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有吳用畫牌的小夥伴就哈哈大笑道：“做你娘的夢呢！還一買就買到宋江，你出去打聽打聽，這三條街，有誰手裡有宋江？”

“我就能買到，我買到了氣死你！”小裴轉又問了一遍哪裡能買到這種畫牌。

他邊的那個小夥伴同小裴解釋說：“這畫牌單買不到的，你得買一包炸糖片，撕開紙，底下夾著一張。全憑手氣！”

“那到底在哪裡買嘛！多錢一包？”

“隻有雙虹樓老店簷下的蕭人點心攤賣這個，不貴，十文錢一包。”小夥伴提醒他：“你要買，得趕去！每日就那麼多包，賣完了就沒了。”

小裴沖那個有吳用畫牌的小夥伴喊：“你等著，我這就買個宋江回來氣死你！”

十文錢一包，價格的確不算很貴，小裴平常的零用錢也有將近一百文呢！

等沖回家拿了錢，小裴又一道風似的往雙虹樓老店跑。

一路急奔，眼看著就要到了，小裴原先放緩腳步口氣，可一見著那蕭人點心攤前的隊伍，是鼓足了勁，撒開往前沖。

排隊不知排了多久，到小裴的時候，他很豪氣的將一袋子銅板拿出來晃：“給我來五包炸糖片。”

蕭人同傳說中的一樣，果真是個小人，笑瞇瞇給他拿了八包炸糖片，提醒道：“我們還有大的糖哦，裡邊有三張卡，更容易到宋江。”

有三張卡？小裴眼睛咕溜溜一轉，聽起來很合算啊。

“那再給我拿個大的糖。”

小裴兩手滿滿的捧著點心，意氣風發的回了家。

小裴他娘瞧見他抱一堆零食進門，不由得皺起眉頭：“飯不吃，就買些七八糟的點心。吃這些能長高？我就不該給你零用錢。”

他們家的養娘正扶著小裴正從屋裡出來，裴是特意出來看孫子的，正巧聽見兒媳婦這話，不樂意了：“孩子那麼努力的讀書考功名，買些吃的怎麼了？我裴家還不缺這點錢。”

“就是就是，”小裴爭辯道：“我又不是隻為我自己買吃的。，這個大的糖是用來祭祖用的，你瞧，上麵還有梅花和吉祥如意呢，多氣派！”

裴拿過一瞧，笑著一小裴的頭：“我孫兒長大了，還記著給祖先的祭品呢。”

小裴他娘見狀，也不好說什麼，轉進裡屋去了。

小裴一溜煙跑到祖先牌位前，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行禮，他心裡默念道：“祖宗保佑，看在我給你買了好吃的糖的麵子上，讓我能一舉中宋江！”

拆包之前，他特意去洗了手，然後才屏住呼吸，揭開紅紙包的糖。

第一張畫牌，是浪子燕青；第二張，是立地太歲阮小二。

翻開第三張之前，小裴閉上了眼，心裡反復念著他的祖宗。

睜眼一看——

“啊！我真的到了宋江！我第一包糖就到了宋江！”

聽到孫兒那樣開心，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裴臉上也泛起笑意：“慢點跑，小心摔了。”

“知道了！”小裴撒就往門外沖，這回那個討厭鬼沒話說了吧！

等他將宋江的畫牌在小夥伴們前展示了個遍，原來那個有吳用畫牌的孩子驚到：“不是，這怎麼可能呢？你憑什麼一就到了宋江？”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就是運氣好。”小裴將他的宋江畫牌小心翼翼收好，得意洋洋：“我買了一包大的紅糖，一就到了！那大糖裡，足足有三張牌呢！”

聽了這話，在座的小夥伴紛紛心。

“我這就回去拿錢，買一個大糖來！”

等大年三十那天，小裴他爹回到家，看見兒子房間裡擺了許多個點心包，不由得生氣起來。

這兔崽子，拿了一點錢就花，老子就不該給他歲錢。

他一邊發牢，一邊很自然的拿起一包拆開來吃。切薄片的紅糖年糕，油炸製之後，異香撲鼻。小裴他爹吃第一片的時候，覺得這點心還不錯。不知不覺，一整包就吃完了。正想開第二包呢，看見小裴床頭整整齊齊擺著一疊畫牌。

小裴他爹拿起來一看，這畫牌，似曾相識啊。

這不就是士大夫裡新流行的“扯胡子”牌嗎？

他之前陪上司赴宴的時候，見幾個士大夫都圍在一起玩這個。小裴他爹一直站在旁邊看，看了恨不得推開一個人，自己上桌打牌去。

這臭小子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這畫牌。

小裴他爹看時辰還早，就家僕去請他的兩個朋友，想試著打一打這畫牌。

臨近吃晚飯的時辰，小裴終於跟他娘走親戚回來了。他一進門就去找自己的畫牌，卻找不到，急得團團轉。他可在親戚孩子們麵前承諾過，要拿自己的畫牌給他們瞧，證明他是真的到了宋江畫牌。

怎麼忽然就找不到了呢？

小裴給沒頭蒼蠅一樣四轉，養娘看到，告訴他是他爹拿去和朋友打牌了。

這還了得？

他風風火火沖到他爹房裡，定眼一瞧，那牌桌上擺著的，不是他的畫牌還是什麼！

“爹，你怎麼可以拿我的畫牌！”

小裴這一聲淒厲的尖，把他爹嚇了一個激靈。

“瞎些什麼！”他爹目撇過兩個玩牌的朋友，竭力展現自己作為父親的威嚴：“還不是拿我的錢去買的。”

小裴沖上來搶過他手裡的“宋江”畫牌：“還給我。”

“何統？”小裴他爹大聲，把畫牌拉過來扯過去。

“呲溜”一聲，那“宋江”畫牌竟然斷兩截了。

都愣住了。

小裴回過神，哇哇大哭起來：“你賠我的宋江，你賠我……嗚嗚嗚……”

這樣大的吵鬧聲，連裴都驚了。老人家出來，見孫子哭得這樣傷心，不由得也跟著心疼。等聽養娘講完事原委，裴也怒了。

“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搶東西，要不要臉吶？”

裴拿拐杖指著小裴他爹：“你快把我孫兒給哄好了，他要哭出個好歹，咱們這個年就別過了！”

一陣飛狗跳。

最後小裴他爹領了兩個家僕，老老實實的到雙虹樓老店簷下排隊。

可到他們的時候，隻剩下兩個紅紙糖了。

“蕭人，不，蕭姑娘。除此之外，就真的一個也沒有了。”

月牙兒溫地解釋道：“是呀，這是最後兩個了。”

見小裴他爹在這裡嘀嘀咕咕，後麵排隊的有些人不死心，高喊著：“你不要就走開，蕭姑娘，賣給我吧!”

“誰說我不要的？”小裴他爹瞪大了，立刻將兩個紅紙糖抱在懷裡，生怕有人搶了去：“給錢。”

見最後一個被他買走，後麵的主顧雖然不滿，也隻能散去。

月牙兒見他抱著兩個紅紙糖，一臉鄭重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這位主顧，你這是怎麼了。”

“哎，生了個不孝子。”小裴他爹咬咬頭，懷著虔誠無比的心將紅紙撕開。

第一張畫牌就是“宋江”！

連月牙兒都不湊過來瞧，慨不已，這對父子真是古代版歐皇啊。自己拆了兩包，都沒拆到“宋江”畫牌呢。

第28章萱草花糕

月牙兒和魯大妞才將小攤子收拾好,遠遠地就看見魯伯走過來。

他是來接魯大妞回家去的。

魯伯還買了一紅頭繩，獻寶似拿給魯大妞看，想戴上。

魯大妞一臉嫌棄：“又是紅的,都看煩了。”

說是這麼說，還是利落的用紅頭繩重新紮了一遍頭發。

“蕭姑娘,是初八見吧？”

“是，你直接到杏花巷來。”

“那我們先回去了。”

與魯伯同月牙兒互相拜了早年,父倆轉走人群之後。

月牙兒獨自在簷下站了一會兒,今日無風也無晴，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置辦年貨的人。

聽見一對夫婦在貨郎攤上為了一支木簪討價還價；聽見巷落裡有孩在玩竹，“啪——啪”；聽著一個母親在哄哭泣的小兒，因為沒錢再買第二隻畫糖。←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在觀賞一幅畫。

目疏離。

“蕭姑娘，你收攤了？”

一個悉的聲音迅速將月牙兒拉塵世,回頭一，是馬氏邊的小丫鬟葉子。

葉子的麵並不很好看,像憋著氣,語氣很不好的樣子：“東西你收到了吧？”

月牙兒點點頭。

“那就好。”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就打算走開。

“那個……”月牙兒喊住：“我娘,這兩天好嗎？”

葉子腳步略停：“好不好，你在乎？”

自從上回月牙兒和馬氏不歡而散，馬氏好幾日都鬱鬱不樂。葉子因更親近馬氏，見此景,總覺得是月牙兒的錯，如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因此說話也格外刻薄，有心刺一刺。

可是月牙兒並沒有如所料那般發怒，相反，說話是很平靜的：“那天的事，是我沖了。”

“我還能送些東西到府上嗎？”

葉子微微揚起下，看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回到曹府時，馬氏正在與曹百戶說話。

“我不金釵，你就是給我買了也是白買。”

“這大過年的，旁的人一俏，你連跟簪子都不戴。那上門拜年的眷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葉子走到門外，高聲喊道：“五娘子，要給你添點茶嗎？”

“添些吧。”

葉子便從偏房提了一壺水，輕輕推門走進去。

屋裡，馬氏和曹百戶一左一右相對坐著，低頭悶聲打著絡子，曹百戶則端著茶盞出神。

葉子上前往茶盞裡添水，子一轉，顯出左臂上拎的包袱。

那是馬氏給月牙兒裝東西的那個包袱。

見狀，馬氏不由得秀眉蹙。

曹百戶也看見了：“這是什麼？”

葉子將茶壺放下，一邊揭開包袱一邊說：“是蕭姑娘要我拿過來的東西。”

打開一瞧，馬氏的首飾整整齊齊、一個不的擺在那裡。還有一張紙和一個油紙包。

曹百戶看了包袱最上麵的金釵一眼，又一馬氏，沒說話。

他順手將那張紙拿起來，一看，原來是張字據。上書“某年某月某日，馬氏借蕭月多多錢，什麼時候歸還，歸還時需要付多利息”雲雲。

“倒是有趣。”曹百戶懶懶的倚在靠山上，轉手將字據遞給馬氏。

馬氏接過，掃了一眼，就塞在袖子裡頭。

原是不識字的。

曹百戶又葉子將那個油紙包呈上來，揭開一看，原來是一盒兒花瓣形狀的糕點。

橘紅的花瓣，自而外漸深，像天邊染過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