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償所願的第24節

拒絕幾次,當然也明白了,但是梅嘉裕是平城大學藥學院的大師級學者,朱和峰哪怕滿心憤恨各種不平,可在麵對梅嘉裕的時候,也必須笑臉相迎,哪怕對方不看重他,哪怕對方是半路師徒分淺薄,有這麽一個靠不住的靠山,也總比沒有要強。

因為初始學曆高,朱和峰早早就晉到了“副教授”級別,但長期參與不了項目,科研上的實力到底遜了一籌,科研實力遜,意味著他想在職稱上更進一步,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時,“教授”職稱對他來說,簡直像是一個難邁的坎兒,他像是一條拚命想躍龍門的鯉魚,卻不得其門而,隻能徒勞地在河裏撲騰。

那段時間太艱難了,以至於現在,朱和峰已經功名就,午夜夢回做起噩夢時,都會回到那灰頭土臉毫無建樹的青年時代。

他這麽一想,甚至都有點兒慨起陳雅雲的“好運氣”——這丫頭一畢業,就被他納自己的羽翼,著最好的科研資源,公費出國留學這種就不說了,論文一篇篇地發,果一個個地出,項目獎金一個接著一個拿,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評“教授”的資本,可是卻不知道珍惜。

而他那時就沒那麽簡單了,梅嘉裕顯然是靠不住的,而對於他們這種搞科研的知識分子來說,“窩裏反”、“轉投他人旗下”的行徑,是要被脊梁骨罵沒有良心的,“一日為師終為父”這句話,注定一生都要把他和梅嘉裕綁的死死的。

他當然不是沒試過想另找一個靠山,但是梅嘉裕的影響力太大了,別說在平城大學藥學院,人人都不敢接他學生的示好,就連遠離平城隔江而的申城大學,也不敢給朱和峰一席之地。

那時候他幾乎是絕的,他如果留在平城大學,就注定了一輩子碌碌無為的下場,如果他遠走平城大學,不甘心都了次要,而以他當時的水平,他甚至難謀一份和平城大學相當的教職。

那些年正是“出國熱”,經過高速發展,如今國的科研環境都仍然比國外要遜一點,更別提二十年前,那時候的學者,基本以出國深造為榮譽,如果能夠留在大洋彼岸,那就是揚眉吐氣的事

朱和峰聽說過很多這樣逆襲勵誌的故事,隔壁工程學院的那個誰誰誰,從學校辭職後去國讀了博士,現在在NASA任職,年薪幾十萬金,所有人提起來的時候,都是抑製不住的羨慕,那種被人羨慕的滋味簡直太好了。

朱和峰也想變這樣被人羨慕的人。

但是,那時候出國不是說走就走的,錢、學校、項目、前途……很多事,他都必須考慮。連日常流也是一大難題,他的英語完全都是啞英語,他績固然不錯,平時考試的題目也能做得順暢,可是真的要和外國人麵對麵流,他說個“Hello”都要琢磨下一句說什麽。

更何況,他是因為不梅嘉裕賞識才無奈出走的。

可是,梅嘉裕不賞識他,他出走了以後,就能保證連流都問題的外國人能賞識他嗎?

可是當年那個況,朱和峰覺得自己唯有破釜沉舟,但是破釜沉舟的前提,並不是愚蠢地憑自己去闖個頭破流,撞了南牆才知道灰溜溜地回頭,朱和峰知道自己需要一個能給予自己“照顧”的人。

他左思右想,用了他當時能想到的一切人脈,然而那些人,要麽給他一些模棱兩可不切實際的“歡迎”,要麽之以曉之以理地表示了婉拒,要麽發出去的消息幹脆石沉大海,原本還能打個招呼的朋友火速對他避之不及。

這個狀況,讓朱和峰心裏越發沒底,“出國”的打算被無限期擱置……

而在他幾乎已經放棄了這個計劃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封漂洋過海發回來的郵件,發件人是他讀研期間的第一位導師,於敏達。

於敏達是個科研狂人,也是個科研怪人。朱和峰是他當時手下唯一的學生,可以算是關門弟子了,但是,對待唯一的弟子,於敏達為人師的責任幾乎沒有,對朱和峰的教授,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態度,他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奇奇怪怪的科研想法裏,總是瘋狂的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本顧不上帶學生。

朱和峰的科研績不上不下,跟這位狂人導師的放養教育不無關係。

簡而言之,這個導師有和沒有一樣。

朱和峰對這個導師的態度微妙,最開始在他手底下的時候,他更多的覺是“畏懼”,他畏懼於於敏達略顯瘋狂的格;後來,於敏達犯了一些錯誤,被學校高層從藥學院院長的位置上擼了下來,變了一個普通的科研人員後,自己出國了,朱和峰換了導師,換到了梅嘉裕門下,這時候他的態度是慶幸;再後來,梅嘉裕對他從無青眼,表麵上客氣私下裏疏遠,他對於敏達的態度就變了“怨恨”,他怨恨於敏達耽誤了他一年多的時間。

而如今,他幾乎走投無路,猶如喪家之犬,而在這個時候對他出橄欖枝的,竟然是這個被他嫌棄過又怨恨過的老師,可見世事無常。

在郵件中,於敏達並沒過問朱和峰這些年來的經曆,也許是因為那些經曆他並不興趣,又或者,他覺得那些經曆無所謂,並不值得一提;總之,於敏達表示,自己出國後,被一個有實力的資本家所賞識,在強大資本的資助下,他在英國立了一個頗有名的藥業研發中心。

研發中心有資格招募全球知名學者作為訪問學者,而他和平城大學有關方麵的領導關係不錯,如果朱和峰有這個意願,他可以提供給朱和峰一個公費訪問學者的名額,並且,朱和峰還能保留自己在平城大學的教職,訪問期一年結束之後,朱和峰仍然可以回平城大學任教,如果他表現良好,研發中心還可以給朱和峰發兼職聘書。

這個消息讓朱和峰欣喜若狂,但是他一想到於敏達略顯詭異的行徑,對這個消息就又憂心忡忡起來。

但是當年的他別無選擇,他再三確認了確有其事以後,賭博一樣地登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在英國的經曆艱難而不堪回首,他到底也沒避開自己那些不好的猜測,朱和峰一直試圖避免回憶他那一年的經曆,但是他此番再經曆一番名譽上的大起大落,重新回憶起那一年的經曆時,他突然有了一種空前的優越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空乏其,行拂其所為。

心忍,方能增益其所不能。

朱和峰覺得,陳雅雲所經的那些“考驗”跟自己比起來,本不算什麽。可就是這樣,陳雅雲沒熬過去,他自己熬過去了——這不是說明,自己到底比一些人,不,很多人,更勝一籌嗎。

去英國,是朱和峰飛黃騰達的開始,他在那一年裏,看過見過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於敏達顯然對他的“表現”是非常滿意的,在那之後,他重新回到平城大學,能力和水平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在於敏達和他手中關係網的扶持下,他的學水平上了一個很高的臺階,各種項目源源不斷地找到了他。

他開始還為此戰戰兢兢,可是後來,順風順水的事業讓他顧不得恐懼了——梅嘉裕的科研在取得了一個突破進展後,突然得到了“高升”,被國家重點實驗室聘走,平城大學這邊隻能虛掛一個任職,不能再負責工作了;那個被梅嘉裕賞識的師弟,本來就是申城人,在梅嘉裕被調走後不久,申城大學為了打造重點學科,用一個無法拒絕的優厚條件,挖走了這位師弟……後來,能與朱和峰在平城大學平分秋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出走,朱和峰憑借本就越來越優秀的科研績,了藥學院第一人,同輩人再無他人,能和他平分秋

如果沒有這次的意外,年事已高的齊院長退休,平城大學藥學院院長的位置,馬上就是他的。而他的年紀,還正當壯年,學校的行政職務也在,如果運作合理,副校長,甚至於校長的職位,可能都不在話下。

他定了定神,突然覺得這些挫折都沒這麽摧心摧肝的難了。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這過程裏遭遇的挫折,本就不值一提,因為所謂“挫折”,終會過去。

思及此,朱和峰坐在辦公室裏,了一下自己麵前氣派恢弘的辦公臺,卻到了些許灰塵。

他看著自己沾了灰塵的手,不悅地皺皺眉。

他方才從漫長的“冷理”中——礙於輿論,學校不得不立調查組,針對陳雅雲的自殺,進行了調查,但是朱和峰自己明白,陳雅雲死前什麽都沒來得及說,這件事,最多停留在生活作風層麵。朱和峰的妻子前年癌癥去世,他沒有續弦,又是學院裏科研績頂尖的教授,此事風頭過去,不痛不的發一個“批評”,他仍然有機會東山再起。

但是世事就是這樣,人一走,差就涼,他才走了二十幾天,連以前替他殷勤打理辦公室的人都不上心了。

朱和峰沉了沉臉,半晌,又笑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現在的年輕人啊,短視,哪比得上自己忍辱負重的當年。

他正笑著,辦公室的門卻被人敲了三響。

“噹噹噹”。

朱和峰終於從思緒裏抬起頭來,清了清嗓子,擺出了一個煙雲消散的沉著表,揚聲對虛掩著的門外道:“請進。”

門應聲而開了半扇,另一半仍然遮掩,從這半扇門中,走進來一個明若秋水的年輕人。

正是江晚晴。

“朱教授。”江晚晴不親不疏地笑了一笑,“看到您的辦公室門開了,我猜,是您回來了。”

“小江老師。”

沒想到來的是,朱和峰也笑著應和,心裏卻同時沉了一沉。

他不喜歡江晚晴。

這個孩子有著令無數學者豔羨的出。平城江家是頂級學名門,頂著這個環出生,哪怕是個草包,也刷了一層天縱英才的漆,能接到的學資源,利用這些資源能達到的高度,是許多搞科研的人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更何況,竟然還有真才實學,而不是個草包。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能往更高的地方走去,而那個位置,旁人鬥一生也未必能達到。

這樣運氣,難免讓他這種”無名之輩“,心存酸的妒忌與憤恨。

朱和峰曾試圖借助一些力量,阻止江晚晴進平城大學,可惜,江仲祺的名頭太了,他當然沒能功,這毫無疑問的加重了他對江晚晴的惡

更令他憋悶的是,於敏達曾警告過他,近期不要正麵招惹這個孩子,如果遇見,一定要避開

不就是個臭未幹的丫頭,有什麽惹不得的?更何況,上還有那麽多的不安定因素……他現在不過是分不開神。

朱和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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