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周開始后不久，塔砂發現了人類忽略了他們的原因。

軍隊開始練兵，補給的車隊在附近的城市與駐軍小鎮之間來來回回。他們顯然正在備戰，兵峰指向東南方，態度比攻打流浪者營地嚴肅許多。多多舌的老兵在談中描繪著他們的未來，說他們將帶著「那群魔鬼」的頭顱凱旋而歸。

塔砂問瑪麗昂那裏是否有什麼異種聚集點，狼人沒給出確切的回答。

「那裏是安加索森林。」瑪麗昂回憶著，「雨水比這裏更多，樹林比這裏更。我聽說林中住著一些獵人，但兩年前我從那邊穿過，什麼人都沒遇見。不過，那時候我在躲著別人，而且森林很大。」

安加索荒原被長長的安加索山脈分割西原和東原兩部分，曾經的流浪者營地就在陸更深的西原。瑪麗昂一行人翻越安加索山脈中間較為低矮的一部分，來到了地下城所在的東原。人類城鎮在西原南部，位於地下城南方、人類城鎮東方的地方有一片茂的森林，被稱作安加索森林。

這些人取地名還真簡單暴啊，塔砂喜歡。

瑪麗昂這樣一目了然的異族需要加倍小心，自由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逃亡，生存比打聽消息更重要。這位年輕的姑娘去過不地方，卻對沒去過的所有地區所知甚。流浪者營地中曾有一些閱歷更富的棄民，可惜這樣的人總顯得孤僻而謹慎，過去他們不曾把自己知道的小道傳聞公之於眾，現在他們也沒跟著神經的匠矮人一起來到地下城。

橡木老人還在休眠，一時半會兒無法提供幫助。維克多說這座地下城所在的地方本該是片丘陵，既然毀滅地下城的英雄把地形都改變了，他知道的東西還有啥用呢。到最後塔砂只好去問那群不靠譜的匠矮人，這個問題在每個小矮人那裏口耳相傳，轉了好大一圈，最後真拿出了一個答案。

「那裏是住著人！」一個紅鼻頭的中年匠矮人說，「我有一次出門采草藥，被大雨困在山裏，剛好遇到個來躲雨的人。那個人很高，拿著弓箭，看起來很兇，我還以為自己死定啦！結果沒給我一箭，給了我一弓——一把很棒的弓，但是弓弦有問題，問我會不會修。我那時只帶了一點工，遠遠沒修到最好，但不肯跟我回去修，雨停后就走了。說他們的人住在安加索森林裏。」

這匠矮人說到那個人時把手高高舉起，還向上跳了一跳，以現對方的高度。他絮絮叨叨說得頗沒有終點，臉上憾的表倒是十分明顯，說完還一陣長吁短嘆：「那真是把好弓，我應該帶上我的三號鉗，上弦的位置可以更準一點。真該跟我回去拿的。」

他所說的人除了有點兇和高個子（鑒於他本人是個矮子，這一條基本沒多大用）外，並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就是維克多也無法憑空判斷對方是什麼種族，是否屬於安加索森林中即將被圍剿的異族。總不能憑藉一把弓箭，就當人家是靈吧。

「現在真是麻煩，太多人類混。」維克多唏噓到，「過去多方便啊，人長著野腦袋，屬於什麼品種都一目了然。尖耳朵又養眼的是靈，尖耳朵又傷眼的是哥布林，高個子的是巨人，矮個子的種類雖多，但矮人都是鬍子，至於是侏儒還是半人，你在對方面前拋一枚金幣，看看對方會消失在人群中準備竊還是湊上來企圖推銷什麼就是了。」

「你是不是有點種族歧視？」塔砂說。

「什麼？我說得都是實話！」維克多說。

「『半人都是小』和『侏儒都是推銷員』這部分。」塔砂說，「地圖炮啊。」

「半人本來就都是可恥的小！就像侏儒都是一不拔死摳錢的吝嗇鬼！」維克多反駁道。

「你被他們坑過？」

「……」

「你被他們坑過。」塔砂同地說，「虧你還是個大惡魔。」

「你本不知道他們能有多煩人。」維克多說，開始用深淵俚語嘀咕塔砂聽不明白的典故。

在塔砂到打聽消息的同時，幽靈在安加索森林穿行。

越往南邊走，植被越茂，塔砂在森林中晃的這會兒功夫就遇到了一場雨。匠矮人的大地圖缺乏確度，但一些大的地標確定無誤。安加索地區位於埃瑞安大陸偏遠的角落，海在更遠的東南方。來自那個方向的風裹挾著海上的潤水汽沖向陸，撞上安加索山脈，向上爬升，製造出一片片雨雲。因此不同於山那邊乾燥而貧瘠的荒原，安加索山的這一面佔有了本該灌溉陸的雨水，每一棵樹都在澆灌下欣欣向榮。

要是橡木老人藏在這裏，或許都不用給他化妝：隔著繁茂的枝葉，你很難看出幾步之外的樹木長什麼模樣。

森林中間很難通行，地面上有佈滿青苔的石頭、突出地面的扭曲樹與藏著不知什麼玩意的枯枝敗葉。大高的灌木中有臉那麼大的蜘蛛織網，一條胳膊的蛇懶洋洋地懸掛在樹杈上，不遠傳來不知什麼的聲。除了能穿越以上一切懸浮前行的幽靈，換誰都別想在短時間穿越這片樹林。

這就很可以理解人類的無暇了，如果要進攻的對象在雨林當中，再怎麼準備都不過分。只是塔砂依然想不出人類軍隊會怎麼進攻，回憶了一下歷史，想不出冷兵時代與林中住民戰的例子。

一個活的影子閃過塔砂的視野。

那個影在叢林中飛快地穿行，幾乎讓塔砂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麼，要不是對方和幽靈前進的方向剛好重合，很有可能看這個。那個人穿著一棕皮甲，上的布不是綠便是棕，luo在外的皮上塗抹了彩，讓整個都融了森林當中。

幽靈調轉方向，很快跟了上去。

那是個手矯捷又看不出任何非人特徵的人，比塔砂的幽靈還高出一個頭，兩條大長在樹林間如履平地，彷彿沒有一點重量。背上背著獵，四五隻中小型的被串起來掛在一起。這些眼睛上的窟窿與這個人手上的弓箭充分說明了打獵的方式，但塔砂沒在背後看到箭筒。仗著對方看不見自己，繞著人家轉了一圈，才在人右側腰間看到了懸掛著的箭筒。

箭筒中只有四五支羽箭，仔細看，獵人右手還攥著三支箭。左手弓右手箭，背上背著一串獵，沒被以上任何東西拖慢速度。突然的耳朵了，腦袋轉向某個方向。

塔砂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順著獵人的目看去，這才發現那裏有枝葉晃，幅度小得像遭遇了一陣風。不等塔砂看清那裏有什麼，一支箭已經飛了出去。

在電影中見過獵qiang擊，到這裏也看過nu箭發，塔砂本以為自己不會再為弓箭這種初級冷兵容——看起來猜錯了。

那支箭比塔砂的目更快，弓弦聲、箭矢釘上某的聲音和一聲凄厲的慘混合在一起，讓人幾乎沒法判斷到底哪個前哪個后。一大團長著灰黑斑點的東西從樹梢上掉了下來，腦袋上著箭，比塔砂以為的大不，這東西剛才到底怎麼藏住自己的？它長著尖利爪子，大小如同猞猁，一看就是食。這隻貓科落在獵手的必經之路上，要是後者沒發現，它大概能製造一場功的伏擊。

它沒有真正落地，在那之前，一隻手一把撈住了它。從始至終獵手的腳步都未停下，無論是發現敵人、拉弓還是出箭矢以後。技藝高超並有著十足的信心，彷彿從未擔心過自己不中。

塔砂在旁邊鼓掌，儘管獵手不會看到。

「我知道是什麼了。」維克多忽然說，「亞馬遜。」

亞馬遜？塔砂從這個詞中想到一條地球上的河流，維克多說的東西肯定不是那個。看著獵手一邊低語著莫名的音節一邊將新獵掛起來，等待著維克多的進一步解說。

「亞馬遜戰士，一支只有的游牧民族，們中最傑出的弓箭手和森林靈不相上下。剛才說的就是亞馬遜狩獵後向狩獵神致敬的讚詞。」說到這裏，維克多笑了起來，「不過要是人類士兵說的就是們，而這又真是個亞馬遜，那事就有意思了。」

「怎麼？」塔砂說，「因為那是個男的？」

「………啊？」

「我開玩笑的，你繼續。」塔砂面不改道。

「……」

被這麼一打岔，維克多語氣中剛開始膨脹的微妙惡意頓時萎靡了許多，他沉默了一秒鐘，乾地說：「因為，亞馬遜戰士完完全全是純種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