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一只虛弱養傷的妖怪，四魂之玉碎片這種危險的東西自然就不能留了。

紗織下定決心，出門就要把四魂之玉碎片扔到哪個山里去，讓那些妖怪自己去爭去搶，邊的人好像看穿了在想什麼，忽然開口說：

“你知道四魂之玉為什麼會遭妖怪覬覦嗎？”

這句話立刻勾起了紗織的好奇心。暫時忘記了之前的考慮，下意識地往刀的方向挨了挨。

“為什麼？”

“據說四魂之玉擁有強大的靈力，哪怕只是一枚小小的碎片，也能大幅提升持有者的力量。”刀的聲音低沉舒緩，像春日拂過花枝的微風，又仿佛山間流淌的清泉，落耳畔帶起輕微的麻，好像有的羽撓著心尖。

紗織擺出一副格外認真傾聽的模樣。刀見到的表，聲音微微一頓，將話說得更加明白：“如果四魂之玉的碎片落到了妖怪的手里，妖力得到增強的妖怪，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紗織恍然大悟，問道，“那給人類也不行嗎？”

“給人類也不行。”刀順著的話解釋，“不止是妖怪，四魂之玉也能增強人類的力量，落到普通人的手中一樣會引起災禍。”

紗織眨了眨眼睛，好像忽然捕捉到了點什麼，憑直覺道：“那不普通的人呢？”

“……這樣的人很。”

坐在火堆邊的男人，角似乎浮現出一冷笑。

“五十年前可能曾有這麼一位能凈化四魂之玉的巫，但現在想必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句話說得分外古怪，紗織不由得多看了刀幾眼，還未來得及仔細揣究竟是有哪里不對，刀溫溫和和地繼續道：“以我看來，四魂之玉的碎片目前還是由紗織小姐拿著最為穩妥。”

“……”紗織看向躺在手心里的四魂之玉，小小的一塊碎片，在搖曳的火中散發著污紫的芒，看不出來居然還有種的吸引力。

“刀知道的事真多呢。”紗織發自心地稱贊道。

對面的人微垂眼瞼：“說來慚愧，我之所以會知曉這些，也是因為聽說四魂之玉不僅能增強人和妖怪的力量，還能醫治各種疾病……起死人而白骨，聽起來很可笑不是嗎？”

明滅的火在白皙如玉的面龐上投下影，刀垂著眼簾，云淡風輕地嘲諷著自的命運。

紗織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了，四魂之玉的碎片先暫且由我保管。”

一臉：“放心吧，刀，我會讓你好起來的。”

紗織說到做到，在刀養傷的期間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熬湯喂藥，拆換繃帶，時不時還幫他洗——僅限上半——因為寒冷的冬季將近，多買了幾件保暖的裳，被子填上厚厚的棉絮，倉庫里的柴火也存了一大堆，看起來幾乎有小山那麼高。

在忙著暴揍前來搶奪四魂之玉的妖怪的期間，沒有忘記儲存過冬所需的食，打獵的時候和膘的野熊狹路相逢，當天晚上刀便沒有再繼續睡在冰冷的木地板上，下自此多出了一張厚實的熊皮。

不知不覺間，森林的地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落葉，金燦燦的穿稀疏的葉片落進林間，清澈明得仿佛沒有溫度，唯有微寒的秋風掠過人的角，和著地面的碎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回來了。”

紗織將背上的野鹿放到土灶前，來到窗邊給陶瓶換上清水，將今天采摘的野花放瓶中。

天氣愈發寒冷，為了不讓寒氣進來，紗織關上了窗，但這麼一來，屋便顯得十分黯淡，擔心整天待在屋養傷的人覺得無聊，最近便時常摘些野花回來。

胡枝子、野花、子花、桔梗、還有許多名字都不上來的花花草草。

“你回來了。”坐在火邊的人溫和地應了一聲。

圍爐里堆積著灰白的余燼，余燼里著一截木頭，看起來有點像木偶，但這個木偶沒有四肢，只有頭顱，紗織曾經好奇地問過刀這是什麼，“打發時間的東西罷了”對方這麼回答，紗織便也沒有再問。

作為一只養傷的妖怪，刀最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日子過得十分枯燥。紗織覺得他只要不悶出病來，玩玩木偶算什麼呢，多玩幾個都沒問題。

紗織下外，綁起袖子，在和主屋相連的廚房里忙碌起來，沒多久屋里飄起了鹿湯的香氣，習慣地將質最上等的那一碗湯端到刀面前，自己在圍爐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你今天還好嗎？”刀問，“有沒有遭到妖怪的襲擊？”

紗織擺擺手：“不用擔心，我沒有傷。”

收拾的妖怪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那些妖怪口中「拿著四魂之玉的人類」，莫名其妙地獲得了新的稱號。

因為這個稱號的關系，最近來找麻煩的妖怪有點多，而且奇怪的是，這些妖怪都有各種能力，吐火的，召雷的，制冷的，搞幻的，還有會噴瘴氣毒煙的，搞得都要以為自己其實在收集戰國時代的妖怪圖鑒了。

紗織從襟里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守，當然是不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戴著守純粹是把它當做儲袋使用。

將守倒過來，抖一抖，四魂之玉的碎片嘩啦啦掉下來，仔細一數的話，不知不覺間已經收集了十數片，拼起來的話已經能初見玉珠的雛形。

“這個，”紗織撿起芒最為污穢的碎片，“是從今天的妖怪上掉下來的。”

那個妖怪口吐人言，估計因為攜帶著四魂之玉碎片的關系，態度特別囂張，聲稱自己可以吸收活的靈魂，被用唯主義的鐵拳痛毆了一頓，夾著尾哀哀地跑了。

紗織發現刀對在外面的見聞很有興趣，就純粹當替他解悶了，每天都會和他說說今天又遇到了哪些妖怪。

那些妖怪上掉下來的碎片都臟兮兮的，用袖子過，也用水洗過，但不論怎麼搞，碎片的還是那種不怎麼討喜的暗紫。

“你有傷嗎？”

刀總是會關心的傷勢，這一點令紗織覺得心里十分熨帖。

“沒有，放心吧。”紗織一如既往地安道。

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

“明日，可否讓我和紗織小姐同行？”

他意外堅持：“我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紗織本想拒絕，轉念一想，對方可能是真的悶在屋里悶太久了，出去走走也沒什麼，便也沒說不好，只是切切地叮囑對方要穿得暖和一點，記得要跟在自己后。

森林的地形比較復雜，因為蓋著落葉，比平時更加不容易辨認，一不小心就會落到哪個樹或凹槽里，爬滿青苔的巖石則又又，一不小心就容易崴到腳。

由于昨天剛獵到了一頭鹿，食不愁，今天就當做是帶著刀出門散散心，順帶教他認一下路。

本來設定好了路線，但刀突然想去看看撿到他的地方。

紗織在前面引路，撥開擋到眼前的樹枝藤蔓，走到半路，忽然發現跟在后的刀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轉過。

刀輕輕蹙了蹙眉：“我過不去。”

紗織一頭霧水：“什麼過不去？”

“……紗織小姐不到嗎？”刀抬起手，手指到前的空氣時，空氣忽然像水面一樣泛起波紋，看起來就像有什麼半明的罩子橫隔在兩人之間，完完全全將刀擋在了外面。

“這里好像有結界。”

那層罩子卻堅，如同某種奇異的殼，將里外的空間一分為二。

新的封建迷信出現了——紗織往回走了幾步，往刀先前到的屏障一，除了空氣什麼都沒到。

“……沒事的。”見怪不怪地朝刀出手，“過來吧。”

刀的表看起來有幾分猶豫。

紗織微微上前一步，握住稍顯蒼白的手腕；“我帶你過去。”

如同穿過無形的水和沒有形狀的風，這次，拉著刀的手，輕松地穿過了那道所謂的結界。

“……是……嗎。”

背后傳來極輕的聲音，帶著某種揣和沉思的意味，紗織回過頭，刀安安靜靜地看著，禮貌地問：

“怎麼了，紗織小姐？”

“……沒什麼。”搖搖頭，覺得自己估計是幻聽了。

來到河邊時，明白了之前的那道結界是怎麼回事，一只水蛇般的巨大妖怪倒在邊，下的河水被傷口里滲出的染了晦暗的紅，縷縷飄開來。

見到來者，那只水蛇倏的睜開細長的瞳孔，上蔓延出尖銳的殺氣。

“打擾了。”紗織帶著刀往后退出一步，示意自己無惡意。

重傷的水蛇妖臥在原地，兇狠而警惕地注視著兩人。

紗織一路后退，從對方的視野里消失之前，不忘大喊一聲：“養完傷后記得離開啊！”

行程中斷，兩人不得不換了一條路回去。一路上，刀都表現得極為安靜，紗織一開始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后來才發現他只是在思考，而且顯得似乎有些困。

“紗織小姐。”

“怎麼了？”

“你為什麼，沒有殺了那只妖怪？”刀的聲音淡淡的，但還是破天荒聽出了他語氣里的疑。

“為什麼要殺了那只妖怪？”紗織同樣不解，“人家只是了傷，恰好落到此地罷了，又沒有攻擊人，還設了普通人不過去的結界，沒有道理要找人家麻煩吧？”

握在手上的力道了，這才發現兩人還拉著手。

“……”咦？

但是對方既然沒有放開的手，意思就是……可以繼續握著，對吧？

謝那只水蛇妖，如果不是它的話，怎麼可能握上刀的手呢，這麼一想的話，就更不想殺掉那只妖怪了。

男人的手修長白皙，漂亮得如同某種藝品，皮細膩如瓷，一看就是一雙養尊優的手。

嗚嗚嗚嗚嗚嗚，好啊。

“你之前說過，對四魂之玉能實現愿的能力不興趣。”

沒有注意到刀換了種口氣而且省略了對的稱呼。

“人類的話，不都希獲得財富地位和權利嗎？你就不想為一國之主，再也不用每日為食住行而奔波打獵嗎？”刀的聲音依然溫和，但眼神卻似乎帶上點居高臨下的寒涼味道，仿佛別的生俯視著人類這個族群的存在。

紗織：“不想。”

說實在的，戰國時代的一方霸主，不，就算是天下之主，過得也不會比現代社會的普通人舒服。

準確點說——應該是差遠了。

真的想想就毫不心呢。

“那你想要什麼？”刀停在了原地，紗織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火紅的楓葉簌簌而落，鋪著影的林間拂過寂寞的風聲，對面的人視線穿過飄飛的紅葉，低沉的聲音仿佛并非出自人類之口：

“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從那個聲音里聽出了真實的意味，對方似乎真的被這個問題困住已久，就像攻克不下的難題一般，苦苦思索多日之后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忍不住向本人尋求答案。

“……有啊。”

紗織忽然笑出聲，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輕輕巧巧往刀的口一點。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