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涉及生命安全時，地下城之書能變得相當言簡意賅，外加能屈能。

他們最終達了共識，塔砂幫助地下城之書找到深淵出現的問題，除非後者背約，不然不能摧毀它，也不能對它造無法恢復的損傷；地下城之書則必須告訴塔砂這個世界的常識，對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得撒謊，不能做出任何有損塔砂利益的事。他們簽訂的契約有一百年的效力，一百年後塔砂得放它自由。

現在塔砂能用一個名字來稱呼地下城之書了，契約需要真名。書有一個非常冗長、人類舌頭難以發音的名字，塔砂決定取這個名字開頭相似的音節，它維克多。

或者「他」，這本書中的住客是個雄惡魔，在四百多年前深淵與天界的戰爭中運氣不好，只剩下殘魂附在書中。

契約並非平等協議，而是一份主從契約，塔砂是主人。覺得自己已經相當好心，這本書開始可想哄騙簽訂奴隸契約呢。得到地下城之書的擁有權之後，塔砂自然而然學會了深淵語——就是書頁上像花紋的東西。它們狡詐地在之前那份契約邊上寫下了附加條款，簽下名字的靈魂將與地下城之書融合，以這種方式獲得地下城的權柄。所謂得到力量云云果然是文字陷阱。

主從契約則更像雇傭制，儘管也存在主人死了僕人也活不了的問題，但總比一念之間能摧毀附屬方靈魂的奴隸契約好，是吧。

順帶一提，他們此前用來流的那種語言是亡靈語，一種所有死亡生的通用語言。塔砂覺得這種學習新語言的快捷方式真是方便極了。

塔砂一回到大廳，等待多時的阿黃立刻小跑過來迎接。此前讓量產礦工們下去參戰，命令阿黃留在上面，不想讓下面的可能出現的危機弄死這隻與眾不同的小寵。它看上去等得急壞了，繞著塔砂團團轉，好奇地觀察著後被其他礦工搬上來的書本。

「一隻地？」維克多震驚地說，「你把核心之力分給了一隻地？！」

他念「地」的腔調像一個潔癖在談里的鼻涕蟲，說起來此前他也把鼴鼠地來著。塔砂看了幾眼阿黃，依然覺得它看起來可。

「地是什麼？」問。

「最低級的土元素傀儡，構建地下城的最基礎單位，只能打得過哥布林！」維克多說，「核心就是地下城的生命，核心之力不可再生，不可回收！」

「哦。」塔砂說，依然不太有概念，「什麼是哥布林？」

「……非常弱小的類人魔，群結隊劫掠的膽小害蟲，一個人類農民就能打死一隻。」維克多嘆了口氣，「這麼說吧，一般地下城之主最多只會把核心之力分給一位最看重的副手，充當地下城的副君或管家。它能讓一隻吸鬼子爵直接級伯爵，能讓低級法師得到高級法師的知識，能讓一條青年龍與年龍對轟！」

「那能讓地變什麼？」

「變聰明一點的地。」維克多沒好氣地說，「最強壯的螞蟻也是螞蟻，誰會把本源之力給這種東西？你的本能就這麼教你？」

「我覺得它可的。」塔砂一本正經地說。

「深淵啊！」書頁沙沙地嘆氣，「什麼樣的地下城會生出這種傻瓜？」

這樣看來，「巢母」大概是地下城自主誕生的空白意識，塔砂推測。這本書擅自給找了個起源，也樂得讓對方誤會，藏自己穿越的最大。

「我，和一個與我簽訂主僕契約的惡魔，哪個是傻瓜？」回敬道。

「那是個失誤，我不知道你是巢母！」維克多爭辯，「我創嚴重才不能探測出幽靈和地下城產的波——即使如此，我也能覺到方圓數百里中經過的魔！在我全盛時期，我的聲音就能讓海妖俯首，一個句子就能竊取一個王國。我是銀舌頭的收藏者，一萬個從愚者心中流到我的箱子當中；我是謊言之蛇……」

「好好好，現在我知道那些虛假廣告詞來自哪裡了。」塔砂嘀咕，「咱們能談點實在的東西了沒有？」

穿越后一個月，塔砂終於明白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

這是片不科學的大陸，除了居住著各種生的主質位面（也就是俗話說的「人間」）外還有天界與深淵。天界住著諸神，深淵住著惡魔，兩者互為死敵，他們來到這片稱為埃瑞安的大陸上，發展各自的信徒，向對方宣戰。

「你們幹嘛不直接打？」塔砂道，「關人間什麼事？」

「天界和深淵互斥，兩個位面在這個世界的兩極點，主質位面是聯通兩者的中轉站。」維克多說，「人間太過脆弱，大惡魔和神明來不及穿過它就會被排斥回原來的世界。不過，眷族和信徒就另當別論了。」

魔通過地下城爬上大地，天使在神殿里降臨，大惡魔和主神留在各自的家鄉隔空對弈。不斷有神或惡魔眷顧的種族出現，也不斷有族群在戰爭中滅絕，埃瑞安無比輝煌瑰麗，也無比殘酷。

「在我陷沉睡之前，地面上的種族正在發瘋。」維克多悻悻地說，「德魯伊說服了一些龍，中立的森靈因為愚蠢的原因參戰，矮人不知怎麼的從戰中停下來，誰能想到人能和其他種族聯合？幾支人魚長了點腦子；西邊那群深淵信徒和北邊的巫暗通曲款，他們的領頭人欺騙了我們，讓他們不用向深淵獻祭也能使用魔法……總之，因為這些意外同時發生，在這個地下城被攻擊前，局勢不太樂觀。」

「你們兵敗如山倒。」塔砂直白地說。

「上頭的局勢也不見得好。」維克多幸災樂禍道，「我遇襲休眠之前，已經有一部分神者找到了通過意志而非祈禱使用神的方法。你該知道人類有多喜歡趨利避害、背信棄義吧？想想看，要是不用奉獻心也能得到神一樣的力量，誰還會給天上的傢伙當奴隸？」

「奴隸？」

「生前付出一切，看諸神心得到施捨；死後靈魂也歸他們所有，這和奴隸有什麼不同？」維克多哼了一聲，「我們做易的時候至會說明白易和容呢。」

鑒於這傢伙此前還想騙人付出靈魂，塔砂對他評價神族的說辭保留懷疑態度。

「可你現在覺不到深淵。」塔砂說，「是不是天界勝利后把深淵通向人間的道路堵上了？」

「堵上？你以為通道是什麼？」維克多嗤之以鼻，「我們不是第一次勝利，也不是第一次失敗，無論哪一方是勝利者，總有另一邊的棋子能在地上行走。風水流轉，最後總會再度開戰，哪怕我們和他們都按兵不，主質位面的種族自己還會掀起戰爭呢。埃瑞安的魅力就在於混，等你來到地上，你準會看見另一個彩的戰場。」

「真糟糕。」塔砂說，腦中出現一片傷痕纍纍的廢土。

「只在你是弱者的時候。」維克多說，「但你是個地下城啊，親的主人，你還有我！」

書頁戲劇化的翹了翹兩邊書角，像行了個禮。

「我有足夠的知識和經驗，還被契約綁在您的手心，除了老維克多，您在這個未知的可怕世界還能相信誰呢？我對您而言可以像獵犬一樣忠誠，綿羊一樣無害！只要您分我一點核心之力……」

「不要。」塔砂說。

「為什麼？」維克多卡住了。

「我已經分出一部分了。」塔砂複述它剛才的說法，「核心之力可是不可再生的啊。」

「但您甚至分給了一隻地！」維克多把書頁拍得嘩嘩直響，「一隻地！而我是個上千歲的大惡魔！」

是啊，塔砂想，傻子才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一個超可疑的惡魔呢。

於是說：「因為阿黃比較可。」

書啪地一聲合上了。

「別鬧脾氣。」塔砂叩了叩封面的皮，「繼續說地下城的事。」

「問地去。」維克多悶聲悶氣地說。

塔砂不理他，繼續問：「你之前告訴我，地下城就像深淵的前哨，那麼士兵從何而來？」

「大部分來自深淵。」書不願地打開了。

他們的契約雖然沒讓維克多服從塔砂的全部命令，但要求他回答一切問題。至於書對塔砂的看法？他又不能撂挑子不幹，塔砂也沒打算和這傢伙親親熱熱朋友，細節不必在意。

「地下城本該聯通深淵。」維克多說，「地下城之心，也就是那塊紅石頭，本就來自深淵底層，深淵意志眷顧。每個地下城啟時，地下城主能覺到地下城範圍主質位面與深淵的連接點，充分獻祭后，就能打開兩者之間的傳送門，深淵種族能源源不斷地來到地下城中——深淵非常大，越低級的魔越多如螞蟻。」

「我沒覺到連接點。」塔砂說。

「這就是問題所在……等等，你還沒有激活火焰符文？激活它！符文召喚的小惡魔來自深淵，沒準那能直接開啟通往深淵的通道。」

維克多的聲音雀躍起來，塔砂卻再次搖了搖頭。

「你必須幫助我找到深淵出現的問題，契約里說好的！」維克多不滿地說。

「對，在一百年以。」塔砂回答，「我不會在能自保前貿然去你危險的老家，還有別的辦法嗎？」

「那就只能去地面上抓了。」書說，「捕獲一定量的生，解構它們，你就能複製出一支軍隊。唔？你可真是非常幸運。」

「怎麼了？」

「我覺到了地面上的魔力波，非常非常微弱，剛好是你能打過的程度。」書黃的眼睛看著天頂，「走吧，帶上你的老鼠，讓我們看看能不能抓上幾隻哥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