳樹,明月挑在樓頭,花燈和的芒照在他臉上,朗冷峻。
令容愣了一瞬才收回目,握著兩只魚燈,“夫君,去乘船嗎”
“嗯。”韓蟄別開目,攜上船。
槳搖水波,依河而行,兩側燈影絢爛,暗香約,連夜風都似和了。畫船不大,兩人對坐在,隔著兩尺的距離,都只瞧兩岸花燈,沒人說話。
令容左右手各執魚燈,半倚軒窗,漸漸綻出笑容。
槳聲燈影中,韓蟄忽然開口了,吩咐艄公,“往右邊拐。”
艄公應命,令容聞言瞧過去,右邊的河渠旁雖也有花燈,卻顯得稀疏冷落,不似這邊熱鬧繁麗。覺得詫異,“母親們應該還在前面,去那邊做什麼”
“先坐過來。”韓蟄沒回答,手給。
令容只好坐過去,留了半尺空隙,卻被韓蟄攬住腰,裹在他披風里,靠在肩上。他的神冷峻如舊,子卻顯然繃著,極低的聲音傳令容耳中,“別慌,仍舊看花燈。”行了一陣,又吩咐艄公駛向更僻靜的河渠。
如是兩番,周遭船只越來越,那艄公似領會了意思,無需吩咐,自擇僻路而行。
燈影漸暗,夜風清冷,令容自知有異,繃著子,呼吸都放輕了。忽聽夜風里有利箭破空聲傳來,耳邊金戈鳴,韓蟄的匕首翻轉,將連而來的三支利箭擊開,有一支錚然釘在船,箭尾疾振。右邊有箭疾而來,冷風幾乎掃到令容鼻尖,被韓蟄就勢一撥,錚然轉了方向,隨后有人慘呼,撲通落水里。
令容心里咚咚狂跳,抱韓蟄的腰,被他攬著騰空而起,落在旁邊民房。
有呼哨聲此起彼伏,倉促中就聽那艄公喝道:“主人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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