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長日誌》25.1.2

地下城核心不可再生,不可回收,但可以彼此吞噬。

塔砂把那些紅碎片帶回了地下城大廳,一靠近魔池,手中的碎片就向那顆懸浮的石榴石飛了過去,像鐵屑沖向吸鐵石。碎屑到了地下城核心之上,看上去有一點微妙的差,前者比後者更加黯淡,就像果脯之於新鮮漿果。

在此刻覺到突如其來的飢下意識做出了吞咽作,雖然口中什麼都沒有。塔砂覺得自己好像含著一顆味的糖果,牙齒無法咀嚼,只有唾在大量分泌。看見那些碎屑著地下城核心緩慢地移,磨蹭出輕微的沙沙聲。

「就這樣?」塔砂問,「我沒覺到什麼不同。」

「你不能指一口吃個胖子。」維克多說,「知足吧,我從沒見過如此輕易獲得的地下城核心。」

吞噬需要時間,盯著它也不會讓速度變快。這事姑且放在一邊,新員剛剛加,地下城變得十分忙碌。

最大的問題是塔砂無法治療亞馬遜傷員。

使用治癒,能讓瑪麗昂的傷口迅速癒合的本無法投到他們上。那些淋淋的傷口沒有小哪怕一點點,亞馬遜人對它的失效一無所知,大概只有瑪麗昂會為這異常大驚失。不過狼人在戰鬥結束的當晚就睡了過去,沉得像昏過去了似的,現在還沒醒。

「因為你本不會什麼『治癒』。」維克多說。

塔砂看向他,等著他賣弄地說出

「你所謂的治癒是魔力調配的一種,魔力能修復地下城和其他深淵造,卻對主質位面的生無效——除非他們歸屬於你。而這種『雇傭協議書』,」維克多故意用了塔砂的說法,「只構了一種鬆散的庇護關係。一分錢一分貨,既然他們拒絕為地下城的零件,他們當然也別想從你這裡得到更多。」

瑪麗昂和橡木老人可以說歸屬於地下城,但匠矮人們與亞馬遜人的協議來自老樹擬定的藍本,條件太寬鬆,無法得到靈魂,因此也無法治癒。這可真是件麻煩事,塔砂還想象過一支可以隨時治癒的軍隊呢。像個敬業的惡魔那樣,在每一個瀕死者耳邊低語,詢問他們是否願意用靈魂換取繼續生存。不知該不該說意料之中,沒有一個亞馬遜人點頭。

維克多罵他們蠢貨,再怎麼罵也不會讓他們改變主意。「有一張床和乾淨的紗布已經激不盡。」還有力氣說俏皮話的戰士說,「還有墓地,謝謝,真是太心了。」

塔砂翻找著能幫上忙的東西,在角落中翻出了新的建築類型「葯園」。這東西也在亞馬遜人簽約后出現,和當初沒有工匠的鍛造室一樣於未解鎖狀態,那會兒覺得治癒可以解決問題,沒怎麼關注。現在塔砂把目移到葯園上,這種能培植草藥的特殊區域目前不能使用,葯農並非它的必需品,種子才是。

換句話說,塔砂沒有種子,種不出草藥。

在這種地方這麼科學幹什麼呢?塔砂在心中抱怨道。能在黑暗地下城中快速催生藥草的黑科技放在的老家一定會激起軒然大波,但在這種魔幻的世界,沒有種子就不能用的葯園和沒有工匠就不能生產的鍛造室一樣讓人失。塔砂決定去問問那些匠矮人,或許他們知道附近有那些藥草。

「老爺子醒了!」有匠矮人在談話的半途跑了進來,「而且他長了葉子!好哇!我還擔心他的葉子和我老爹的頭髮一樣不會長回來呢!」

匠矮人總是閑不住,他們在沒有戰事的時候每天都在地面上晃,橡木老人是他們每次閑逛都要拜訪的對象。托他們的福,塔砂在老橡樹醒來的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

來到那個地方時,圍住橡樹的匠矮人們顯然已經聒噪了很久。橡木老人送走這些熱心的小矮人,對塔砂出笑容。

「他們告訴了我最近發生的事。」他說,「謝你出援手,我能應到自然對你的激。」

「因為人類破壞了植被?」塔砂問。

「因為他們用了不該使用的東西。」橡木老人有些傷地說,「魔導技帶來的傷害比看起來更驚人,每一次使用都是埃瑞安的損失。自然無法從中恢復,我曾看見許多片戰場變永遠的荒漠。」

「你對魔導科技知道多?」塔砂又問。

「並不太多,我只是一棵躲藏在偏僻角落的老樹。」橡木老人回答,「不過我在別的事上還能幫上一點忙,你在找草藥嗎?」

塔砂回答:「種子也行。」

橡木老人點了點頭,他閉上了眼睛。樹榦上的面孔皺起,橡樹上稀疏的葉片隨之展開來,如同一雙雙向天空張開的手。

塔砂覺到風。

風的聲音由遠及近,每一片葉子都在風中搖晃,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森林的肺正在深深吸氣。還在附近的匠矮人在清爽的風中張開胳膊,有人連忙按住快被吹走的帽子,他轉過頭來,指著遠驚呼道:「看!」

他其實不必指向哪個方向,因為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草藥和草藥的種子裹挾在森林的呼吸當中,紛紛揚揚飄向橡樹。它們靜靜落在橡木老人腳下,疊起小小的一堆。

「我只是自然之心的保管者,只能做這些小事。」橡木老人說,他的雙眼半開,看上去昏昏睡,「請原諒,我恐怕又要睡一會兒了。」

「抱歉。」塔砂說。

稍微有些挫敗,就像飼主發現自個兒窮到只能放養寵,讓它們自己覓食。橡木老人輕輕笑了起來,他對塔砂搖了搖頭。

「不必這麼說,我很高興能幫到新朋友。」他說,「我曾是聖橡樹林中最年輕的一員,我記得那個時候,每天都能看見很多朋友。學徒們與每一棵橡樹搭訕,閱讀樹皮上的紋路,將樹葉近耳朵,企圖聆聽樹木間的絮語。遠行歸來的德魯伊會講述他們冒險的故事,也會邀請那些有資格的夥伴,向森林介紹他們的名字。」

橡木老人的聲音變得平緩而遙遠,沉浸在了久遠的回憶中。

「聖樹的果實砸中眷屬的生靈,獨角總是到青睞,他們走時多半會叼著一枚橡果。獅鷲從樹冠上飛過,這些群結隊的傢伙總是很頑皮,到啄,唯有被人類馴養的那些才溫順幾分。渡會對學徒說謎語,作為德魯伊學徒的最後試煉之一。這些熱惡作劇的聰明鳥有時會愚弄它們認為不夠聰明的孩子,但你若能反過來耍弄它們,它們會代替你的師長,直接帶你走林中的迷宮,讓你得以窺見自然之心……」

橡樹葉簌簌抖起來,橡木老人快要閉合的眼中出了悲傷的神。「德魯伊們走了。」他低語道,「而我們最終失散了,我再也……再也沒見過德魯伊。」

從學徒變德魯伊有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那便是獲得自然之心的認可。倘若接不到自然之心,最優秀的傳承者也無法為正式德魯伊,無法聽懂鳥與樹木的絮語。

可要是所有的正式德魯伊已經為了歷史,沒有鳥與樹木通風報信,那些與橡木老人失散的德魯伊傳承者,要怎麼找到自然之心?

他們找不到,所以,再沒有德魯伊了。

「總有一天會見到的。」塔砂突然說,「只要傳承還在這片大地上,總有一天會重逢。」

橡木老人閉上了眼睛,帶著一點點笑容。他是否把這話當了塔砂的安?塔砂不知道他怎麼看,但知道自己不是在安

在許諾。

「你只是隨口一說吧?」維克多說。

他的聲音有點張,那讓塔砂想要微笑。塔砂說:「看來你對我已經有所了解了。」

「不,我一點都不了解你,」維克多沉地說,「我半點不明白你腦子裡裝了什麼才會對消失的德魯伊產生這麼大興趣。德魯伊是一個崇拜自然的教派,其中有各種種族,你不會以為現在他們還沒被人類喊打喊殺吧?你自難保,要怎麼去找德魯伊?」

「或許我可以讓他們來找我。」塔砂說。

「怎麼做?向天上放一發『嘿你們的聖樹在這裡』煙花嗎?」維克多道,「你簡直,簡直是一隻在深淵底層點亮屁求偶的螢火蟲,在你想找的東西出現前就夠被弄死一萬次!」

方法還要再考慮,但我不認為一味躲藏是好主意。」塔砂說,「我們的存在不可能永遠被藏。」

事實上,這可能已經不是個了。

數量差距太過懸殊,哪怕殺死了指揮和大量軍,還是有許許多多的士兵功逃走。地下城沒有正面出場,但人類那一方肯定已經知道這裡出現了亞馬遜人以外的另一方異族力量,塔砂完全不報僥倖心理,覺得他們會對這裡繼續視而不見。

不可能永遠躲藏,也不想這麼做。目前為止的經歷已經讓塔砂學到了許多,比如,破損的地下城自己緩慢積累力量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收集地面上的各個種族。

是把頭埋進沙子里,在相對安穩的錯覺中等待一點點窒息,還是冒著風險起一搏?答案很明顯了。

亞馬遜人挑揀走能馬上使用的草藥,匠矮人在的要求下撿起那些種子,他們跑進剛建造好的葯園,笨手笨腳地將種子扔進葯田裡。這裡真的不需要葯農,泥土在魔力浸潤中翻卷,將這些種子分類、梳理、掩埋。等到第二天,它們會長的傷葯,覆蓋到亞馬遜人的傷口上。

這一天,塔砂做了夢。

已經很久沒睡覺了,地下城和幽靈都不需要睡眠,喜歡這樣省下的時間。但這一天塔砂忽然到睏倦,沒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已經睡了過去。

在地下城核心吞噬那些碎屑時,地下城的靈魂陷了休眠。

塔砂看到了人群。

看見許多人站在一顆巨大的樹下,圍著一片碩大的樹葉,葉片的形狀看上去像橡樹,但它大得像一張圓桌。那些人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很胖有的很瘦,有的長著尖耳朵……塔砂意識到那其實不能被做「人」群。

巨人、矮人、人、靈和人站在一起,還有許許多多塔砂不出名字的種族。他們圍在一起,面目模糊,每個人的手(或爪子,或蹄子)中都握著筆。當那片巨大的樹葉開始發,塔砂聽見了聲音,他們說:「為了埃瑞安!」

啊,這裡是埃瑞安宣言的簽訂現場。

各族的冒險者穿針引線,妖塵從天使與魔的眼皮子底下藏他們的蹤跡;法師們帶來了傳送門,將來自四面八方的盟友送到這裡;德魯伊提供了會場與紙筆,來自聖樹的森林公約見證他們的決心……大地上的各個種族在此為了位面的存亡聚集,他們宣誓對抗地獄與天堂。

塔砂曾經以為這是個非常莊嚴肅穆的場合,在簽約的那一會兒,這裡的確很莊嚴肅穆。但當森林公約漂浮進聖樹中,音樂響起,宴會開始了。

都響起了聲音,這改變埃瑞安的會場在此刻熱鬧如集市。的糕點、淋淋的塊和洗凈的葉片都被擺上了不同的桌子,狼首的、長角的、長鱗片的客人在空地中穿行。這邊尖耳朵的人正與牛頭人共舞,那邊半人盜賊的飛刀激起一片喝彩。塔砂的眼睛幾乎看不過來,這像一場廟會,這像一個遊樂園。

看到——

長翅膀的白馬叼走了矮人的蘋果,巨人直接拿起木桶痛飲。有人豪邁地把袍子一,縱湖中,不久后湖面上一條碩大的魚尾拍出一大片水花。穿袍子的人念念有詞,手杖向上一揚,變出一片由金幣構的燦爛雲朵。不遠一個正在喝酒的人把杯子一丟,翅膀撐破了衫,化作一頭飛龍,張開巨口將金幣雲一口吞沒。一個遊俠吹著口哨炫耀的獵豹,旁邊的德魯伊笑嘻嘻地變另一頭豹子,和的寵玩起了摔跤。一個拿著豎琴的人類跳上了桌子,「朋友們啊!」他唱歌似的說,「請允許我獻上一首《骨頭之歌》!」

歡呼和口哨中,這個人類唱了起來:「不要拿走我的帽子,我戴著它就像個國王!不要躺在我的骨上,我英俊的曾迷倒過好多姑娘!……嘿呀,朋友!你別躺在我旁邊的土地上!因為——」

一大群人與非人大聲合唱道:「因為!我們不該今日死亡!」

那出乎意料,是一首非常歡樂的歌。

塔砂看不清任何一張臉,但覺到所有人在影下出的笑容。那是一個比現在更危險、更混的年代,那旺盛蓬的生機卻無比繁榮。

塔砂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

地下城之書焦灼地凝視著地下城核心,維克多聯繫不上他的契約者,只能幹看著那顆紅寶石心臟般搏。周圍細小的碎屑發瘋般轉,在核心上磨碎,然後融其中。魔力正在暴,在塔砂毫無察覺的況下,慢慢完的願

彷彿往灼熱的鍋中倒上一勺油,被魔力催化的自然氣息正在沸騰。普通人類看不見的某種,某種聲音,某種氣味,在此刻衝天而起。

遠方的麵包店裡,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摔破了盤子。「噯,我的天。」嘀咕著,把頭出窗戶,著天邊。幾分鐘后開始哼歌,腳步輕快地收拾起包袱,這個麵包店今天就會關門。

遠方的廢墟里,一個瘦小的男孩發足狂奔。他砰砰地敲響一扇快要破掉的門,衝進去,把他不修邊幅的父親從中拉扯出來。他們門前那顆植彷彿被狂風吹拂,每一片葉子都直直指向某個方向,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它,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聖樹啊……」他說,聲音哽咽,「我得,我們得通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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