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落了一場大雪，將世界染銀裝素裹的白。

紗織背著箭囊穿過禿禿的白樺樹林，寂靜的林間聽不見其他活的聲音，唯有微陷的腳步聲在清冽寒冷的空氣里回。

——「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有啊。」

——「你。」

來到標記過的地點，紗織拂開地面上的遮蔽，前幾天設好的陷阱空空，周圍的雪地平整干凈，顯然未曾有活顧。

……

毫不意外地嘆了口氣。

眼前浮現那一日的場景，披著人皮的妖怪站在紅楓飄落的林間，一瞬間出了無法理解的古怪表。

……應該是害了吧。

看對方的反應，好像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直接的求。

下次是不是委婉點會更好呢？

在戰國時代待久了，一不小心就到當地風土人的影響，差點忘了不是所有生都喜歡這種簡單暴的方式。

晴朗的冬日在白樺樹的枝椏上閃爍著微，紗織重新調整了一下陷阱，換上更加新鮮的餌食，背上箭囊回走去時，忽然到背后跟著什麼東西。

被奇怪的直覺牽引著，回頭一看，一只落單的蜂無聲地震著翅膀，不遠不近地借著白樺樹的掩護跟在后。

最近約約覺得有視線一直黏在自己上，只要出門在外，不論是在打獵，還是痛毆妖怪，那氣息都似有若無地綴在背后。

一開始以為對方是沖著四魂之玉的碎片來的，后來又發現好像并非如此。這些天來對方一直按兵不，僅僅是在暗中觀察著的一舉一，沒有散發殺氣，同樣也不到惡意。

……既然對方看起來并不像是來找茬的，紗織之前也就放任對方去了。

紗織在雪地里一躍，瞬間短距離，在那只奇怪的蟲子逃跑之前手一抓，輕輕松松揪住對方提了起來。

“你是落單了嗎？”

在這種寒冷的季節，蜂應該都待在蜂窩里取暖過冬才對。

快速地震著半明的翅膀，那只蟲妖像蜂鳥一樣試圖從手里倒飛出去，紗織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若是蜂的話，對方的型明顯過于巨大，從頭到尾足有的手掌這麼長，紅眼六足，黃的軀殼上橫著黑的斑紋，靠近頭部的地方裹著一圈……紫的？？？

紗織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再次定睛看去，那只蟲妖的脖子周圍確實長了一圈紫的，看起來有一點點像貴婦的圍脖。

沒能抗拒，紗織了那一圈紫的，發現手意外，忍不住又出手指撓了撓。

那只蟲妖一僵，仿佛被人到了奇怪的位，忽然趴趴地落到了手里，翅膀都耷拉了下來。

紗織回到屋里時，發現刀和往常一樣，坐在圍爐邊神難辨地盯著臥在余燼里木偶。

“刀，刀，”抖落上的積雪，斗笠往門邊一掛，獻寶似的將看起來像蜂的蟲妖往他面前一遞，“我給你帶了一只寵回來。”

仿佛生怕對方不敢興趣，出手指撓了撓那只最猛勝的，躺在掌心里的最猛勝抖了抖翅膀，舒服得瞇起了眼睛，一副完全不想的樣子。

“……”看清了托在手里的是什麼東西，刀的面皮似乎輕輕了一下，表一下子變得分外復雜。

“是嗎。”他慢慢地說著，視線落到那只最猛勝的上，“你帶了一只……寵回來。”

說到寵二字時，他漫不經心地加重了語氣，看起來完全不想的蟲妖忽然一抖，格外迅速地振翅膀離開的掌心飛了起來。

“你覺得大黃這個名字怎麼樣？”紗織興致道。

刀瞥了一眼，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

自從楓林里發生的事之后，他就表現得有些不大對勁，褪去了溫文爾雅的偽裝，變得怪氣起來。

紗織覺得這才是對方真實的模樣，因此覺得對方的怪氣也十分可，簡直就是惹人憐。

“那就小黃吧。”干脆地做出退讓。

隨手往空中一抓，將那只看起來十分心虛，仿佛瞬間就蔫吧了下去的蟲妖拎到刀面前，放到他的手掌心里。

到冰冷蒼白的掌心，那只最猛勝倏然一，乖乖巧巧地蜷起六足，裝死一般躺在刀的手里一不了。

“你們兩個要好好相哦。”紗織高高興興道。

刀垂下眼簾，帶著幾分玩味地看著手中的最猛勝。

“不繼續撒嗎？”

那只最猛勝裝死裝得十分努力。

紗織：“你需要撓撓它脖子旁邊那一圈紫的。”

“哦？”刀了手指。

躺在他手中的最猛勝看起來快要應激了，好在紗織總算離開圍爐邊，去土灶邊做飯去了。

大雪封山，平靜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紗織聽說城里的那些武士喜歡在不打仗的季節舉行冬狩，不知道從哪里居然買了一匹馬回來，牽到屋后的空地上養著，還抱來了一大捆稻草。

刀不怎麼出門，但不論是人還是妖怪，都需要偶爾活活。

“我教你打獵吧。”

紗織背著箭囊，興致高昂地牽著馬匹走在前面，帶刀來到曾經練習箭的空地上。不遠的樹枝上垂著簡陋的箭靶，用草混合的深料涂了個圓形的靶心。

束起墨的長卷發，刀站在林間的雪地上，斑駁的落下影，映得他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彎弓搭箭的側如玉石般清雅流麗。

“胳膊肘再抬起來一點，臉頰離弓弦遠一點，小心被刮傷——”

咻的一聲清嘯，利箭離弦而去，又狠又穩地……扎了靶心下方的樹干。

接連幾箭，對方都是漂亮而完地偏離了掛在樹枝下的靶心。

……是無法集中注意力嗎？看起來不像啊。

紗織在心底小聲嘀咕。

刀收起長弓，表不辨喜怒。

“抱歉，我不太擅長用弓。”

“……沒事。”紗織輕咳幾聲，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眼，“要不，今天我還是先教你如何設陷阱吧，怎麼樣？”

刀似乎彎了一下角：“甚好。”

紗織帶他來到布下陷阱的地方，冬天的積雪蓋過了枯枝和落葉，選了山中鹿群尋找水源時的必經之路，過去幾年總能湊效，今年卻慘遭鐵盧。

晴朗的山谷空曠寂寥，映在雪地上，反出耀眼得有些刺目的白。

紗織到地面的震時，第一反應就是把刀往旁邊一推，腳下的地面在下一瞬應聲而裂，潛伏在地底的妖隨著震耳聾的聲響破土而出，張開深淵巨口，黑的瘴氣洶涌而來。

鋪天蓋地的瘴氣霎時吞沒了林間，好像漆黑的云層落到了地面。

“……把四魂之玉的碎片出來——！！”

那只妖怪扭著丑陋的巨大頭顱，明明長著一張人形的臉，裂開的里卻長滿了麻麻的倒齒，一圈又一圈，直到管深，看起來如同通向地獄的深淵。

“吵死了，你們這些臺詞重復的文盲！”紗織給了那只妖怪一刀，沒有傷到要害，對方躲得太快，從地里出的軀像蛇一般靈活，一扭一轉，勉強著的刀鋒而過。

趁機將臉蒼白的刀托到馬背上，一刀斬斷系在樹上的繩索：“快走！”

吃痛的馬匹嘶鳴一聲，抬起前蹄，落地之后瘋了一般地狂奔起來。

“別想跑——！”

人面妖怪張開，吐出滾滾瘴氣，紗織跳上樹干借力一蹬，一刀直接照著對方的去。

骨裂牙碎的聲響，轟然落地的巨鳴，飛濺而出的妖怪之落到臉上，滾燙得幾乎要冒起煙來，落到鍋里的話幾乎都能聽見油滋的聲響。

紗織表不變，踩在那只妖怪的頭顱上，刀尖向下，猛地往下一刺，劈開筋骨，刀刃直直貫穿了那只會吐瘴氣的，將它釘在原地。

吃痛的妖怪慘起來，蛇一般的軀劇烈翻滾，不斷拍打著地面，甩起無數雪塊碎石。

“老實點。”紗織一轉刀柄。

躺在地上的妖怪卻忽然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嗓音混雜著碎末，它一邊用那張人類般的臉咯咯笑著，一邊從嚨里發出詭異的震。

不詳的預隨寒意竄上脊背，紗織視線一轉，埋藏在地面下的另一顆頭顱忽然破雪而出，追著刀離去的方向張開了利齒遍布的森森巨口。

大腦空白，那只妖怪的頭顱速度極快，馬匹雖極力狂奔，和死亡之間的距離卻在不斷短，眼見著那深淵巨口就要將刀連人帶馬一起吞肚腹，他仿佛預到了什麼，忽然回頭——

咔嚓一聲，仿佛樹干折斷、巖石碎裂的巨響，城池的門扉轟隆隆落下，死亡的風刮起長發袍，在將要卷上軀的那一瞬間，一力道忽然將他猛地推了出去。

失重，時間暫停，雪地轟鳴，天上的太白得耀眼，紗織在最后一刻險而又險地趕到，一刀切開了那只妖怪的人臉，滾燙的隨著刀鋒飛旋而出，馬匹哀鳴著滾倒在地，冰冷的雪像海水一樣撲臉而來。

“……哎，好像有點，糟糕呢。”潤的水從指間溢出，紗織將刀在雪地里，手捂著腹部，視野開始黯淡、傾斜。

然后聽見噗通一聲——世界徹底黑暗。

……

……

紗織覺得自己好像暈過去了。

意識浮浮沉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回到了屋，聞到了圍爐里炭火灰燼的味道。

一極其令人討厭的覺將屋前屋后圍得不風，約聽見有人在說話，那道聲音低沉、冷，染著微微的嘲諷，仿佛在笑，但聽起來似乎又有幾分悉的覺。

“……想趁這個機會搶奪四魂之玉嗎？”

屋外的人在對誰……對什麼東西說話？

“……很憾……”

“那是我的東西。”

嘩然的風聲驟然響起，好像有暴雨敲打著屋脊，大地跟著裂開震，無數的妖怪或發出哀鳴或發出咆哮，糟糟的刺耳聲音往同一個地方瘋狂涌去，接著，颶風倏然止息，所有的聲息剎那平靜，安靜得近乎詭異。

……應該是失過多產生了幻覺吧。

紗織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知過了多久，木門開，夜晚的寒意短暫涌室，好像有人走了進來。

眼皮被沉重的疲憊黏在一起，微微睜開一條隙，黑暗的室，圍爐里的火鑲嵌著一條金邊，靠近的人影遮去那芒，上帶著室外的寒氣。

“……醒了嗎。”

痛覺還沒恢復，模模糊糊的意識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紗織抬起眼簾，短暫清晰起來的視野里映出刀悉而陌生的臉。

……

原來沒事啊。

好端端地坐在邊，看起來毫發無傷，連頭發都沒一。

還是可以的。

注視著的人似乎輕輕蹙了蹙眉，紗織出手，手指在空中晃了幾晃，最后抓住了仿佛是襟的布料。

……

……反正說不定是夢。

手指陷帶著溫的布料，紗織拉住對方的服，仰起臉暈乎乎地親了上去。