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里的人》第 20 章
第20章
見蘇炎只微笑,沒否認,那個幕僚好友立馬羨慕了一把:「哇,真是太子私下賞你的啊?還是你厲害,期待有一日,我也因為才幹出,而得到太子殿下私下的嘉賞。」
蘇炎扯笑笑,沒說話,只推了那個幕僚一把。
此時,太子殿下已經來到近前,幕僚再不打趣,忙歸隊列,等著太子發話后,一起出發南下。
沒有幕僚聒噪,蘇炎安安靜靜地站在隊伍里,目視前方,視線準確地落在太子腰間玉帶上護符。
蘇炎站在第一排最中間,隨著太子來到中間站定,可謂是恰好站定在蘇炎正前方,相距不過兩隻手臂的距離。
如此近的距離,眼力極佳的蘇炎,簡直能將太子殿下腰間護符上的花紋,刺繡上的針腳,盡數瞧得清清楚楚。
毫無疑。
幾乎是肯定了。
兩人的護符絕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林真真。
正在這時,太子殿下,不自覺地了一把腰間的護符,那憐的樣子,無意間流。
蘇炎,木然著臉,視線追隨太子的手指。
怔怔看了好一會後,才收回視線。
卻不想,在撤回視線時,太子殿下朝蘇炎了過來,兩人的目,不期然在空中相遇。
俗話說得好,敵相見,分外眼紅。
不過蘇炎,理智善存,再加上他一直都不是個緒外的人,無論遭遇怎樣的突髮狀況,亦或是陷怎樣的困境,目從來都是那樣堅定,剛毅,讓與之對視的太子殿下,只從蘇炎眼底看到了南下抗擊倭寇的鎮定和企盼,毫沒覺察出蘇炎有私方面的變化。
說到這就奇怪了,那日龍坊外頭抓,四皇子不是先喚了「蘇炎,真巧,你也在這。」,后又大聲喚了「喲,太子殿下也在這?別是從人窗戶爬出來的吧?」,只要太子殿下不遲鈍,就應該知曉,蘇炎已經知道他和林真真茍且的事。
為何與蘇炎四目相對,太子殿下丁點不覺得尷尬,還能生出欣賞來?
這就是四皇子的狡詐之了。
原來那日太子早早就溜了,就沒撞上什麼四皇子。四皇子親眼看見太子殿下從小徑上溜走,估著已經溜出後院,到了前庭,四皇子才故意大聲嚷嚷了幾句:「喲,太子殿下,原來你也在這呀。」
換言之,那日只是四皇子在單方面作戲,演給蘇炎看的。
太子殿下又沒開天眼,怎能預料到他功溜走之後,還衍生出了那樣一番變故。
太子殿下只道自己走得及時,沒被蘇炎撞上,很心安。
是以眼下與蘇炎四目對視,太子殿下面上和眼眸里沒有毫的尷尬,反倒兩步走過去,朝蘇炎一拍肩膀笑道:
「蘇炎,這次就看你的了,好好乾!」
說罷,太子殿下又朝猛將陳將軍鼓勵了一番,便大手一揮,率軍開拔了。
前往東南沿海的路上,夜晚紮營時,太子殿下還好幾次招蘇炎來到自己的主帥帳篷,籠絡,閑聊。
說起來,自打太子殿下知曉林真真與蘇炎定親,癲狂過後,經過幾夜的輾轉反側睡不著,經過幾夜的痛苦冥想,太子殿下已經苦苦勸住自己,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切不可因為私而與蘇炎產生齟齬。怎麼說,也得等到抗擊倭寇功之後,才能與蘇炎生分。
最好的,就是想個兩全其的法子,既籠絡住蘇炎,一直能維持君臣一心的好局面,又能暗地裏給林真真退親功,還不被蘇炎察覺是自己所為。
懷揣這樣好的夢,南下的途中,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恩寵蘇炎,就如同曾經不知道蘇炎已經與林真真定親時一樣。
「來來來,今夜月很,咱倆小酌一杯,就當是提前慶賀咱們抗擊倭寇,功!」主帥帳篷里,蘇炎剛進帳篷門,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殿下,就笑容滿面地搖了搖杯中的酒。
「好,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有雅興,下自當奉陪!」蘇炎毫不客氣來到太子殿下對面的座位,落座。
蘇炎剛要拿起酒壺,自倒一杯,太子殿下已提前搶在了手裏,笑著籠絡道:「此次南下,蘇炎你可是主力呀,孤都得靠著你,這杯酒孤先敬你!」
說罷,太子殿下抬高酒壺,就要倒酒。
蘇炎瞥了眼太子殿下腰間的護符,笑了:「那下就不客氣了。」
坦然地接了太子殿下倒酒的行為。
要知道,太子可是高高在上的儲君,就算紮營在外,沒帶婢隨軍,也斷然不到堂堂太子像個僕人似的倒酒。
太子卻笑了,覺得這是蘇炎將他當了自己人,所以才如此坦然接他這個太子殿下的倒酒。
呵呵呵。
若是太子殿下再多接蘇炎幾年,了解蘇炎,哪裏還能笑得出來?哭還差不多。
蘇老夫人和蘇夫人全都知道,蘇炎從來都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為人特別本分,絕對恪守君臣之禮,若是當真敬重太子殿下為主子的話,無論人前還是人後,也無論太子殿下有多重自己,對自己多好,蘇炎都絕不可能做出任由太子殿下給自己倒酒的狂妄之事。
眼下蘇炎接了,只能說蘇炎已經棄了太子殿下,再不視之為主子,而是僕人似的,可以作踐。
喝完一杯,再倒第二杯時,蘇炎故意灑了酒。
「哎呀,你裳都了。」太子殿下驚呼。
蘇炎用手彈了彈自己的袍擺,無所謂道:「沒事,不過是一點酒漬,無傷大雅。來,太子殿下,下敬您一杯。」
話音未落,蘇炎似乎無意間掃過了自己腰間的護符,然後大驚失,酒也不敬了,慌忙擱下酒杯,雙手在在袍上蹭乾淨了酒漬,然後才忙不迭解下護符,捧在掌心裏,寶貝似的心疼極了。
只見上頭零星地沾了幾點酒漬。
太子殿下順眼去,頓覺這個護符很眼,小小巧巧,似乎與他自個腰間所佩的類似。隨即明白過來是林真真送的,心一陣不舒服,但很快將那陣不適了下去,故作輕鬆安蘇炎道:
「沒關係,污染的不多,回頭讓他們洗乾淨就是。」
蘇炎不接話,左手握著護符,右手用帕子輕輕地了又,了又,雙眸中是無盡的,彷彿手中著的不是護符,而是他的心,他的命一般。手指,那般小心翼翼拭,作之又,好似的不是護符,而是妙齡姑娘的冰玉,萬般珍惜。
這眼神,這作,這所有的,無聲勝有聲!
無一不向太子殿下發送了一個信號,那就是,他和未婚妻林真真好得很。
太子殿下立馬心中發悶。
蘇炎自然覺到了,然後故意再喃喃自語來了一句:「真真,對不住啊,炎哥哥不小心弄髒了,你可千萬別再嘟發脾氣哦。」
聽到這話,太子殿下腦海中立馬浮現,蘇炎捧著護符道歉,林真真驕橫地一撅。
多麼郎妾意的畫面啊,刺激得太子殿下中如被錐子狠狠扎了。
然後蘇炎悄然抬頭向太子殿下,一寸寸欣賞著太子殿下心中憋悶,卻不敢發出來,還得面對自己強歡笑的苦樣。
欣賞夠了。
蘇炎寶貝似的捧著護符,裏抱歉道:「對不住,太子殿下,我家未婚妻實在是太寶貝自個送的東西,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務必妥善保管,說是一針一線熬夜現的,累了個半死。要是臟污了一點,就要擰我耳朵不幹的。」
說吧,蘇炎以立馬要清洗為由,朝太子殿下告辭。
蘇炎一走,帳篷里的太子殿下立馬面如黑鍋,心中妒意焚燒,那個煎熬至極喲,這個夜晚是甭想睡著了。
帳篷外,行走在月下的蘇炎,手中了護符,微微抬眸向月亮,眸中閃過一譏笑。
回到帳篷里,蘇炎隨手將護符丟棄在臭子、臭鞋堆里。
~
林國公府,二房。
紅日太高高照,枝頭上的桃花都嫌日頭太毒辣,曬得它們都蔫吧了,海棠院裏的小姑娘還賴在被窩裏,睡得臉蛋紅撲撲的呢。
「咱家姑娘這幾日心好,睡眠越發多了起來,就沒幾日能吃上早飯的。」碧嵐站在珠簾外,瞅了瞅還在好睡的林灼灼,搖著頭朝碧青笑。
碧青抿一笑,歪著小腦袋道:「還是咱們姑娘有福氣,投生在郡主肚子裏,命好。」
可不是命好麼,睡到日上三竿,郡主也不嫌棄,任由姑娘睡。
不像大房的二姑娘,每日都被大夫人姜氏督促早起,哪一天晚了,就得埋怨個半個時辰,喋喋不休的。
「哎,碧嵐姐姐,你說二姑娘起那般早幹什麼,不會是做一堆針線活,要拿到外頭的針線鋪子裏去賣吧?」碧青疑這個很久了,拉著碧嵐來到走廊,悄俏問。
「興許吧,誰二姑娘手藝好,大夫人又是個鑽進錢眼裏的。」碧嵐以前就聽聞,好似有誰家貴,在刺繡坊買到了一款扇墜子,與二姑娘上佩戴的相仿,針腳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保不齊,二姑娘林真真確實缺錢到,要賣針線活換銀子。
兩個丫鬟正悄悄說著話,屋裏的林灼灼忽地睡醒了,手背著眼睛坐起來。猛不丁聽到碧嵐們在說針線活,在說扇墜子,林灼灼就想起蘇炎收到的那個護符了。
「都南下十日了,一路相伴過去,蘇炎怕是早已見過太子腰間那個護符了,不知道有沒有故事發生?」林灼灼幻想一下那個場景,「噗嗤」一下笑了。
隨後,林灼灼又搖搖頭:「算了,算了,不想了,遲早會有好消息就是。」
說罷,掀開春日薄被,兩隻小腳懸在床沿上盪著,揚聲喚:「碧嵐。」
正說著悄悄話的碧嵐,忙閉,掀簾進屋,見姑娘已經在床沿上坐著了,忙快步上前,笑著拿過架上的家常裳,伺候姑娘換上。
「娘親吃過飯了嗎?」林灼灼邊穿裳,邊問。
碧嵐知道問的是早飯,笑道:「回姑娘話,郡主還未曾用午飯,就等著姑娘睡醒了,好一塊吃呢。」
林灼灼可的舌頭,呃,又一次睡到這般晚了麼?
速度穿戴好,洗漱好,然後還像曾經晚起那般,一路提著擺,小跑著進娘親的上房。
「娘,娘……」還未見到娘親的影,甜甜的呼喚先上。
知道娘親最吃這一套。
果然,蕭盈盈在室聽到寶貝兒的聲音,立馬推開窗戶,一張甜的笑臉出現在窗口,笑:「死丫頭,又起晚了吧,又差點誤了中飯吧?還不快來,看娘親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院中小跑的林灼灼,搖著腦袋道:「娘,吃飯不急,你先告訴我,爹爹有沒有來家書啊?」
「來了。」蕭盈盈倚靠在窗口,手裏拎出一封信,朝兒晃了晃。
林灼灼立馬加快速度,三兩下跑到窗前,一把奪過娘親手裏的信,展開就讀。
「哇,爹爹果然聽娘親的話,真請戰去東南沿海,要抗擊倭寇了。」
原來,們將林真真人的事,暗示蘇炎后,母倆思來想去兩個日夜,總覺此事辦得不夠穩妥,萬一蘇炎真的緒到影響,導致抗擊倭寇……失敗,們母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慎重考慮,林灼灼母決定哄著爹爹辛苦一趟,也別歸京了,先去東南沿海轉溜一圈,替那裏老百姓掌掌舵。
「娘,我好爹爹啊,真是個勤勞的好爹爹。」林灼灼當著娘親的面,親了一口爹爹的家書。
蕭盈盈笑了:「好啦,好啦,快別親了,也不嫌麻。快進來吃午飯吧,等會兒,娘還要帶你進宮一趟。」
「啊?幹嘛要進宮?」對那座宮殿,林灼灼可沒好,上輩子住在裏頭三年多,丁點好的回憶都無,全是些糟心事。
本能地抗拒。
蕭盈盈豈能不懂兒的心思,但一指頭向兒額頭:「死丫頭,為了個混蛋臭太子,連你皇舅舅都不要了?你皇舅舅可想你了。再說了,你爹爹原本都跟你皇舅舅說好了,要直接回京,你皇舅舅也點頭應允了。這下倒好,為了你的事,你爹爹又臨時上摺子請戰東南,怎麼說,都是給你皇舅舅添麻煩了,你還該進宮去安安你的皇舅舅?」
林灼灼:……
皇舅舅還需要來安?
娘親這話說的,好吧,確實也有三分道理。
也的確重生回來,還沒進過宮,還沒給皇舅舅請安過。上一世皇舅舅待還是相當不錯的,那就……
「去吧。」林灼灼站在窗外,終於勉強點了頭,「反正混蛋臭太子,如今也不在宮裏。」南下去了。
說到這裏就奇怪了,既然太子不在宮裏,遇不上那個噁心死人的男人了,那為何林灼灼還不由自主地「勉強」上了呢?
甚至,這份「勉強」來自於何,林灼灼自己都一時還未察覺到,但腦子裏似乎已經本能地就是勉強上了。
不大那麼樂意進宮。
直到用過午飯,重新盛裝打扮過,坐上馬車都快抵達皇宮了,林灼灼才猛地想起來為何勉強了。
因為宮裏還有個討厭的男子!
那個上一世不存在,這一世橫空出現的四皇子!
好威風的四皇子啊,一出現,就攪了的局,將和娘親辛辛苦苦佈下的抓大局給攪了!
將的計劃徹底打,想再一次捉,都難如登天!
「王八蛋!」
林灼灼想起那茬,到底憤憤不平,上回沒的口,這回嘰里咕嚕補上了!
蕭盈盈見了,一愣:「你罵誰王八蛋呢?小姑娘家家的,要文雅,別將西北軍營里那一套,帶到京城來哦。」
蕭盈盈眼神略帶警告。
「罵四皇子呢!」林灼灼嘟嘟,垂下頭扣手指頭。
蕭盈盈先是一愣,隨後瞭然,但還是安兒道:「算了,四皇子就是那樣的個,弔兒郎當的,整日裏沒個正事做,滿心以為去了龍坊的蘇炎,與他自個一樣,沒個正事干,純過去尋樂子的,才會無端攪了局吧。」
說到底,四皇子也不是故意的,蕭盈盈為人和善,倒也不準備為難他。
但林灼灼還是小一癟,甭管四皇子有心還是無心,打了的人生,就是錯。
正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一陣呼喚聲:「四皇子,慢點,慢點喲,老奴趕不上啦!」
說罷,一匹快馬突然從林灼灼車窗前加速,飛馳而過。
林灼灼:……
不是吧,剛剛和娘親背後里的嘀咕,全被四皇子聽去了?
呃,尷尬了。
不過,麵皮略微尷尬后,林灼灼又火速反應過來,們母在自個的馬車裏小聲議論,是們的自由。
反倒是四皇子,居然躲在窗簾外聽?
還要不要臉了?
這般一想,所有背後嘀咕人的尷尬盡數從林灼灼面上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憤然,理直氣壯地一把開窗簾,向外探。
倒要看看,這個橫空出世,一空降就要壞人生大計的臭臭四皇子,長了個什麼模樣!
卻不想,一探出頭,四皇子早就跑沒影了,反倒迎面就對上了寶華寺那個白男子。
只見白男子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正彎腰從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手裏,買下一串冰糖葫蘆,然後笑著拋給路邊的一個五六歲的小娃。
似乎察覺到了的視線,白男子偏過頭,過來。
就這樣,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不經意地上。
四目相對。
隔著川流不息的人和馬,彼此遙遙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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