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然然姐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盛夏一驚，忙踮腳往鐵門里面看去，然而一樓大門關著，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里頭傳出的聲音。

“你這丫頭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你那是我婆婆，是我老公的媽！我們想接回去住，那是一片孝心！你怎麼能……”

“一片孝心？

我呸！分明就是狼子野心！老婆子我是老了，不是傻了！這麼多年了你們沒想起我這個媽，這會兒突然想起來，難道不是聽說這附近可能要拆遷了，想從我這兒把這房子騙過去？

滾滾滾！趕滾！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呢！就是死了，我也絕對不會把這房子留給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東西！”

“媽您這是想哪兒去了！建國，你快說話啊！”

“媽，以前都是我們不好，是我和麗娟做的不對，可這回我們想接你回去，真不是你說的這樣，我們是真的后悔醒悟了！說來慚愧，這還是兒子教我們的，他跟他媽生氣，居然說了句‘等你們老了，我可不管你們死活’，還說‘你們不也是這麼對的嗎’，我……我這才意識到，這些年我和麗娟做的有多麼過分！媽，你就跟我們回去住吧，我保證我和麗娟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就是就是！媽，這要不是真心的，建國也不會都加班都九點了還堅持要趕過來了！我本來是想著明天白天再來的，可他說他心里難，一刻都等不了……”

“說夠了嗎？

說夠了就回去吧，我和然然我們祖孫倆過得很好，你們真要是后悔醒悟了，別再來打擾我們就行。”

“媽！你別這樣！我們給你跪下，跪下認錯……哎喲！死丫頭你居然敢推我！我可是你嬸嬸！”

“我再說一遍，出去。”

“我就不……”

“叔，嬸，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爸是怎麼死的？”

像是突然被人拔了電線，屋里的吵鬧聲瞬間戛然而止，半晌，才又響起一個惱怒中夾雜著點驚惶的聲音：“你……你這個殺人犯！你怎麼還敢提起這事兒？”

“就是啊媽，這死丫頭可是殺了你兒子的人！你怎麼還敢跟住在一起！你就不怕哪天……啊……！”

一聲驚恐的尖之后，一個穿著黑大，踩著高跟靴子的中年婦率先從屋里跑了出來，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張風韻猶存的臉在黑夜中顯得有些扭曲。

盛夏猝不及防，被嚇得往后退了兩步，手里還沒啃完的半個蘋果也掉在了地上。

“啊”了一聲，有些心疼，想了想，把那蘋果往前踢了一下。

這時中年婦，也就是簡然的嬸嬸推開鐵門跑了出來。

盛夏躲在一旁盯著的腳，見一個沒注意，被那半個蘋果坑得差點摔個狗屎吃，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彎了月牙兒。

你欺負我們家然然姐！

哼！

……

“你怎麼在這？”

簡然是出來看鐵門鎖好了沒有的，結果剛走到院子里，就見一個茸茸的腦袋從鐵門后探了出來。

“嘻嘻，今天新到了一批紅富士，可脆可甜了，就是長得有點兒丑，不好賣，我媽就讓我拿幾個過來，讓你和簡幫著分擔分擔。”

盛夏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見簡然似要拒絕，忙一個側從鐵門的空隙里了進去，“我去看看簡，還沒睡吧？”

簡然：“……”

簡然比盛夏大兩歲，是個霸加，渾上下充滿了神范兒，就是子冷，不親近人。

盛夏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進鐵門后徑自往屋里跑去：“簡，我來看你啦！”

“是熱熱啊……你怎麼來了？

哎喲咋還帶了蘋果來！不行不行，你快拿回去，你們家店里的東西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老這麼三天兩頭地往我家送怎麼行！”

“，這些都是長得太丑賣不出去的，不值錢，你們要是不幫忙吃，我們就得扔掉了。”

“你忽悠我，這些個水果啊就是得長得丑才甜……”

“咦，，這刀怎麼回事？

怎麼砍在桌子上了？”

“這刀啊，沒事兒，就剛才然然為了趕走叔……兩個壞人，故意嚇唬他們的。

這，是不是嚇到你了？”

簡的聲音輕了下來，沒了方才的惱怒與潑辣，只剩下了某種生怕孫被朋友嫌棄似的不安。

盛夏忙道：“哪兒能啊！我膽子可大了！而且對待壞人，那就得跟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才行，我覺得然然做的特別好！”

簡一下就開心了起來：“你說得對，其實我們然然平時可溫可懂事了！”

“嗯嗯我知道，手還特別巧，學東西也很快，還總拿學校里的獎學金呢！”

“對對對，還特別孝順……”

聽著屋里的一老一瘋狂吹捧自己的聲音，簡然角了，心里的憤怒突然就散了。

有點好笑也有點無奈，原地站了一會兒后，抬步走進了屋里。

盛夏正在幫簡收拾線。

簡已經七十歲了，頭發蒼蒼，滿臉皺紋，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藏藍棉襖，看著瘦瘦小小的。

中年喪夫，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簡然的父親，小兒子就是剛才那個建國的。

簡建國耳子懦弱子，娶了個明厲害的老婆，被攛掇著做了很多不孝順的事，老太太已經很久沒跟那邊往來了。

至于大兒子……

酒鬼加賭鬼一個，已經死了。

是在家暴老母親的時候，被當年年僅十歲的簡然捅死的。

因當時簡然還未滿十四周歲，又有自衛的分，并沒有判刑，然而弒父的惡名卻是到底是如影隨形地跟在了后，人不敢接近甚至是畏懼排斥。

至于簡然的媽媽，因為不了老公的家暴，在簡然五歲的時候就跑了。

家里于是只剩下了祖孫倆相依為命。

幸好簡會做些手工活，比如織納鞋底什麼的，還經常出去撿廢紙瓶子，這才勉強把簡然拉扯長大了。

簡然也很爭氣，從小就績優異，一路拿獎學金，前年高考更是考上了本市一所排名前三的大學，現在正在讀大二，因為離家不算特別遠，所以申請了走讀。

大概是得了的真傳，的手也很巧，盛夏這會兒在收拾的線，就是和簡用來做手工線娃娃的……在這個機械化的時代，手工已經沒有太大的市場了，因為太費時樣式也落后，倒是這些線娃娃，做起來簡單，也頗年輕人的喜歡，因此了簡家目前主要的收來源。

因為要上課，沒法自己出去擺攤，簡然便找了一家玩偶店跟他們搞長期合作。

祖孫倆每天都要忙到大半夜才會休息，這也是為什麼盛媽會肯定這個點們還沒睡的原因。

“然然姐，這些娃娃都是你明天要拿去貨的嗎？”

收拾完線之后，盛夏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指著眼前竹筐里堆小山，形狀各不一樣的線娃娃問簡然。

簡然看了一眼：“明知故問，你想說什麼？”

“這只小王八，它說它跟我有緣，想跟我回家，”盛夏從里頭撈出一只彎著眼睛翹著尾，看起來傻乎乎的小烏，眼睛亮亮地看著，“你可以全它嗎？”

“……不可以。”

盛夏在不的人面前慫，在人面前卻不會，聞言蹭過去就抱住了簡然的胳膊：“嚶嚶嚶，然然姐你就把它送我吧送我吧！它和我前些天買的那只小西長得太像了，我想把它帶回去給它做朋友！”

簡然：“……”

簡然低頭看著這個嚶嚶怪，子有些僵。

大概是小時候沒被家暴的原因，非常不喜歡被人，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也會本能地想推開。

不過真要是推開了，這丫頭肯定會用一雙漉漉的大眼睛傷心地看著自己……簡然眼皮微，覺得自己這的哪里是朋友，分明就是個祖宗。

“行了行了，給你！”

沒好氣地著小姑娘的耳垂將提開，然后擺手趕人，“趕回去，我們要睡了。”

盛夏嘻嘻一笑，出兩個可的小梨渦：“你最好啦！Mua！”

然后就滋滋跟簡道了聲別，揣著小王八跑了。

看著小姑娘的背影，盛眼神和藹地笑了：“你啊，這小烏明明就是特地做給熱熱的，干嘛還故意逗？”

“當然是怕得寸進尺。”

簡然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這丫頭最會打蛇隨上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這是什麼話，故意跟你要東西，那是怕咱們心里有負擔。”

沒人會喜歡被人施舍的覺，有來有往，才能更好地維系彼此之間的關系。

盛家那一家子，都是心地善良又的人。

“我知道。”

看著桌子上那袋蘋果，簡然漂亮的臉上出一個若若現的笑容，“我就是覺得著急耍賴的樣子好玩的。”

簡：“……”

“對了，看他們兩口子剛才那樣子，只怕還會再來……”想起正事兒，簡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有些惱怒也有些黯然地抿了一下，半晌才道，“早知道是這麼個玩意兒，當初還不如生塊豬呢，至還能吃。”

簡然笑了一下，拍拍的背，眼神清冷而漠然：“您別擔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