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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繼續道：“真虧衛四郎有心，平侯家風甚嚴，竟能容忍林二娘府。”

李珣微微側頭，視線落到不遠的湖邊。

主仆二人被公主府的家奴住，正站在那里等候小船劃過去接人。

湖面上微風徐徐，吹得二人衫飛揚。

那道纖秀影一襲松花，與這春融為一，全然沒有春日宴上的明艷張揚，反倒有幾分難得的清麗。

不一會兒小船靠近畫舫，李珣起回避，華好奇問：“五郎要去哪里？”

李珣一本正經道：“郎家名節重要，男共一室不太好。”他非常君子的坐到了后頭，中間隔著一道珠簾。

林秋曼在蓮心的攙扶下走上畫舫，進舫中，朝大長公主行福禮。

華一絳紫襦，指著珠簾后，調侃道：“那還有一個。”

林秋曼沒料到晉王也在，再也不敢看，規規矩矩給李珣行禮。

華道：“坐吧。”

林秋曼應了一聲，坐到團上。

仆人上來伺候茶水，華把玩著文玩手串，好奇問：“方才見你在岸邊祭拜，可是有緣故？”

林秋曼坦然道：“說出來倒是讓大長公主笑話了，以前二娘曾在這里投過湖，走過一遭鬼門關。如今與韓家兩清，也算是重獲新生，便來祭拜一下投湖前的自己，往后自當順遂心意，再也不委曲求全了。”

華垂眸沉思了陣兒，“你這想法倒是妙，跟我和親北獠的那十五年差不多，好不容易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也算是重獲新生。”

“大長公主心懷天下百姓，二娘不敢與之并論，只是郎家在世多有不易，頗有幾分慨。”

華點頭，“子不易啊。”

兩個各自沉默，林秋曼捧起茶碗飲茶時，珠簾后冷不防傳來一道低沉嗓音，“聽說平侯府曾到林家提過親？”

突然聽到晉王發問，林秋曼被嗆了一口，錯愕地放下茶碗，拿手帕掩。

李珣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了，心下有幾分懊悔，竟沒管住自己的。

貴人發問，林秋曼不敢瞞，朝李珣坐的方向垂首道：“娘子是曾來過。”

華問：“你應了沒有？”

“回大長公主，應了，只是二娘聲名狼藉，不起衛四郎厚，再加之林家門戶小，實在不敢高攀平侯府。”

華輕輕的“哦”了一聲，簾子后的李珣睇了一眼那抹纖弱影，神不明。

林秋曼繼續道：“二娘如今不敢奢求那高門大戶，只求平常人家能遇得真心人待我，一夫一妻，不納妾便足以。”

華微微挑眉，“你這要求倒是有點高，這世間男子皆有一副花花心腸，但凡有點家底的，哪能不納妾？”

林秋曼自嘲道：“阿娘也說我太天真，天真便天真吧，守著一顆誠心總比被人糟踐來得好。”又道，“被韓三郎磋磨了三年，子尊嚴被踐踏得無完，倘若再遇到這樣的郎君，便真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說起韓三郎，我倒有句話想問你。”

“大長公主請說。”

“那韓三郎當真不舉？”

林秋曼怔住，當著晉王的面談論前夫舉不舉的問題……也太難為了吧。

華也意識到不妥，說道：“他什麼都聽不到，你甭管他。”

李珣：“……”

眼觀鼻，鼻觀心，穩如老狗。

林秋曼尷尬地拿手帕輕輕咳了兩聲，默默搖頭。

華不可思議道：“那就怪了，你這模樣生得頂好，韓三郎莫不是眼瞎了？”

林秋曼沉片刻，方道：“這事說來話長了。”

當即把韓三郎與蘇小小的糾纏娓娓道了出來，聽得華唏噓不已，點評道：“看不出來韓三郎倒是個有義的人。”

“他確實有義，只是他的義卻害苦了二娘。”

“我還聽說你寫下思過書后韓家曾上門求和，既然他把蘇小小打發了，也愿意回頭，你為何還要鬧到公堂上？”

“不瞞大長公主，二娘曾被此人得投過一次湖，既然徹底寒了心，又豈有回頭的道理。”

華緩緩點頭，“確也如此。”又道，“那衛家上門提親，你為何又拒絕了？”

“寧為窮□□，不做富人妾，進了衛家，指不定又是一場黃粱夢，二娘可經不起這般折騰了。”

聽了的言語，華恍然大悟，“我還正奇怪呢，心想平侯竟然愿意接納你門，原來是作妾。”頓了頓，“不過以你目前的形，進衛家作妾倒也不算是委屈，更何況是世子的妾。你此番作為，家中長輩難道沒有言語？”

“自然是有的，這不，昨兒將二娘趕了出來，任我自生自滅了。”說到這里，林秋曼抿笑了起來，不知是何滋味。

華很是吃驚，“都被逐出家門了，你還笑得出？”

林秋曼不以為意，“拋頭面也總比作妾好。”又道，“困在那四方宅院里，總不了這些煩惱，還不如出來自立門戶，看看這外頭的世界。”

華失笑，“你呀你，實在是天真。好好的士族娘子，非得落到個拋頭面的下場，待你在外面吃盡苦頭，總是會回去的。”

“倒也未必，有嫁妝傍，暫且還能揮霍兩天。”

這話把華逗笑了，連李珣都勾了勾角。

華愈發覺得跟聊得來，又戲謔道：“你這般叛逆，你母親就放心讓你把嫁妝全盤拿走？”

“管著呢，只給了二娘一個落腳的地方，兩間商鋪的租子和一些零碎，其他的甭想。”

“在哪里落腳？”

“夕水街的東家院兒。”

“夕水街啊，魚龍混雜的，你一個小娘子住那兒他們放心得下？”

“嗐，也不怕大長公主笑話，從二娘被休妻回府，沒有哪一日不是鬧得犬不寧。阿娘興許也被我折騰得乏了，現在放任我胡作非為，不想再管了。”

華掩輕笑，損道：“也是，誰家要是攤上你這樣的小娘子，也不容易。”停頓片刻，“不過你一人住在夕水街實在不妥，從小生慣養在后宅，卻要出市井，模樣又生得俊，總會遭人惦記。”

林秋曼沒有說話，暫時還沒考慮過這些。

華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李珣，說道：“五郎，你在正南門那邊不是有一座兩進的宅院嗎，好像是空置著，要不就賣我個人，把它租典給林二娘置，也算是做件好事？”

李珣愣住。

林秋曼忙道：“這怎麼使得！”

華道：“怎麼使不得，正南門地段好，治安也好，你一個小娘子出那里也安全得多。”說罷又問李珣，“五郎以為如何？”

林秋曼豎起耳朵，心有些小激，租典晉王的宅院，這算不算攀親帶故？

珠簾后的人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道：“隨阿姐置。”

華做主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一年給他十兩銀子打發便罷了。”

林秋曼簡直寵若驚，忙推托道：“二娘實在難為，去正南門已經是占了晉王殿下的便宜，萬不能再……”

“說十兩就十兩，他田產多著呢，不缺你這點銀子。”

李珣：“……”

默默地扭頭著湖面上灑落下來的細春雨，心跟水面上的波紋涌，有些微妙。

林秋曼得了便宜，趕起沖簾子后的大佛行福禮以示謝。

不料珠簾響，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挑起簾子。

林秋曼生了豹子膽，忍不住看了大佛一眼。

李珣也在瞧，兩人的視線，林秋曼的心嗷嗷直，誤我！

李珣一襲領孔雀藍大袖袍，腰束玉帶，外罩純白紗，發髻上只系了一絹帶。

貴公子起簾子看的眼神明明清澈干凈，端方雅正得不可，偏偏繁縟華裳襯得氣質又仙又，讓人忍不住想撲倒。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林秋曼窺見他結上有一顆很小的紅痣，很是，真是讓人見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