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沁的晚風，漫天的星，還有那一聲聲聒噪不止的蟬鳴聲聲，亦或是屋頂上袖獵獵，長發微揚的年輕公子，堆疊了謝桃的整個夢境。

謝桃是被半開的窗簾外照進來的給弄醒的。

夏天里的總是這樣，炙熱又耀眼。

上的薄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掉到地上去了。

謝桃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右手手腕。

一只瑩潤的玉鐲就戴在的手腕上。

那昭示著，昨天晚上的一切，并非是一場不著邊際的幻夢。

而他也的確說過“定親之禮”這樣的話。

著鐲子，忍不住彎起角。

然后又把腦袋埋到枕頭底下，翻來覆去。

從這一天起，能夠令越時空，去到大周朝的金已經徹底耗了。

但至，衛韞能夠自如地在兩個時空之間來回。

現在的謝桃，不用忙著打工，也不用再為了生活而奔波，擺在眼前唯一需要認真努力的，就是學習。

因為下學期，就高三了。

或許是即將為高三生，所以學校里的學習任務開始變得更加繁重起來。

但謝桃卻覺得，現在的，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開心滿足。

或許是衛韞的督促對謝桃起了作用，聽了他的話，也找到了閱讀的樂趣，甚至也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排斥文言文了。

漸漸的，的作文也有了起。

語文績理所應當地提高了一些，而的數學績也因為一直以來的題海戰而收獲了更高的分數。

英語和文綜也多多比以前要更加穩定。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謝桃走出校門的時候，就看見了停在路邊的那輛悉的邁赫。

謝桃手里拿著紅豆餅，跑過去打開車門，卻看見了后座上的衛韞。

他穿著墨綠的襯衫，搭著深西，披散的烏發被他隨意地別在耳后，襯的袖口被他挽到了小臂，偏頭看時，那雙冷淡的眼眸里好似還著幾分散漫慵懶。

謝桃的那雙眼睛亮起來，“衛韞你什麼時候來的？”

這段時間衛韞好像一直很忙，并不常過來。

坐上車之后，謝桃又了一聲坐在前面駕駛座上的年繼堂一聲。

年繼堂笑呵呵地應了聲，然后把隔擋板升了起來。

小年輕談什麼的，他才沒眼看。

“吃嗎？”謝桃把自己手里的紅豆餅在他眼前晃了晃。

衛韞搖頭，又手了的腦袋，“不必了。”

謝桃只好自己埋頭啃紅豆餅。

回到家之后，謝桃就看見客廳里的沙發上擺了好多快遞盒子，還有很多購袋。

走過去看了看，里頭不是服就是鞋子，還全都是款。

“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嗎？”謝桃指著那堆東西，著衛韞。

“嗯。”

衛韞徑自走過來，開始往風爐里添炭煮茶。

即便是這樣炎熱的夏天，他也總免不了煮茶的好。

“衛韞我有很多服了……你真的不用再給我買了。”

謝桃捂住臉，說了一句。

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衛韞總是熱衷于給買各種各樣的東西。

“你不喜歡？”衛韞聞言，偏頭看向。

“……也不是，”

謝桃撓了撓后腦勺，“只是你給我買這麼多，我也穿不過來啊。”

“那是你的事。”

衛韞悠悠地揀了茶葉往風爐上的茶壺里扔，嗓音也輕慢如云一般。

“……”謝桃負氣地撲進他懷里，抓著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像是一只小似的，到底沒有舍得太用力。

“謝桃。”

直到衛韞輕飄飄地睨一眼。

謝桃頓了一下，然后就乖乖地放開了他。

他適時將那只玉的茶杯湊到邊，“嘗嘗看。”

杯盞里還氤氳著熱氣，謝桃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抿了一口。

雖然是熱茶，但喝到里，熱度卻散得極快，反而還有些涼涼的，就好像薄荷葉似的，但又要比薄荷還要多了幾分溫潤的口。

約還帶著一細微的清甜。

謝桃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晚上謝桃做了一桌菜，和衛韞坐在一起吃飯。

“你嘗嘗這個。”謝桃把一塊紅燒夾進他的碗里。

“還有這個。”接著又是一塊辣子。

“這個這個……”

衛韞無奈地彎了彎角，輕輕地嘆，“好了。”

然后他極其自然地夾了一塊喂給吃了。

謝桃咬著，笑彎了眼睛。

晚飯過后，謝桃就和衛韞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當謝桃聽著電視里的聲音，開始昏昏睡的時候，忽然聽見旁的衛韞喚了一聲的名字，“謝桃。”

“嗯？”謝桃半睜著眼睛看他。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不會有時間過來。”他輕輕地說。

“要多久啊？”

謝桃進了他的懷里，仰著頭問他。

“暫時不確定。”衛韞只能這樣回答。

他必須要去易丹國一趟。

啟和帝已經醒來，但這件事信王卻還不知。

而如今的啟和帝失去了所有可依仗的一切，因為朝堂里大多人都已被信王與皇后尤氏籠絡，這便意味著，啟和帝現在可依靠的，便只有衛韞。

因為此時的衛韞，是在朝堂之中，唯一一個可與信王分庭抗禮之人。

啟和帝雖已醒來，但卻仍要裝作昏迷，否則，信王和尤皇后一定會想盡辦法令他再也醒不過來。

畢竟誰都不可能甘心將即將落到自己手里的權力，就這麼再拱手出去。

因為啟和帝“病重”，如今的易丹國便在大周的邊境蠢蠢。

信王如今尚未完全將權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部尚未安定，于是便絕對不能與易丹國失了和氣。

否則大戰一即發，局面或許會變得更加糟糕。

于是信王便了送和毓公主與易丹國王子和親的念頭。

因為此前啟和帝便有此意向，只是還未下旨言明罷了，信王便想借由和親一事，暫時穩住易丹國。

只是如今的和毓公主，已并非是當初的那位既無母家依靠，又無帝王疼的公主了。

因其聲名漸盛，不單單是大周，便是易丹國，也多有對其欽佩欣賞之人。

郢都里的那間書局，甚至都專門有了一間存放四海各地寄來給和毓公主的信件或是禮之類的件。

便是連信王都沒有想到，這位和毓公主在百姓之間的地位，竟已至如此之境。

和親之事他還未放到明面上來，也不知是怎的走了消息，于是一時間市井之間多有傳言。

無數反對之聲漸起，言和毓公主其才乃大周之瑰寶，卻要被送到異國去為他鄉之人？

更何況，傳聞之中，那位易丹國的大王子相貌獷丑陋，還五大三，茹飲，還有傳言說，那位大王子是一位能生啖人的兇狠之輩。

和毓公主怎麼能嫁給他？

四海之無數“書”忿忿不平，聲稱決不能將和毓公主嫁給這樣一位可怕的王子。

如果放在現在，這些書的話大概就是：

“請讓我們公主獨自麗謝謝，易丹國王子本配不上。”

“我們公主盛世還多才多藝，那易丹國王子是個啥玩意，做什麼夢呢？”

“誰敢把公主嫁給那個什麼王子，我就詛咒誰！”

……

信王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這位向來低眉恭順的和毓皇妹，竟在不知不覺間，已在百姓之間獲得了如此聲。

他甚至還在某天上朝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王府大門外也不知道被誰扔了爛菜葉子，還彌漫著臭蛋的味道。

查來查去也查不出是誰這麼大膽。

但總歸就是有人敢為了這位公主而這麼做。

對于衛韞而言，如今的時機正好，信王監國已經有些時日，朝中一直多生波瀾，而信王對待衛韞，也越發地針鋒相對。

或許是見他如論如何對衛韞示好都是無用，他到底還是被這位國師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態度給惹怒。

信王也多番探查過那位國師府里的表小姐的事。

無論衛韞當日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信王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若是那位謝姑娘真的是他放在心上的人，那他若是把控制在手里，便是抓住了衛韞的肋。

這自然再好不過。

但若是衛韞當日的那番話只不過是他的障眼法，那對于信王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不過，就是要了一位表小姐的命罷了。

衛韞既不在意，信王便也不會在意。

但國師府向來被衛韞養的親衛給圍得像鐵桶一般，信王派出的人，總是失敗而歸。

即便是后來千辛萬苦混進去了一人，卻也并未在府中找到那位表小姐的蹤影。

就好像本不存在這個人一般。

信王氣得拍斷了一張書案，當場便將無功而返的那人給殺了。

衛韞此次去易丹國，便是要尋一個答案。

信王多年守在邊陲，也算是打了多個勝仗，但衛韞細細調查，卻又覺得其中有些不妥之。

此次他就是要去易丹國一探究竟。

而他此去，路途必定尤其艱險，危險萬分。

但這些，他都不想說與謝桃聽。

“會很危險嗎？”

謝桃忽然抬頭。

“不算危險。”衛韞只簡短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

謝桃像是終于稍稍放心了一些，“那你要快點回來哦……”

用臉頰在他懷里蹭了蹭，手指抓著他的袖，那張白皙的面龐上流出明顯的不舍。

“好。”

衛韞輕輕地應了一聲，他的手扶著的腰，垂下眼簾時，纖長的睫羽遮掩了他眼瞳深的復雜神。

電視里仍有熱鬧的聲音傳來，謝桃卻在衛韞的懷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聽著清淺的呼吸聲，衛韞的手指輕輕地拂過耳畔的淺發，神如春水波一般，消融了山間冰雪。

最終，衛韞作輕地把謝桃抱了起來，往樓上去了。

當他把放在床上，拉過薄被替蓋好被子之后，衛韞坐在床沿，那雙眼睛凝著孩兒睡的面容，久久不曾移開他的目。

那樣的神繾綣又溫。

良久，他忽而俯，與之間隔著不過咫尺距離，他幾乎可以到的呼吸迎面而來。

當他的著的瓣時，

他卻見原本閉著眼睛的孩兒的眼皮像是忍不住了一下，連帶著睫也了。

衛韞瞳孔微，脊背一瞬僵。

但當他迅速退開，卻見孩兒仍舊不自知地擰著眉，閉了眼睛的僵模樣，耳廓微紅的衛韞卻莫名扯了一下角。

然后他就手，住了的臉蛋。

“睜眼。”

衛韞的嗓音稍啞，卻仍舊著清冷。

謝桃其實早在衛韞把抱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朦朦朧朧地醒了過來，但卻一直沒有睜眼睛。

原本裝睡裝得功的，但在衛韞親的那一剎那，還是忍不住了眼皮，就連呼吸也下意識地凝滯了。

總歸是了餡。

但這會兒，還是沒睜眼睛。

“謝桃。”

衛韞著的臉蛋，嗓音低低的，像是很平靜。

但見還是不肯睜眼，衛韞搖了搖頭，半晌輕笑了一聲，他索松了手，站了起來，只道，“睡罷。”

但當他轉要走的時候，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謝桃卻忽然一下子坐起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衛韞回頭時，就對上了那雙圓圓的杏眼。

“衛韞……”

知道，他走出這個房間，就會回到那個時空了。

衛韞盯著半刻，像是嘆了一聲，他忽然把抱了起來。

謝桃幾乎是下意識地用勾住了他的腰，剛剛仰頭他的時候，就被他一手住了下。

他的親吻來得很突然。

像是刻意在的瓣上輾轉半刻，后來他鼻尖抵著的鼻尖，開口時，嗓音又多了幾分沙啞：

“桃桃，”

他的輕輕過的角，“乖乖等我回來。”

此刻的謝桃整個人就像是蜷的含草似的，有點暈暈乎乎的，一張面龐已經燒紅，睫了又。

他極會這樣主地親吻，甚至表現出這般親昵的模樣。

平常習慣了親他的謝桃在面對這樣的他時，反而更多了幾分怯，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敢了。

后來衛韞把謝桃重新放在了床上，又將被踢到床下的薄被撿了起來，蓋在的上。

當衛韞走出的房間，關上房門，靠在墻邊的時候，他冰涼的指腹輕了一下自己微燙的耳垂，那雙方才還顯溫的眸子里此刻已經漸漸結冰。

他站直的瞬間，面前便出現了一道仿佛裹挾著萬里流轉的星云一般的神幕。

幕消失的瞬間，走廊上便再也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謝桃推開門走出來，定定地著空的走廊半晌，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才垂下眼簾，走回了房間里。

令謝桃沒有想到的是，衛韞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就像是又一次回歸了從前還沒有跟他見面，只能依靠微信來聯系的日常。

但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不再忙著打工的，在這個假期里只剩下了學習這麼一件事可做，當然有些時候，也會去小酒館里幫忙。

或許是老奚的那一瓶藥起了作用，謝桃明顯發現自己修習法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了許多。

現在的，除了能炸煙花之外，還能使用一些別的小法了。

只是整個暑假過去，都還是沒能見到衛韞。

更糟的是，在開學一周后，和衛韞之間忽然斷了聯系，就連孟黎春和年繼堂也都相繼消失，不再出現。

謝桃試著給衛韞發了好多消息，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就連發視頻，那邊也總是接通不了。

而老奚在得知衛韞失聯，就連孟黎春都消失不見時，便是一向淡然冷靜的他也皺起了眉。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不對勁。

“桃桃，你不要著急，這件事我會去查。”最終，老奚對謝桃說道。

他原本是不能手時空之間的事的，但……孟黎春的無故消失，便是連他也無法再知到的氣息，這令他也不由地開始心生不安。

這是這麼多年來，老奚第一次離開酒館。

謝瀾說，他應該是去了被剝離在兩個時空之外，獨一境的神界。

在跟衛韞失去聯系之后的這兩天，謝桃幾乎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總是在擔心他是不是遇上什麼危險了。

可，終究什麼也做不了。

這夜很黑，落地窗外的天幕之間幾乎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

謝桃坐在空的客廳里，那雙眼睛怔怔地著窗外半晌，那明明是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可看著看著，卻總是會想起在大周的那個夏夜。

在高高的屋頂上，仿佛手便可摘的滿天星子。

想起微涼的夜風吹著旁的他雪白的袖，有一瞬遮在眼前的那一寸的白。

就這麼在客廳里一個人坐到了深夜。

后來蜷在沙發上，那雙眼睛一直著吊頂的水晶燈，眼睛里忽然的潤也不知道是因為燈太刺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拿著手機把屏幕按亮，又靜靜地盯著手機屏保看，直到屏幕再一次滅了下來，就又按亮。

的壁紙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幅畫像了。

而是在某個午后，拍的衛韞坐在花園里看書的模樣。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時空的衛韞方才握著手里的長劍，割破了一人的嚨，鮮噴灑出來，點點的沾染了他的面龐。

此刻，他已是殺紅了眼。

大雨如傾，一滴滴雨水砸下來，浸染了他上數道傷口流淌出來的痕。

一殷紅的錦袍已被浸潤，被刀劍劃破數道痕跡。

而他手中的那把長劍也已經沾染了不珠，在雨水沖刷下來的時候，鮮的減淡，漸漸地順著劍尖落下去。

他一躍而起，再將長劍向下，深深刺進了黑人的心臟。

長劍毫不猶豫地出，濺起一片花，躺在地上的那人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至此，整整三十人，都死在了他的劍下。

衛韞終于力不支，長劍深深地進土地里，而他單膝跪在了地上，那張沾染著跡的面龐微揚，雨水砸在他的臉上，終令他又清醒了幾分。

半晌，他勉力支起，走到另一邊，俯撿起了那枚帶的銅佩。

手臂上被子彈穿的傷口仍在流，上還有數道割破的傷痕，衛韞幾乎是沒走幾步，便倒在了一片枯敗的草叢里。

彼時，天很黑，他的間涌上一抹腥甜，忍不住吐了。

意識漸漸快要模糊的瞬間，他的手撐著長劍站起來，借力的時候，手指從劍柄到了鋒利的劍，瞬間割破了他的手掌。

但他并沒有就此松開，反倒是更握了劍。

像是只有這般真切的疼痛，才能令他保持片刻的清醒。

一道仿佛包羅了星云漩渦的幕忽然出現，裹著這片曠野里唯一一個活著的人的影，眨眼之間便消失無痕。

謝桃是被一陣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發出的清晰聲響而驟然驚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了躺在客廳里，一污的那個人。

“衛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