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們在廚房里捂笑, 也都不敢太大聲。

“先生那聲音都要從電話里吼出來了，我給端牛麥片，聽得真真的, 說滾去換服。”

“我端菜過去, 正好看見灰溜溜地上樓了。”

“哎，老王, 你是跟著從外面進來的, 以前就這樣嗎”

都知道王姨是跟著梁瑩瑩進門的, 都好奇。

王姨一撇, 說：“別提了。以前在外面的時候鶴鶴、碩碩都小, 也就得了。我跟著進來一看，雁雁小姐這麼大一個孩子了, 我想著怎麼得收斂點吧。哪知道先生每天早上一走, 天天的還這個樣, 一點不顧忌。”

羅姨對這件事不滿已久了，立刻說：“可不是嗎, 簡直要長針眼。以前的太太在的時候, 什麼時候都穿得整整齊齊，哪怕后來病得走不路了，戴假發也要梳得一不的。呀, 跟我說，不想讓先生和孩子看到自己萎靡不振的樣子, 尤其是得讓雁雁知道孩子什麼時候都得打扮得。”

王姨也說：“這聽著才像個當媽的樣。唉，你看我們這個”

想到梁瑩瑩剛才被男人罵得狗淋頭的模樣, 幾個人又捂笑。這雁雁小姐長大了啊, 小時候梁瑩瑩暗惡心，不懂。現在開始明白事了, 以后啊，不好欺負咯。

梁瑩瑩這一天破天荒地推掉了邀約沒出門，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等張寰回來。

張碩上午已經完了作業，下午隨便玩張雁聲也不管他。頂多管著他不讓他將來犯罪，至于管著他讓他變品行端正勤好學好孩子那是想多了。

只是張碩纏著梁瑩瑩給他把游戲機拿出來。梁瑩瑩剛被張寰電話里一通臭罵，又怕張雁聲告狀，就不肯給張碩拿出來。

張碩撒潑打滾，梁瑩瑩本就因為張寰發脾氣心里七上八下的，讓他弄煩了，揪起來照著屁打了幾下――梁瑩瑩的認知里，的寶貝兒子當然不能挨打，除非是自己打。

結果是張鶴翎心了，把自己的最新款游戲機借給了張碩。

張碩拿到了就想跑去玩。正好張雁聲背著包準備出門，撞見了。張雁聲當場喝了一聲：“給我站住”

張碩愣是嚇得沒敢再跑。

張鶴翎忙告訴張雁聲：“是我主借給碩碩的，這回他沒搶。”

張碩也使勁點頭：“我沒搶”

張雁聲翻了個白眼，問：“你跟姐姐說謝謝了嗎”

張碩一愣，問：“是我姐姐，我為什麼要跟說謝謝”

張雁聲看了一眼張鶴翎，這笨丫頭一臉懵懂，顯然也不覺得弟弟該跟自己說謝謝。孩子的教育，張寰袖手，梁瑩瑩瞎教。就是這種結果。

趕上這麼一對爹媽，張雁聲甚至覺得，張碩都沒那麼可憎了。

“不管是誰，哪怕是你親生的爸爸媽媽，或者是一母同胞的姐姐，照顧你的阿姨，幫助你的同學或者是餐廳里的服務員，甚至街上的陌生人，任何人，你只要從對方那里得到過幫助和照顧，就都應該說謝謝。”

“是你姐沒錯。可也沒義務非把自己的游戲機給你玩。這是的東西，有全權做主的權利，就是不給你玩，也不虧欠你。”

“但正因為是你姐姐，對你有，不忍心看你哭，所以把自己的借給你。”

“這是因為對你好，不是因為欠你的。你要搞明白，你姐什麼都不欠你的。對你好，你難道不該說一聲謝謝”

張雁聲語氣嚴厲，眉頭繃。

在的威下，兩個小孩都不太敢說話。而且張雁聲說的本就是對的。別說張碩，就是張鶴翎也反駁不了。

兩個小屁孩都有種“原來是這樣啊”的覺。

張鶴翎瞅瞅張碩：“快，跟我說謝謝”

張碩有點別扭，但想起來其實兒園老師和小學老師也都教過的。只是以前他跟張鶴翎說謝謝的時候，梁瑩瑩就用手指頭點他的頭說“跟你姐姐說什麼謝謝”，又對張鶴翎說“自家弟弟說什麼謝不謝的”。

時間久了，姐弟倆就習慣了。一個習慣了不恩，一個習慣了不被恩。

張碩別扭了一下下，在張雁聲的注視中，還是跟對張鶴翎說：“謝謝姐姐。”

張鶴翎很開心，找到了當姐姐的覺，笑地說：“以后都要跟我說謝謝”

看翹小尾的模樣，張雁聲翻個白眼，出一手指了的腦袋，問：“如果那天張碩不是來搶，而是好好地跟你借游戲機，你會借給他嗎”

張鶴翎理所當然地說：“會呀。他只要跟我說我就會借呀。可他上來就從我手里搶走了，我才生氣去追他想搶回來。”

張雁聲整只手掌摁住了張碩的頭頂：“聽見了嗎”

這只手力氣大得很，把他的屁揍得賊疼。張碩很識時務地說：“聽見了。”

“那以后可以搶別人的東西嗎”

“不可以。”“那想要用別人的東西時該怎麼辦”

“跟別人好好說。”

大魔王張雁聲終于放開了小蘑菇似的張碩，警告他：“記住了。”

拽拽背包帶，下樓準備出門。

“姐姐，你干嘛去呀”張鶴翎追上趴在樓梯欄桿上問。“去練拳。”張雁聲說。

張鶴翎問：“你今天下午不該有鋼琴課的嗎”

張雁聲停下腳步，抬頭看向樓梯上面，問：“你怎麼知道”

張鶴翎不解：“你每周都是這個時間的啊。”

張寰十有都不清楚的各項課程安排。

自從母親去世后，張鶴翎的課程時間都是自己安排協調的。直到高中開始逃學，突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就算不按時上課，就算逃學逃課，就算退掉那些從前媽媽給安排的課程，也本不會有人說呀

因為本就沒人在乎。

張雁聲說：“我把鋼琴課退掉了。”

張鶴翎有點驚訝：“啊怎麼退了”

“不想學了。”

“可是，姐姐不是已經學了很多年了嗎”

張雁聲笑笑，說：“我不喜歡。”

其實一直都不喜歡鋼琴，只是那是媽媽讓學的，才一直學著。現在重生回來，依然不喜歡。

當然不打算荒廢自己的人生，但也要對自己的人生作出調整。早就沒有媽媽了，再不會有人來關心，為作出各種安排。自己的人生就得自己好好規劃。

仰著頭問：“你喜歡學鋼琴嗎”

學的那些才藝，張鶴翎也都有學。在梁瑩瑩心里，這些就應該是富家的標配，都比照著張雁聲的課程給張鶴翎也安排上了。

不過安排是安排上了，只負責付錢。至于張鶴翎到底學得怎麼樣，其實也不往心里去。

照自己的說法，給孩子們找了個這麼有錢的爹，讓他們投了個好胎，已經對得起他們了。

張鶴翎卻點頭說：“喜歡呀，我特別喜歡鋼琴的。”

人跟人畢竟不一樣，張鶴翎天生就喜歡鋼琴。喜歡和不喜歡，都強求不得。

但們倆的鋼琴課都是老師來家里上的。張雁聲以前聽過上課，那個老師水平只能說一般般，發現這家家長本不關注孩子上課后，欺負張鶴翎是小孩，態度上也很敷衍。

畢竟梁瑩瑩給張鶴翎找老師，本就沒付出多心思，不像從前張雁聲媽媽那樣，自己考察，認真比較，親自陪伴。

“這樣的話，你那個老師不行。”張雁聲沉了一下，“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我看看我那個老師安排了沒有，要沒安排時間，我請過來教你。換了你那個老師。”

“真的嗎姐姐，你太好了。”張鶴翎又驚又喜，說，“我跟我媽說老師不認真，我媽本不信我。

老師好不好，學生其實自己心里也是有點數的。張鶴翎以前就跟梁瑩瑩說過“我那個老師好像不太認真”，梁瑩瑩未經調查研究，就主觀認定是張鶴翎不想好好上課，故意說老師壞話想換老師，反把罵了一頓。

張雁聲眉頭微皺，忽然問：“你跟爸爸說過嗎”

張鶴翎搖頭：“沒有，跟爸爸說什麼他又不管。”

小小孩子，口氣一派理所當然。可知張寰在兒心里到底是怎樣一個甩手掌柜的形象了。

張雁聲說：“以后有事，跟你媽說不管用，去跟爸說。他不聽不理，你來跟我說，我們著他聽。”

張鶴翎猶豫：“那，好嗎爸爸該煩我了吧”

張雁聲冷笑：“生了孩子不養，那還生什麼生”

小時候媽媽病了，實在沒有力管了。張雁聲自己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張寰經常夸“雁雁真棒，從來不讓爸爸心”，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媽媽的目是多麼無奈啊。

但那時候小，梁瑩瑩一家三口也還沒出現，一心著爸爸媽媽。真實的很喜歡聽張寰這樣稱贊，力求做得更好，不給爸爸添麻煩。

現在想起來，只想冷笑。

真是喪偶式育兒的典型了。

“這是他本就該做的事，一個負責人的年人，就不該逃避責任。”張雁聲說，“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

說著，往樓下走。

張鶴翎趴在欄桿上，喊：“早點回來啊姐姐”

早點回來啊，雁雁。

張雁聲腳步頓了頓。

媽媽很差的時候，要出門上課，媽媽也會從樓梯上這麼喊。那時候坐在椅上，頭上戴的是假發，放化療仿佛去了的生命力。

后來走了，張雁聲再出門，就沒有人會再招呼“早點回來”了。

張雁聲抬頭看了看，那小姑娘還趴在欄桿上向下看呢。見抬頭看上來，出花朵綻放般的笑容，甜甜的，還沖揮手。

張雁聲“嗯”了一聲，低回頭下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