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長日誌》5.地下城之書

目之所及漆黑一片。

無論前進還是後退,上升還是下沉,眼中都是同樣的景象。不如說有才不正常,塔砂附的幽靈正在實心的地下,前後左右都是泥土。距離離開大廳已經過了幾小時,目前為止一無所獲。

塔砂對自己的境適應良好,但不認為在地下安然種田的日子會持續到永遠。這座建築以外是什麼樣子的?可能是山清水秀的地面,也可能是什麼聞所未聞的可怕地方,不希自己毫無準備地迎接未知挑戰。與寵玩耍可以放鬆繃的神經,可沉溺於此就是找死。

塔砂沒再讓鼴鼠們挖掘,史萊姆農場可以負責藍礦石的積累,犯不著冒挖通什麼地方的風險。在與阿黃玩拋接遊戲的那陣子,認識到了幽靈的作用:偵查。

幽靈能無聲無息地飛行,能沒在空氣中,還能在各種壁壘中穿行,絕佳的斥候人選。塔砂作為建築的視線恆定不變,無法看到大廳與礦道以外的地方,幽靈卻可以,而倘若遭遇了什麼難以的事只要解除附便能回來。

因此,塔砂離開了安全的大廳,開始在未知的區域穿行。

以大廳為中心,順時針一圈圈繞行,這種偵查路線能掃過附近所有區域。有大半靈魂在大廳中當參照系,塔砂的行進能像信鴿一樣準確,不用擔心偏離航線。只是實際作比預想中更麻煩一點,在地下就彷彿呆在水中,即便同一個平面毫無異常,也不確定上方和下方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走一步看一步吧。

塔砂不打算垂直往上飛,擔心幽靈和傳說故事中一樣見死。優先選擇的是與大廳在同一個平面的空間,塔砂想找找這座龐大的城池是否還有別的部分倖存。

穿過泥土就像穿過一陣霧氣,儘管事實上幽靈本才是霧氣。泥土不會影響,塔砂則能讀出幽靈軀籠罩的東西,彷彿用手過某些廓。

找到了一些破碎的跡,大部分石塊已經碎得不樣子,很難確定是不是地下的天然巖石。找出一些金屬殘片,腐蝕得看不出形狀。沙石當中還有幾人類骨,其中一非常矮小,那壯的骨骼又不像孩,可能是個侏儒。塔砂沒學過如何從骨上猜測死因,只知道這些骨頭的主人已經死去很久。這麼大的範圍中只有這麼點人,多有些奇怪。

塔砂沒找到任何記載(找到了多半也認不得),無從猜測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麼。

把整整一天花費在探索上,沒找到一個完整的跡。這座被掩埋的城池要麼當初被摧毀得太厲害,要麼被太漫長的時打磨,似乎已經不剩什麼了。但比起難以辨識的其他部分,大廳為什麼保存得這麼完好?

塔砂回到大廳當中,阿黃從睡夢中抬起頭,對抖了抖鼻子。塔砂心不在焉地拍拍它的腦袋,環顧這座重生后的新

石池在閃閃發,底部那層藍如今像一片發菌類構的海洋,閃著粼粼波。懸浮在上面的紅寶石看上去比之前鮮亮了不,紅燈塔般照耀著整個大廳,比底下的藍更盛。

要說這裏和其他碎渣渣的部分有什麼差異,最明顯的就是這個石池。

不對,在石池被盛滿前,在符文被激活前,最早的異常來自這塊紅寶石。塔砂湊近去看,這枚拳頭大小的紅寶石形狀非常不規則,既不像人工雕琢,也不像自然形

的目順著一個特別平整的切面向下看,看到了貫穿石池的巨大裂痕。

裂痕一開始就在那裏,像一道長好的舊傷疤,並不影響石池蓄礦石,因此塔砂一直將它視為大廳的普通裂紋之一。現在聯繫兩者思考一下,沒準是同一個原因造了紅寶石與石池的損傷。

仔細觀察,那道裂紋不止貫穿了石池,它還在地面上蔓延,淺淺的痕跡穿過整個大廳。彷彿有一把巨大的劍,將寶石、石池連同整個大廳一分為二。

不可能吧?塔砂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天頂明明還很完整。如果真有這麼一把劍從天而降,大廳早該塌了才對。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擋了它一下。

這念頭像一枚種子,一出現便在塔砂腦中紮莫名覺得這就是真相,直覺一直往那塊紅寶石上指去。或許就是這塊神奇的紅寶石在讓城池變現在這樣的災難中擋了一下,保留下這個相對完整的大廳——這想法聽起來並不科學,但在這個石頭鼴鼠滿地跑、史萊姆能種礦石、建築能附幽靈飛的奇怪地方,這樣奇怪的結論搞不好才是合理的。

等等,如果它真能擋住什麼的話……

塔砂向下飛去,幽靈穿過厚厚的地面,一直下沉,下沉,直到眼前一亮。

就在大廳正下方,有一個與之差不多大小的空間。和塔砂猜測的一樣,大廳之下還有房間被保留下來了。

房間里排列著整整齊齊的高大書架,它們是書架嗎?架子上空無一,而且倘若這是個圖書館,這些直達穹頂的書架未免太高了點,放在上層的書要用飛的才拿得到。這些屹立至今的書架不知由什麼材質製,不是木頭,不是泥土,不是金屬,也不是石材。這房間明亮得驚人,抬起頭,在拱形天頂上看到一片星空。

細碎的熒砂礫排列一條銀河,眼珠大小的夜明珠投下和的芒。繁星如小夜燈般照亮了整個房間,讓塔砂想到燈和的咖啡屋,在這裏閱讀都不傷眼睛。被這出乎意料的麗所懾,不知不覺沉到了地面上,腳踏實地,幽靈的沒有穿過地板。

塔砂低頭一看,石質地面上雕刻著麻麻的古怪花紋,組一幅意味不明的畫卷。它們好似書上你本該認識卻死活讀不出來的生僻字,塔砂皺著眉頭看了好一會兒,容卡在邊,就停在最後一步,怎麼也說不出來。晃了晃腦袋,邁步走向房間的中心。

一個書架孤零零地站在房間正中,不像其他排列整齊的長方形書架,這一個是單獨的,更像牧師做禮拜時面前用來擺放聖經的那種枱子。這枱子上,放著這裏唯一一本書。

書頁攤開著。

還好開著,不然幽靈可沒法翻書。雖然多半也看不懂吧,塔砂這樣想著,向書上看去,那裏一片空白。

在塔砂剛剛看到它的時候,上面還一片空白。

一陣微閃過書頁,發黃的頁面好似有波紋閃過,突然「活」了過來。一秒之前它看上去還像有幾百歲這麼老,一秒后它好似剛剛才出了印場,時如塵埃,被它輕易抖去。塔砂看到一行漆黑的字跡在書頁上出現,墨跡從書頁當中滲出。

「歡迎,我親的朋友!」

幾乎想要後退一步,又生生止住,反應過來出現在書上的並非中文。那文字讓人想到燃盡的火堆,有種讓人骨悚然的,絕對不是塔砂認識的任何文字,可就是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別害怕,」那本書這樣說,「你在這座地下城中穿行,不就是為了找到我嗎?」

「地下城?」塔砂茫然地重複。

書頁一,它可能沒有耳朵。塔砂對著書頁出手,構幽靈的半霧流沙般滲書頁中,組那灰燼似的文字。

「什麼意思?」如塔砂所願,這文字詢問道。

「你不知道嗎?」下一行字立刻出現了,「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塔砂既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認定自己有什麼目標。試探著反問道:「你不知道?」

「啊,原來如此。」那本書這樣說,「一個迷失的靈魂,不屬於這裏的人。」

塔砂汗倒豎,鬆開了搭在書頁上的手指。

「你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裏,也不知道這是哪裏?」文字還在繼續,「你甚至不記得地下城是什麼,儘管你們的聯繫深刻得將你束縛於此。可憐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被命運帶到我面前,卻認為這是機緣巧合。」

「你是誰?」塔砂問。

「我?」

書頁失重般微微飄起,每一頁都如狂風中的旗幟那樣獵獵作響。它飛快地從第一頁向後翻,每一頁浮現的花紋連一片。那景象讓塔砂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等再度睜開,書已經翻開到了正中間,出一隻豎著的黃眼睛。只是被它看著,塔砂就覺得自己起了一皮疙瘩。

「我是最深層的知識,為你睜開直視真實的眼;我是深紅的鑰匙,替你打開那扇骨質的門。」文字在書頁上狂地寫著,出現又消失,「我是前往不朽的通行證,我是掌握命運的契約書,我是你一切問題的解答,我是你全部痛苦的解藥。」

後半段話不再是文字,塔砂在自己的腦袋裏聽到了這個聲音。它又像咆哮又像呢喃,像無數個聲音的聚合。一支蒼白的筆出現在塔砂手中,黃的眼睛注視著,不知怎麼的,覺得這本書在對微笑。

「我是地下城之書。」它說,「來吧,寫下你的名字!然後力量,權力,財富,答案……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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