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雁聲上完課沒再去逛街, 今天回來得比張寰早。

張寰的車子才進院子，一天沒敢出門的梁瑩瑩就匆忙從三樓下來迎接他了。一臉討好的笑容，張寰也沒給好臉。

“你說說你”他才用手指頭指著梁瑩瑩, 眼角余一瞥, 瞥見了張鶴翎趴在樓梯拐角的欄桿上看呢，他便一僵。

有些話畢竟不適合當著孩子的面講。

“你跟我上來”他惱火地對梁瑩瑩說。

梁瑩瑩臊眉耷眼地跟著他上樓。

張鶴翎乖乖地了聲“爸爸”, 還說：“你回來啦。”

張寰應了一聲, 還了張鶴翎的頭, 問：“你姐姐呢”

“在房間里。”張鶴翎乖巧地說, “姐姐每天都在房間里學習呢。”

張寰聽著就舒了口氣, 說：“你也得好好學習啊。”

張鶴翎點了點頭：“嗯。”

其實每天都認真寫作業，只是不會在大人面前討巧賣好。梁瑩瑩要被這傻兒氣死。走過去的時候狠狠用用手頭了張鶴翎的腦袋。嫌笨, 嫌不會賣好。

張寰余瞥見, 罵：“干嘛呢你你干什麼”

梁瑩瑩趕賠笑：“教育呢, 得知道好好學習啊。”

張寰哼了一聲，沒多管, 上樓去了。梁瑩瑩跟上, 臨走還瞪了張鶴翎一眼，用型罵了句“笨死你”，嫌棄害自己挨罵。

張鶴翎咬著低下了頭。

張雁聲傍晚又學了一會兒, 學累了，合上書本想下樓。才走出房間就看見張鶴翎垂著頭往自己的房間走, 那一下抹眼睛的作

肯定是抹眼淚

張雁聲腳步頓了頓，走過去攔住：“怎麼了張碩又欺負你了”

冷不丁出現, 嚇了張鶴翎一跳。

“沒有。”不好意思讓張雁聲看見自己抹眼淚的模樣, 忙低下頭去，“碩碩在院子里玩呢。”

張雁聲問：“那你哭什麼”

張鶴翎說：“沒哭”聲音弱弱的, 一聽就沒有氣勢。

這個妹妹，傻且弱。

后來就長那麼個格。

張雁聲掐著圓潤下頜，把臉掰起來看了看，嗤道：“騙誰就是哭了。”

放開手，張鶴翎難為地用腳尖在地上打圈圈。

“怎麼回事”張雁聲說，“我沒多大耐心，有事就說。”

張雁聲低聲說：“剛才我媽我腦袋。”

一聽是梁瑩瑩，張雁聲火就起來了，質問：“你干嘛”

張鶴翎也迷：“我也不知道”

張雁聲：“”

張雁聲又想翻白眼。

“到我房間來。”沒好氣地說。

張鶴翎乖乖地跟著去了張雁聲的房間。

張雁聲出包薯片撕開，塞給張鶴翎，讓在沙發上坐下：“說吧，怎麼回事你說什麼了干什麼了，你。”

張鶴翎吃了兩片薯片，心里的委屈被平了，就把剛才樓梯上的形對話都說了一遍。

張雁聲一聽就懂了。

“你媽嫌你不給爭氣呢。”說。

張鶴翎著薯片袋子，低下頭去。

可憐的。

張雁聲又不忍心起來，邦邦地安：“算了，下學期好好學習，考個好點的績就行了。”

張鶴翎低著頭咕噥了一句什麼。

“什麼”張雁聲不耐煩起來，“說話會不會大點聲。我告訴你，像你這樣說話，蚊子似的，沒有人會注意你，也沒有人會在意你。想說什麼，大聲說出來。”

姐姐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呢。這個家里的確是沒什麼人注意，更沒人在意。

張鶴翎鼓起勇氣，提高了聲音，告訴張雁聲：“我是全班第一名，年級第二名。”

張雁聲：“”

“哈”張雁聲發出了一個向上挑的驚訝之聲，“你說什麼”

張鶴翎畏了一下，但面對姐姐，比面對其他人有勇氣，重復了一遍：“我是全班第一名，年級第二名。”

張雁聲眨了眨眼。

怎麼記得，這個妹妹學習績很普通呢好像方方面面都很普通，在這個家里就沒聽任何人稱贊過。

張鶴翎看眼神似乎不信，忙強調了一遍：“真的。”

“那你媽干嘛還嫌你學習不好”張雁聲奇怪地問。

“不知道”張鶴翎又垂頭喪氣起來。

當媽的不知道孩子績怎麼樣張雁聲挑了挑眉。

“沒去參加我的家長會。家長會是同一天，我和碩碩，只去了碩碩的，也沒去我們班看一下。”張鶴翎解釋說。

張雁聲說：“你傻不去，你不會去告訴”

“告訴了”張鶴翎咬著，把薯片袋子出了褶子，“在化妝，嫌我煩說，知道了。”

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小兒在旁邊說了什麼大概都沒往心里去，只顧著趕化得的出門去。

“你告訴爸爸了嗎”張雁聲問。

“也告訴了”張鶴翎說，“爸爸剛好接電話，讓我待會再說，可他接完電話就出去了。”

姐姐半天沒說話。

張鶴翎心里有好多想說的話呢，可是這個家里沒人肯耐下心來聽說話。

借著這個機會，終于找到人說：“我還拿到了學習之星的獎狀，這個獎狀是只發給班級前三名的。還有積極之星和友之星，這兩個獎狀是”

張雁聲聽著這妹妹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的眼睛里放著，這在平時是看不到的。

忍不住問：“你這些獎狀呢”

張鶴翎說：“在我房間里呢。”

張雁聲站起來：“走，帶我去看看。”

張鶴翎的眼睛亮起來，閃爍得像天上的星星。

那是被關的孩子的眼睛。曾幾何時，自己的眼睛里也一定有這樣的亮吧，張雁聲想，后來，那些亮都在失中熄滅了。

在張鶴翎的房間里，小姑娘抱出了一個紙盒子，里面全是珍重收藏的獎狀。

張雁聲看了那厚厚一沓獎狀，看了的績單，看了的作業本，最后不得不承認，的記憶出了偏差。張鶴翎一點也不“普通”，是個非常優秀的小姑娘。

這樣優秀的孩子，后來怎麼會變那樣平庸、畏又沉默怯懦的呢

張雁聲著一張獎狀，百思不得其解。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對上張鶴翎求被看到、被關心、被稱贊的眼睛。

張雁聲突然想起了這雙眼睛的另外一幅模樣。

姐，我媽真的是小三兒嗎

那個妹妹站在墻的影子里問。

那天回家，又和梁瑩瑩大吵了一架。兩個人吵起架來說的話自然不會有多好聽。們誰也沒在乎在一旁的張鶴翎是什麼。

上樓拿了些東西，準備離開，走出房間，那妹妹卻在走廊等，問了這樣一句話。

當時就冷笑：小三兒說是小三兒太抬舉了吧

言語如刀，撕開了梁瑩瑩為“張太太”之前的真面目。

說：要不是生了你們，也就是個二之一。說真的，能進這個家，得謝你和張碩。特別是你。

這麼說，是因為以前偶爾聽到過阿姨們八卦。

那個跟著梁瑩瑩進張家的王姨憋不住告訴了別人：你們知道是怎麼懷上鶴鶴的我跟你們說，有一回，我聽到跟別人打電話炫耀，說自己在避孕套上扎了，懷上了鶴鶴，把金主套牢了。有了孩子，就算男人以后膩了了，也不會不要孩子，總會給錢花的。

反正都生了一個了，張寰也就不在乎再生一個，于是又有了張碩。

通常男人不會為個二跟原配離婚，又不是老房子著火。眾多彩旗飄飄才是男人的理想狀態。而梁瑩瑩運氣好，張雁聲的母親去世了。

于是為了張鶴翎和張碩，張寰最終讓這個人進門了。

一個二轉正了張太太。

那一天，張雁聲對張鶴翎說完那些話，便甩手走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妹妹還站在墻的影子里，低垂著頭。

張雁聲下樓的時候，心中有快。

梁瑩瑩是不會為自己的過去到恥的。那就讓的兒替恥去吧。

那幾年張雁聲長大了，學壞了，敢說敢做了。和梁瑩瑩之間的戰爭把這個家里鬧得烏煙瘴氣，整個房子里充滿了不愉快的氛圍。

此時此刻，在這個時間點，張雁聲注視著眼前還會出可笑容的小妹妹，心中明白了后來為什麼會變那種上不了臺面的格。

這樣的家庭氛圍里，再好的苗也茁壯不起來。

這一回姐姐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張鶴翎從期到失，從失到忐忑，開始到不安了。

卻忽然聽見張雁聲問：“有明膠帶嗎”

張鶴翎忙說：“有。”

“剪刀”

“有。”“拿過來。”

張鶴翎把張雁聲要的東西都拿過來了，張雁聲卻從那一沓獎狀里挑挑揀揀，把張鶴翎上學的獎狀都撿出來了，說；“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